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可以談戀愛
有人說情人就好像一件衣服,不是要選擇最貴的,質料最好的。而是,選擇最适合自己的。
而男人和女人在戀愛的道路上,尋尋覓覓,他們都有着自我的選擇權利。
可是,有一種人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最少在杜宇聲的心裏是這麽想的。
而那種人,唯一的例外,就是指像他這種人。
杜宇聲最近苦惱,不是因為跟一語破鬧別扭而苦惱,而是為了一件事情。在任何青少年的時光中,每個人都差不多會遇上這種事情。
你說那到底是什麽事情?
那就是戀愛的降臨。
準确來說,有人愛上了他,愛上了杜宇聲。
一個月前,他在半夜裏面救了一個女孩子,然後就被對方賞了一個巴掌。
怎料,第二天在醫院裏,他巧合遇上那名女孩,李琉璃。
起初,李琉璃對他很讨厭。
可是,她的媽媽也住在醫院裏面,而且有空也會跟對宇聲聊聊天,大家都很熟絡,所以每天李琉璃都在在言談之中聽見媽媽總是誇獎杜宇聲的話。
時間長了,她每天經過醫院的時候都會看見一名笑容如陽的男生坐在樹下,跟人談笑風生,似乎每一個人都很喜歡這個男生。
但,讓她真正對杜宇聲态度改變的時候,是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琉璃,借點錢給我,會盡快還你的。要不,我會被大哥打死的!」
那一天的流氓男生,李琉璃的男朋友跑到醫院來找她,要求她借錢。
他拉住李琉璃的手,很大的力度,讓她很想睜開。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嘆氣地說:「我之前不是勸告過你的,不可以幫你那名大哥運貨。好了,現在出事了,幾十萬元,你要我怎麽幫你還!我沒有錢。」
面對對方的苦苦哀求,李琉璃也只好很下心來。
因為有些事情真的有心無力,不是說可以幫忙就可以幫忙的。
「你就這麽狠心嗎?大哥會找人砍我手腳的!你要看我死?還是殘廢?我很愛你啊!你不是很愛我嗎?」
他的臉有點扭曲,語氣帶着顯而易見的威脅。
那雙眼睛雖然在看着她,卻又不像在看着她。
那一刻,李琉璃覺得這個人很陌生,不是她所認識的人,不是她所愛的人。
「阿強,你告訴我,這幾年你跟我在一起,是為了錢嗎?」
李琉璃輕聲問道,手指有點發抖。很早以前,她心裏就有這個感覺,只是她不願意去相信而已。
她始終相信對方會變回以前的那個他,變回愛她的那個人。
「你說什麽啊?我的不是你的,你的不是我的嗎?」
阿強緊張地解釋,心裏卻暗忖着這女人真是麻煩。
他們一直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幾個來來往往的人,都不禁向他們多看兩眼。
「看什麽看?去去去!」
阿強惡言惡氣地對着那些途人。
「你還是走吧!給我媽看見了,就糟糕了!」李琉璃用力地推動對方,勸告道。
她媽媽本來就不喜歡自己和他交往,要是再看到現在的情況就不堪設想了。
「不行,我今天就要拿到錢!」阿強用力地捉住她的肩旁,咬牙道。
「啊!好痛!」
李琉璃臉色一變,她覺得自己的肩旁快要斷了,疼得她冷汗直流。
「喂喂!老兄,對待女孩子不可以這麽粗暴啊!」一把清朗的聲音響起。
「老子教訓自己的女人管你什麽……」阿強劈頭就罵,然後一回頭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五顏六色的頭發,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及精致的娃娃臉,要難看不難看,說好看也不好看,只能說品味低級,讓人很難忘記。
而且,阿強也沒有輕易忘記一個多月前被這個人打到慘兮兮的情景。
「怎樣又是你?」他小聲說道。
幹嘛這個男的,就是喜歡管別人的閑事!!!!
