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類
10同類他們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等我将所有事情都搞清楚,帶着東西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景宣躺在床上,還沒有醒。
我當然知道沒有那麽快。而且他身上還有不小面積的麻醉,醒過來也是受罪。他的手機沒電了,我将充電器帶了過來,給他插上,怕他如果有親人朋友打過來接不到電話。
做完這一切,我就讓那幾個小子買個晚飯上來,接着都讓他們離開了。我吃完飯,想了想又打了個電話給小A,他還在店裏,我就跟他說了一下我接下來大致的安排。
我們講了二十多分鐘,大概是我的語調過于冷靜,剛準備挂電話的時候就聽到他說,嗷,大叔心情調整太快了,我之前都準備好一堆話來安慰你了。
我微微勾起了一點唇角,只說,你記得我剛剛說的話就好。
我從我爸去世開始,就明白沒有什麽東西,是能等着你悲傷的。
——
店裏不能沒有老板,小A就我這一下子囑咐也不行。我必須第二天早上還要趕回去。而且我現在要做的,也不只有看店,和照顧景宣這兩件事。
景宣在的是雙人房,還有一位病人是個年輕的小孩,得的是胃病,快痊愈了,也不鬧騰。小青年拿着手機玩得起勁兒,我看了一下,也就放心了下來。
我握着手機,走出病房。
我走到一個稍稍安靜的地方。
剛剛從警局裏出來,我已經大概了解到和景宣打架的那群人。
這次打架事件,警察目前判斷景宣屬于正當防衛,而且他傷勢不輕。那幾個受傷的我看了一下,不是很嚴重,沒傷到重要部位。警察一邊詢問一邊和我解釋情況,表面和私下的都說了,這些都不算嚴重,夠不成太大的罪名。
但這并不能使人放松。
樓道上坐着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看到我出來,笑了一下,我也勉強地笑了一下,并沒有興致搭話。因為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需要我集中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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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确實有一個人,被揍成植物人。
而且也收繳到一根鐵棒,鐵棒一頭主要是景宣的指紋,另一頭有少許血跡,經過調查,是那個植物人的沒錯。
雖然這不能說明什麽,但成植物人的那個,背後确實有背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承受不起。本來最多的事是賠點錢,但是對方有權有勢,聽說還是獨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就只能等情況了,目前也就這些。
但是,無論這位“獨子”醒不醒過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其實我都知道。
我拿着手機的手在顫。
——
我當年是在齊冀手下做事的,而且是水深的娛樂圈。
後來我自己也搞了個酒吧。
這麽多年的經歷,真實也好,誇張也罷,用一句不記得出處的話——法律,不過是有錢人的走狗。
——
我找到一個窗臺,想點根煙,又想起這裏是醫院,于是忍住了。看着窗外已經閃爍起來的街燈,有點發愣。
我現在能找的人,最可能幫我的,是老板。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季傷的電話。
既然要找人幫忙,我就要想清楚怎麽做,而老板什麽性子我清楚得很。
他父母飛機失事,家裏的公司立馬就被其他股東和親戚架空,後來又失掉唯一的妹妹。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從來都是他自己不要命,一點一點打拼上來的。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講,他就是和齊冀一類的人。
他們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但是季傷這個人,是老板這麽多年來,得到的最美好的意外。
啊,還是個男的。
電話通了,我把手搭在窗臺上,一動不動,我說,“喂,小傷。”
我接着說,“最近怎麽樣?”
“還好。”季傷接到我的電話大概有些意外。他還是很敏感,或者是我的開場白真的很失敗,他直接開口:“出什麽事了,申哥?”
他這麽直白我都不好展開我的思路。
但這才是朋友之間的方式,老板也是我朋友,但是和他講話總是有莫名的壓力。
“沒什麽。”他一問,我居然真的感到眼眶有點酸,我摸了一下鼻子說,“好吧,是有。小傷我想找你……家那位幫忙。”
他沉默了一下,我想他是奇怪我為什麽不直接打給伊念,但他一直不是好奇的人,還是在電話那頭講:“你說。”
我捏緊了窗框。
我今天已經在警察那兒說了很多遍,剛剛準備打電話之前,也在腦子理了很多遍,我對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說法,但是季傷這裏,我只要把所有事稍加修飾講講就行了,沒什麽要瞞的。
然而我剛準備開口,就聽到那邊傳來一陣雜音,然後季傷大概是離遠了電話,說“你幹嘛”,接着電話就被人搶過去了。
……我才想起來問他老板是不是在旁邊了!
果然,接着就聽到一個有些油腔滑調的聲音,“哎呀,哲少怎麽有空打電話來了,你不是大忙人嗎,整天忙着游山玩水……”
我聽到意料中的聲音,手指還是忍不住抵在太陽穴上,“……老板,好好說話。”
老板當初追季傷的時候就花了特別大的功夫,連性格和說話方式都改了個徹底,把自己僞裝成一大孩子,騙得季傷心軟為他掏心掏肺,但是後來還是被識破了,又發生了一堆的事情。
我那個時候不在C市,也不太清楚。前些日子季傷對他态度有些軟,這狐貍就越裝越起勁兒了。
我聽到他在那邊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這笑容是不是從“狡詐莫辨”硬生生掰成了“陽光單純”,反正他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他笑嘻嘻地說:“哲少,你怎麽能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打擾我和老婆交流感情……”
我看了眼手表,七點多,“你們已經在床上了?”
老板:“……”
老板:“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被迫荼毒了一下耳朵,才開口:“老板,我有事請你幫忙。”
他說,“哎那你怎麽不早講,打我電話就好啊,我還以為你是特地來找我老婆聊天的呢。”
……我就知道了他會說這個。他一直都對所有打給他“老婆”的生物抱有敵意。
我也懶得解釋了,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我清了下嗓子,把事情大概給他講了一下。
我認真地等着,看他要說什麽。老板眼界比我廣,手段也多,我知道這事情到他這裏,就沒有可能“嗯”“好的”那麽簡單。
他在那邊沉默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終于正常,他的聲音實際上偏冷清的。
他似乎想了一會兒,說:“習哲,你這個事不好辦。”
“……我知道。”
“哦,那你有什麽想法。”
我頓了一下,“我沒什麽想法,我不懂這些東西,我也沒什麽背景。”說出這些話,我覺得頭又疼了一些,“挑明了,我只知道如果能走正常程序,我們最多只陪多些錢。可現在不是這個情況,所以我希望盡量争取。”
“啧瞧着這話說的多正派啊……你是想我幫你找律師?”
“不止。”
“賄賂一下警局?”
“你做得到?”
“沒。”他在那邊笑了一下,“我沒錢,我要養家養老婆,好窮的。”
我其實知道他最快只能幫我到一些,很多關節都需要慢慢打通。我說:“那好,我要成植物人的全部資料。”
“好。”
然而,這通電話還是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打電話給我老婆”,和我答應他“幫你分擔工作一個月讓你與你老婆出去旅游”這樣的形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