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鑰匙
06鑰匙
他竟然愣了一下。我看着,就有點不爽,難道我平時那麽摳門?加個工資也能這麽驚訝……
他站着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又走過來。大夏天屋子裏開着空調,蓋的被子薄,半夜裏反而更容易冷着。他過來好好地将被子,細細地裹在我的肚子上。诶,這種好男人要絕種了,也是我沒什麽福分,當初沒有早點遇到他。
心裏一緊,想這些沒用的幹什麽……
腦子有一瞬的清醒,又被濃重的睡意壓了過去。我努力撐着眼睛看着他,盡量擺出一副聽話的樣子,因為我怕他下次給我喝飲料的時候要考慮得更久。
雖然醉得有點過,但是明天我其實是有正事的。我伸出一只手拉了拉他的手指,說,“明天九點打電話叫醒我,我要去商量書店的事。”
他點頭,才轉身走了,關門的時候說,“你好好睡。”
我睡了過去。
但我今天實在睡了很久,于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多就爬了起來。
我賴了一下床,突然想到什麽,趕緊摸出手機,翻出來一個很久沒有撥通過得電號碼。
我打電話給路暢,他叫起來喝粥。
因在我印象裏,他的家務做得很糟糕,電器用得更糟糕,突然想起來,還真怕會發生什麽事情。
誰知打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醒了。
我聽到電話那邊他含糊着說“好吃”,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問昨晚的事。
是我不想提起某個人。
說起來也好笑,我已經決定躲着他了,卻沒想躲着路暢,雖然不喜歡他,但那只是某個方面,現在沒有障礙了,反而覺得做個普通朋友也好,偶爾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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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已經不打算在C市長住了。
倒是他問了我一句,“申哥,昨天有沒有人來過啊?”
我神經繃了起來,“有。”頓了一下,我假裝不知情,“咦,難道他已經走了嗎?”
“唔?”他又吃了一勺粥,含糊不清地說,“走了,我起來沒見到人……就看到了點東西,覺得不是你的。所以在想是不是別人來了。”
他話說到這份上其實我也沒什麽能遮掩的了,但我還是努力岔開話題,假裝不知道。
心刺了一下。我沒管。
我打着哈哈,知道這很拙劣,但沒關系,只要他聽出來我是不想聊這個話題就好。也是他臉皮薄,現在仍然學不會窮追不舍,順着我的話說:“申哥,你別打趣我了。”
我松了口氣,又在心裏微微嘆息。
接着我又随便聊了幾個話題混過去。我知道他總體過得不錯,作為最普通的朋友,就夠了。所以他拐着彎問我為什麽回C市,要住多久之類的,我通通敷衍過去,只字不提。
因為我剛剛想起來,他能拿得出我店裏的VIP卡鬧事,齊冀昨晚又那麽巧出現在他家,醉話說了一堆……我其實不會注意到這個巧合的,可這件事裏出現了齊冀,我的腦子也開始習慣性地多轉幾個彎子。
這轉來轉去的,我都覺得有點餓了。
我拿着手機又癱倒在床上,随便嗯嗯啊啊地應付了一下,好脾氣地聽他拙劣的詢問,有點興致缺缺。
後來還是肚子拯救了我,它都在唱小曲兒了。我打着哈欠走進廚房,懶洋洋地說,“小暢啊,你都喝上粥了,我還沒吃早飯呢。”
他立馬停住嘴,有點不好意思,“這樣啊,那,那申哥趕緊吃飯。”頓了頓,“申哥你以後要有時間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們見個面吧,好久沒見了。”
我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
“再說吧。”我挂掉電話。
“咚咚,咚咚。”
呃?