「對!又是我!」
杜宇聲露出大大的笑容,就像今天的太陽公公一樣耀眼。
他走上前,再一次說:「喂!你還不放開這位小姐?」
今天的杜宇聲沒有大俠上身的毛病發作,說出來都是正常人的話語,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一下。
原來,他是正常的?
李琉璃在心裏暗忖道。
她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男生,上次在黑夜裏面沒有看清楚,現在一看,就覺得對方長得還不賴。
可是,那頭發很沒有品味。
「你!」
阿強剛想破口大罵,就看見杜宇聲舉起拳頭,扳着關節,喳喳作響。
頓時,他想起那拳頭揍在身上的感覺。
可是,如果今天拿不到錢,恐怕比這更厲害的拳頭等他。
想到這裏,他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
「琉璃,你沒有錢,那麽就幫我一次好了,只要好好做幾次『小姐』,那麽什麽數都能還清!」阿強緊緊地抓住對方,快要捏碎對方的骨頭似的。
語氣即是請求,也是威脅。
烏黑的大眼睛慢慢染上水霧,李琉璃咬唇道:「你說什麽?你要我做那種工作?」
被一個自己愛的男生推出去,是何等的痛苦?
李琉璃此刻腦袋一空,臉色蒼白。
其實,愛一個人,愛到問她要錢的地步,不舍放下尊嚴,對愛情是很大的考驗,更何況還要提出這樣的要求?
「靠!你這黃八蛋!,不是要錢嗎?拿去!」
杜宇聲不滿地揚聲道,他揚起手扔出了一張卡,在空中一抛,順利被阿強接着。
「信用卡的密碼是667667,你自己去取錢吧!」杜宇聲淡淡地說,也懶得再看這個人醜惡的臉容。
阿強一聽,猶豫地看着手中的卡。
「放心,沒有騙你的,趁我主意沒有改變之前,你還不走?」杜宇聲皮笑肉不笑。
他豎起一根中指,向對方示意。
阿強放開李琉璃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李琉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望着離去的背影,心好像也失去了一半似的。
許久,她回頭,看見杜宇聲還沒有離開。
她不安地抽着衣服,好半天才問:「那卡該不會是真得嗎?」
「嗯。」
杜宇聲毫不猶豫,很爽快地回答。
他淺笑一下,再補充道:「反正,我也用不着,不要放在心上。」
這是事實,他最大的幸運就是出身在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從來沒有為錢苦惱過。而且,常常待在醫院裏,父母彙過來的零用錢,也用不了多少。
「可是,那些錢……」李琉璃吞吞吐吐地輕聲道。
她很難還這麽大筆的金額。
「沒事,沒事,上次我打了他,當成醫藥費用好了。倒是你,好好勸勸他吧!別再來幾次要錢,要不金山銀山也會掏空,到時可幫不了他。」
杜宇聲朗聲道,他伸手抓抓頭發,很少和同齡的女孩子說這麽多話,有點不知道怎樣相處。
李琉璃點了點頭,她覺得在對方陽光照耀下的輪廓,特外的精致,不知為什麽讓人的心不由得一跳。
自從那以後,她就有意無意地留意這名男生,總是在醫院的某個角落尋找到他的蹤影。
有時候所謂的感覺就是這麽一回事,時間對了,自然就喜歡上了,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李琉璃每天都去探望母親,在熬湯做飯的時候,總是做多一份,拿去給那人常常坐在樹下的身影。
起初是因為對方替她給了這麽大筆錢的關系,後來卻不再是這個理由了。
「嗯,好吃!比起醫院的食物,這個好吃多了!」
杜宇聲笑道。他把吃完的琬放回對方的手裏,有禮地道謝。
每天都這麽好吃好睡,他都快變胖子了。
杜宇聲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暗忖道。
「你喜歡就好了。要不,以後的以後,我也做給你吃。」
李琉璃臉紅紅地小聲說。一直以來,她都想對杜宇聲說這句話,今天終于有勇氣說出口了。
「以後的以後?」杜杜宇聲聽起來,覺得怪怪的,他歪頭疑問。
「……就、就是一輩子啊!」李琉璃的臉就像煮熟的蝦子,她一說完,就害臊地跑人。
咔嚓!
