第15章 碧園
15碧園
“喂?”
我迷迷糊糊地拿着手機,輕手輕腳地走到陽臺上去。景宣最近傷口又疼又癢,經常失眠,好不容易睡下去也是淺淺的。這會兒十二點多,我怕吵醒他,只好一個人來陽臺吹夜風。
我走到陽臺就被夜風吹了個迎面,清醒了一點,的一個哆嗦。
“……喂?是誰啊?”
半天沒人說話,我也耐心等着。我最近都在關注打架事件的處理情況,見了很多人,現在生怕漏過什麽重要人士的的電話。
但是這個時間段打來實在有些奇怪了。
電話那頭終于有了聲音,稍顯低沉,“你在醫院裏?”
啊?我望向樓下,正好可以看到馬路,有一輛救護車“嘀嘟嘀嘟”地開出去,聲音還不小,大概是傳到電話裏去了,我就說:“是啊。”
對方沒說話。我握着手機,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大概是這風有點涼。
“你怎麽還沒有睡?”
這不是被電話吵起來了嗎?這話題也變得真夠快的。我剛想張口,突然間迷迷糊糊的腦子随着那遠去的“嘀嘟嘀嘟”瞬間清醒過來。
我握着手機的手倏地收緊。
我聽出這是誰的聲音了。
幾乎有些站不穩的,我靠在欄杆上感覺背後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而那聲音透過薄薄的手機又傳過來。
“怎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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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一會兒,見我詭異地沉默,大概也猜到了怎麽一回事。我被這聲音又驚了一下,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我實在沒有這個人的若無其事,我側身靠在欄杆上,盡量平靜下情緒地說:“……照顧人有點晚,剛準備睡。”
他仍然沉默。電話那邊很靜。
我急着想把電話挂掉,但又耐下心來等待。因為我知道,齊冀從來不是半夜三更會打電話來說廢話的人,而且他這一個電話,讓我想到了那天來找我的路暢。
這個男人——他有介入任何事情的能力。
然而想着想着困勁兒偏偏上來了,大概是今天幫景宣做複查,跑上跑下的太累我,此時精神還高度集中,扯得腦仁一陣一陣的疼痛。
于是我的膽子就大了起來。我打了個哈欠,對着電話,有些不耐煩,“齊先生,你到底有什麽事情,沒事我就挂了。”
“等等。”
他終于出聲,語氣似乎帶着些驚訝,“我有話說。”他的聲音在夜色下一如既往的冷清好聽,可是在我腦子裏不亞于惡魔的奏樂。
然而他接下來并沒有在電話裏說明什麽。他賣了一個大關子,口氣又帶着點命令,“明天十點,到碧園來。”
“什麽?”我覺得我他媽一定是幻聽了。
他卻似乎笑了一聲,說:“你果然還記得這個地方。”
我直接按下了“end”鍵。
——
挂了電話我沒回病房,而是靠着陽臺,整個身子有些發冷。
這樣熟悉的對話,讓我恍惚以為回到了五年前。
回到了五年前,他偶爾會用冰冷冷的語氣命令我某個時間到碧園,差一分鐘他都不候;回到了五年前,他這樣說,即使語氣不耐我也很高興,因為我說過我最喜歡這個地方的裝潢和飯菜,現在他還記得。
然而我又想,他這樣做,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我突然想抽根兒煙,手伸向口袋卻什麽也摸不着,我一愣,想起來我現在穿着睡衣。捏住眉心,我忍不住苦笑出來,然後狠狠壓住剛剛從心中冒出的,陌生的思緒。
因為,他之前在路暢家裏說的有句話,是沒錯的。
我裝什麽。
我還喜歡他。
——
“是誰打來的?”