我還沒傷感一下,就聽到敲門聲,我就想不會吧,難道路暢說見個面其實就門外?我有點無語,想對着貓眼看一下,結果敲門聲停了下來,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音。我這個時候腦子才轉過來了,有我家鑰匙的人,最有可能的只有景宣。
“……阿宣啊。”真的是他。
景宣愣了一下,沒想到我就站在門口。他肯定以為剛剛沒人開門是因為我沒起來。但他馬上又把臉板起來了,他這個人就是不會溫柔,怎麽可能追得到人呢。
他皺着眉,“你趕緊進去穿衣服。”
其實根本就不冷,現在還是七月份,只是因為我怕熱,所以屋裏溫度低,又剛起來,全身只穿了一件棉T恤。
我習慣性地“嗯”了一聲,卻湊過去看他手裏拿了什麽。他也知道我的性子,于是自己打開袋子,接着把大門關上。
“我剛剛去了菜市,還買了早餐。”他邊說邊将東西放在餐桌上,将早餐拿了出來。
我頓時沒了興趣。菜市場這種地方我小時候天天去,後來長大了也經常去,看着蔬菜眼睛簡直能報價。至于早餐,呃,是我不喜歡的紅豆粥。
要平時我立馬就跑回卧室接着睡。但現在我仍然一臉溫和笑容,坐在餐桌旁,看着他在冰箱前地忙碌。他忙着裝冰箱,像是故意沒空理我。
等了半天,我只好自己先開口,“阿宣,我記得我昨天是說,讓你打電話叫醒我的。”
他的動作頓了頓,掏出手機居然現場給我打了個電話,卧室裏傳來斷斷續續的手機鈴聲。
響了一會兒,他挂掉電話,總是沒什麽表情的臉看起來居然有一點無辜,他看着我說:“是你沒等我電話,自己起來了啊。”
說完又轉過頭開始折騰冰箱。
我被他這一串流暢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等我反應過來,眉頭一挑,嘿,這小子居然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
還好他大概也是第一次這麽做,背對着我的動作都帶着掩飾地僵硬。我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他的動作越來越慢。
我說,“景宣。”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轉身站到餐桌前面,卻沉默着。這個場景我很熟悉,因為他其實還年輕,年輕人就是這樣,堅定起來總像是要拿出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氣。
我也不想他這樣。
大概是我性格的問題,想到有人能随時進我家門,這就算是我再熟悉的人,我也不能這麽不了了之。
而且還因為一些其他原因。我不能讓他理我太近。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少見的、嚴肅的語氣,“景宣,雖然這個屋子之前是你租的,但你既然決定退租讓給我,我也和房東簽了相關協議。那麽現在,是我有這個屋子的使用權,這是我的私人空間。我不會希望有任何人,能随随便便進我的屋子。”
他聽到這段話,擡起頭看我。
他沒有說話,大概是在分辨我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但哪需要“分辨”,他很快就低下頭,“對不起。”
我怔了一下,一會兒對他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不是沒關系。
氣氛是僵持着。
其實現在是早上最好的時光,屋子的光線剛剛好,他站在柔和的燈光下,桌子上有一堆剛買來的蔬菜。我之前看過了,這些都是我們兩個愛吃的。他的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他比我高,燈光從上而下,柔和了他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眼睫毛長長的,讓人心碎。
我一直都覺得他木讷,覺得他太安靜,但他并不會收人欺負。因為他這種性格,天生就有讓人作出退步的能力。
他看着我的眼睛,“放一把鑰匙在我這裏,不可以嗎?”
他很認真地說:“我道過歉了,下次不會這樣的。”
雖然是那麽真誠地說着,他還是在我面前攤開手心,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鑰匙,單獨的一把,唯一有些特別的,是系了一個普通的四葉草挂墜。
我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我随手送給他的挂墜。
我看着那個挂墜,愣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說,“不行。”
他臉上有一瞬間的失望。攤開的手握緊,又松開,很舍不得的樣子,卻慢慢将鑰匙放在我手上。他從來不知道怎麽懇求一個人,我已經這樣拒絕了他,讓他再說不出一個字。
我垂下臉,不太敢看他的表情。
我覺得他是想問我為什麽,但他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只是讓我回房穿衣服。然後要我出來吃紅豆粥。
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那些被他藏在心裏的,或者被我故意忽略的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我走到門口,他突然在背後問我,“不會有別人有這把鑰匙的,對嗎?”
我頓住了腳步。
我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