杜宇聲腦袋的一根線斷了!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
夏天陽光之下,樹下有着一名正在苦惱的少年。
晚上,杜宇聲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一點睡意也沒有。他爬起身,對着房間的一個角落輕聲道:「破爛,你在嗎?」
幽幽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十分清晰。
許久,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回答。
「嗯。」
「過來,這裏坐。」杜宇聲拍拍自己的床,輕聲道。
又過了一會兒,黑暗中有團黑黑的東西移動着,接着來到杜宇聲的面前。
杜宇聲打開床前的燈。
一下子,明亮的光線照耀了那團烏黑的身影,頂着黑色帽子的一語破依舊看不到其面容,只是露出少許光滑的下巴。
還有,下巴之下那微露的喉核。
杜宇聲有點莫名地緊張,在燈光下,對方那硬朗的線條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你不生氣了?」
低沉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啊?我為什麽還在生氣?」
杜宇聲一開始聽不懂對方的話,後來才恍然大悟。
難怪這段日子都好像看不到破爛,就算看到了,也比平常沉默幾百倍。
他揚起嘴角,笑嘻嘻地調戲道:「破爛,在你心目中我就這麽小氣的嗎?」
「……不是。」
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透露一絲的不宜察覺的喜悅。
不知道為什麽,就算此時看不到對方的臉,杜宇聲也覺得好像看到對方正在笑。
「破爛,我好想看看你的臉喔!」
杜宇聲不知不覺地脫口而出。說完,他下意識地摀住自己的嘴巴。
彷佛像做錯事,說錯話的小孩子,因為之前幾次提出要求的時候,都被對方拒絕,所以他下意識知道這是對方不喜歡的話題。
黑暗中,有雙眼睛一直凝視着杜宇聲。
「……想看,也可以。」
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敲擊在杜宇聲的心裏,他有點疑惑,為什麽好像很久沒有聽到對方說話似的?
漆黑的身影動了動,準備拉下遮住臉龐的帽子。
突然,杜宇聲叫道:「停住,我還是不要看了。」
對方沒有作聲,只是沉默地等待杜宇聲解釋下去。相處了一段時間,一語破知道等一下就會知道原因,無需開口。
「我還沒有心裏準備。」
杜宇聲無奈地開口,他也知道這個理由很爛,可是卻是他的心聲。
「等你想看,再看就好了。」低沉的聲音淡淡地說道,帶着一絲笑意。
「嗯,說好了。」
杜宇聲笑道,舉起手作勢拉勾的動作。
漆黑的身影頓了頓,也伸出手來。
有時候,滿足一個小孩子也等于給自己制造快樂。一語破當時的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我有事情要問你。」東拉西扯了半天,杜宇聲終于開口了。
一語破繼續沉默,再次等着對方說下去。
「琉璃,她好像,好像……」吐吐吐吐,不像杜宇聲平時的作風。
「喜歡你。」
一語破接下去說道。而且,在心裏補充道不是「好像」,而是「真的」。
「你也這樣覺得嗎?」杜宇聲哭喪着臉,欲哭無淚。
「有什麽好苦惱?喜歡就交往。不喜歡就說清楚。」
一語破罕有地說出最多的話。這也是他以前還是人類的時候的感情作風,碰到差不多順眼的就交往,要不就拒絕,簡單明确。
「才沒有那麽簡單,拒絕!要是傷害到對方,怎麽辦?」杜宇聲扁嘴道。