就在我還想傷感一下的時候,冷不丁地就冒出一個聲音,我吓了一跳,轉過身去,沒想到景宣居然拄着拐杖起來了。
“你……”我迅速眨了眨眼睛,“你、怎麽只穿着褲子就出來了,外面涼得很,快進去。”
“我不冷……打電話的是誰?”他看着我锲而不舍。
我見蒙不過去,就只好說“哎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我用手撸了把頭發,大概是想把剛剛的情緒抹掉,走過去扶他,并且唠唠叨叨的企圖掩飾心虛,“我知道你不怕冷,但是現在是特殊情況,你抵抗力弱……”
月色剛剛好,他臉上的表情剛好藏在黑暗裏,看不真切。他總是對我心軟的,發現問不出什麽,就順從地依靠着我。于是他低聲說了什麽,我沒有聽清。
他的表情有一點複雜,似乎摻合着無奈好笑之類的,像任何一個被家長管着的年輕人,但又不盡然。當時太黑,我又有點心虛,所以沒有注意到。
直到後面發了許多事情,我才想起來這個時候來,并且恨不得當初揪着他非刨根問底不可。
——
今天一大早,我回了趟酒吧。
主要是因為小A給我了一個電話,讓我連早飯都沒吃就急匆匆地趕回去。
錢家來人了。是錢順行的母親。
“他們就在上面嗎?”
我一進酒吧就看到小A在等我,我抹了抹頭上的汗,接過水一飲而盡。看到小A點頭,我反而平靜下來。我一直覺得該來的總會來,不可能永遠不面對最困難的事。但是錢家出事後半個月才找上門來,也是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凡事都會想到好的一面。所以就算等下可能單方面被揍我也習慣性地安慰自己,好歹人家沒有肆無忌憚地跑到醫院裏去,而是來了酒吧。估計是找警察要的地址吧。
唉,不對。人家大家族,找個人哪需要專門去找警察。
抱着這種啊Q精神,我上了樓。
我打開特意裝上的紅木門,就看見一位婦人站在窗前,她背對着我,穿着端莊深黑的長裙。
我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什麽“保镖”之類的。
我走過去,禮貌地提醒,“錢夫人。”
婦人轉過頭,看着我沒說話。那一瞬間她眼睛裏劃過很多東西,但我只單單注意到,她眼裏的恨意太過于明顯,表情偏偏冷靜得可怕,讓我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自古民不與官鬥啊……錢夫人可不是什麽普通的闊太太。人家老公是廳級的幹部,那和市長可是一個等級。
“這是,你的酒吧?”
錢夫人将視線移到我身上,她的步伐優雅,朝我走了幾步,又問:“只有這些?”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只好回答:“是的。”又忍不住講,“說起來,真沒想到竟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先我的店員向您真誠地道歉……”
雖然覺得我先示弱,并不是什麽明智的舉動,但我仍然是這樣做了。似乎錢夫人好像是獨自來的,那麽是否說明,事情還會有轉機?
“道歉?道歉有什麽用?!”
錢夫人卻突然像是被我這句話點炸了一樣,聲音高了起來,表情失去了冷靜,“你們居然敢把我兒子打成植物人?”她上前幾步,整個人幾乎要撞到我身上,卻還極力克制住身形,伸出手指狠狠點着我的肩膀,語氣憤怒道:“你們這些該死的混混……簡直是社會的敗類!居然敢打我兒子,我一定要你們不得好死!”
“……”所以之前那副精明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吧。
盡管她非常想給我一個巴掌,但是又極力克制住樂。大概是因為她作為廳級幹部的夫人,還是知道要保持自己的形象的。如果我真的帶着傷出去,她也不會好看。
我也逼着自己沒後退,因為我怕要是真的後退,會更加激怒這位夫人。但聽她這樣莫名其妙,帶着侮辱性的說辭,我也冷下了臉。
好一個搬弄是非。
我覺得今天實在已經沒有什麽轉機了,于是果斷将她的手扯下來,沉聲道:“夫人您冷靜一點。我們雙方誰有錯,警方還沒做出判斷,所以介于您現在這幅說辭,我不在意在法庭上多給您加條污蔑!”
錢夫人被我這麽一說,愣住了。然後立馬狠狠甩開了我的手,臉上是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你想得美!敢打我兒子……你給我等着吧!”
說完,她整理了一下衣着,轉身就朝門走。開門的時候突然又惡狠狠地轉過頭,“你們真會挑時間鬧事,可我告訴你,你們鬥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