「交往。」低沉的聲音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喜歡,還交往?這樣是不尊重對方!」
杜宇聲揚聲道,他生氣地皺起姣好的眉頭,拿起枕頭扔向一語破。
大大的枕頭立刻穿過漆黑的身影,滾落在地上。
杜宇聲看着攻擊失敗的武器,無言而對。
「你想怎樣?」一語破看着地下的枕頭,鮮有地不耐煩地說。
「我就是不知道!」
杜宇聲拉回視線,揚起聲調大聲說。幸好他是獨自一個人住的病房,要不,一定給人投訴。
「小聲點,會吵醒隔壁。」一語破皺起眉頭,輕聲地提醒道。
杜宇聲立刻噤聲,他低下頭,像可憐的小狗。
空氣一下子像凝結了起來,氣氛讓人十分不自在。
他們兩人的相處本來就是杜宇聲喜歡開口說話才溝通起來的,現在連杜宇聲也一聲不作,一語破更加不會出聲。
許久,一語破以為對方今晚不會再開口了,卻聽到杜宇聲說。
「如果,我是普通人就好了。可惜,我不是……」
那清朗的聲音帶着絲絲的苦悶,當中又夾着無奈。
一語破不太明白這小子在說什麽,所以有再次選擇沉默。
「如果,我喜歡上一個人,就是在害她。」杜宇聲輕聲道。這是他一直以來相信的實現。
「那有這麽嚴重,順眼就交往,不适合就分開。」
一語破不明白對方幹嘛将這些事情看得這麽嚴重。所謂的愛情,其中不是以分分合合的形式占得最多嗎?
「破爛,你的任務是什麽?」
杜宇聲突然認真地說,黑暗中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着明亮的光,直直地逼視着。
「取你的性……」一語破說到一半,他就大約猜出對方在顧忌什麽了。
「明年的春天,我的生日……多麽短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麽短的日子裏,我無法為任何一位女生帶來幸福。」
杜宇聲幽幽地說,收起嘻皮笑臉的模樣,此時精致的臉上所染上的憂愁,讓人很心疼。
一語破沉默,這次是徹底的「沉默」。
他說不出什麽人都有資格去追求幸福的話。
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太膚淺了。
尤其,身為死神的他見識過不少生離死別的例子。
離開的那一半也許比較幸福,活下的另一半絕對是痛苦,如走不出悲傷,最後只會凋零。
如花一樣,枯萎,凋零,敗壞,失去生氣。
一個年輕人比其他人多的是什麽?
就是青春與熱情。
那青春建立在長長的時間上,然後熱情才可以燃燒。
沒有了長長的時間,所謂的憧憬也随之變少。
「我不可能愛一個人,所以我一直以來都不去愛一個人。」
杜宇聲吐出一直以來自己心中秘密。
他一直以來跟任何人都很好,表面上是如此。其實,他無形建立了一道牆,隔開他與任何人。
他不可以與任何人深交。
因為在他離世後,那些人會很傷心,而自己更不舍得這個世界。
不舍得有怎樣?一出生,他心髒就有問題,醫生宣布過不了十八歲。後來,他又碰上一語破,一位死神。
他還有什麽好憧憬的呢?
他不是不相信世界上沒有奇跡,只是奇跡之所以成為奇跡,而是因為它不僅是少例子,還存在不可能的因素。
他自問自己沒有那麽好運會遇上一個這樣的「奇跡」。
「宇聲,你不試一下?」
低沉的聲音帶着疑惑。在一語破的記憶中,這個男生應該不畏懼一切的。
「明明知道結果,為什麽要讓自己和別人都痛苦呢?」
杜宇聲輕聲道,他擡頭看着窗外。
一輪明月,皎潔的月色照耀在他的房間裏。
一語破突然覺得也許他不太了解這個孩子,一直以為杜宇聲什麽都不怕。
可是,原來他也有「膽小」的一面。
人啊!有時候對另一個人的評價是建立在自己幻想中的形象。
心想,那個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那個人就是這種人。
完全忘記了,人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