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結魂 (1)
神識散開, 毛茸茸的灰團子正扒拉着窗邊的凳腿往上爬。
亓迦愣了兩秒走過去,彎腰雙手捧起小狐貍,心落下來, 眼尾彎起, 無奈的道:“你趴在這裏做什麽?”
“外面好熱鬧啊。”虞衍白扭着小腦袋看出去,璀璨的煙火閃爍在空中, 将他的狐貍眼映得五彩斑斓。
“想出去玩嗎?”亓迦問。
虞衍白支着小腦袋點頭,“想。”
在藥谷的時間裏, 他除了亓迦、妹妹和羊咩咩, 以及偶爾出現的甄冶, 便再沒見過別的人了, 連據說要醫治他的藥神老前輩都沒有見過。
遠離人煙這麽長時間, 虞衍白覺得整個人都快發黴了,現在只想去感受一下熱鬧。
亓迦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先洗澡再出去還是回來再洗?”
“我們先出去吧, 大師兄。”小狐貍眨着水潤潤的大眼睛,乖巧的望着亓迦。
虞衍白等不及了,“要是去晚了, 就沒那麽熱鬧了。”
“好吧。”亓迦冰藍長眸帶着寵溺, 熟練的将小狐貍放進胸前衣襟。
虞衍白也很熟練的扒開一點口子, 把小腦袋搭在外面。
鎮子雖小, 卻是應有盡有,琳琅滿目的商品被擺在商店裏, 路邊也擺了一排排的攤子, 有修士也有凡人,有法器丹藥藏寶圖,更是有胭脂水粉首飾等等。
這樣修士與凡人混在一起的集市, 虞衍白還是第一次見,一般修士的集市和凡人集市都是分開的,虞衍白一時之間看得眼花缭亂,凡間的食物飄香,他鼻翼輕動,使勁的嗅着這香氣。
時刻注意着他的亓迦沒等他開口,便道:“你身體不好,不能吃。”
虞衍白:“……”
他只是想想,又沒說要吃。
他委屈了。
本來只是飄香的香味突然濃起來,虞衍白還沒反應過來,便見一根烤串被亓迦擋了出去。
拿着烤串的是個陰柔長相的少年,少年雖然被拂開,卻面色不變的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道:“道友對靈寵也未免太過苛刻了吧,不就一串凡食,吃了賞它幾粒洗靈丹不就行了。”
亓迦沒理他,擡腳繼續往前,卻被少年的手下攔住。
幾個修為看起來很高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路中間,街上的行人見這不妙,都繞着走。
少年又咬了口肉,皮笑面不笑的開口:“道友割愛,不如将這靈獸讓與我吧,500上品靈石。”
市面上有售賣的靈獸,500上品靈石已經算高的了,但虞衍白又不是靈獸,他乃妖修,被人這麽論價有些生氣,直接開口慫了上去,“你才是靈獸!”
雖說他身上的狐氣很少,但只要神識一掃,都能辨出來他是妖而不是靈智剛開或者未開的小獸。
亓迦冷冷的掃了少年一眼,“閃開。”
方才還讓手下堵人的少年這次意外的脾氣好,沒有因為虞衍白的話還有亓迦的冷聲而變臉,而是讓人讓開道,一臉歉意,“抱歉抱歉,實在是冒犯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虞衍白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把頭扭開,往亓迦的懷裏沉下去了一點,只露出一雙狐貍眼。
待亓迦走遠後,少年撕下烤串上的最後一口肉,将簽子随手一扔。
他的一名手下立刻上前詢問,“少主,怎麽樣?”
少年嘴角揚起,“是個美人胚子,晚上帶過來給我。”
眸子眯起,眸間閃着幽光:“妖修好,妖修好,省了等待的時間。”
亓迦腳步頓了下,又繼續往前邁,只是眸底染上冷色。
他懷裏的小狐貍還在碎碎念,“難道我很像靈獸嗎。”
虞衍白郁悶極了,若說客棧的老板是個凡人認不出還情有可原,可方才那人,分明是個修士,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不像。”亓迦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道:“那人眼瞎。”
虞衍白“噗”的笑出聲,跟着重複:“嗯!眼瞎!”
他們還是來晚了,等他們到擂臺時,選親活動早就結束了,只有一些人還徘徊在周圍感嘆古家小姐們是如何的美麗如何的吸引人。
但是虞衍白還是很開心了,雖然中間有那麽一點不愉快的事情,但過了一把熱鬧的瘾,他連洗澡時候都惬意極了。
“這麽開心?”亓迦看着小狐貍蹲在澡盆裏眯着眼睛的舒服樣,忍不住笑着問。
“嗯嗯。”虞衍白點點狐貍腦袋,他把手手張開了一點,方便亓迦幫他洗澡。
男人溫熱的手指按在他身上,舒服得想讓他想翻來覆去的讓亓迦多揉揉。
但是介于兩人之間‘純潔’的關系,虞衍白還是矜持的坐在小澡盆裏,享受亓迦的按摩。
享受着享受着,虞衍白餘光突然瞥見澡盆裏漂起一簇灰色毛毛,他呆了一瞬,伸出小爪子撈起那簇毛毛,随後狐貍眼瞪大,瞬間崩潰,“我掉毛了啊啊——”
亓迦在虞衍白崩潰得呆滞時,伸出手指,将他爪子上的灰色毛毛揪走,面不改色的道:“你看錯了。”
下一秒,毛毛便被亓迦收進了儲物戒裏。
“我嗚嗚,我是不是要禿了!”虞衍白連忙艱難扭身,想要看看自己身後的毛毛還茂不茂密。
小狐貍濕漉漉的,連漂亮的大眼睛都水霧霧的,此刻卻別着身體,別又別不過去,時不時的要歪倒一下然後又坐正繼續別。
尤其是因為毛發被水沾濕後,隐約露出白白的肌膚,看到露出來的皮膚時,小狐貍眼眶瞬間蓄滿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亓迦忍着笑将他從水裏撈出來,指尖微彈,本還濕漉漉毛毛貼身的小狐貍瞬間毛毛蓬松開,變得毛毛密密又軟乎乎。
“你再看看。”亓迦拿着他的小爪爪按在毛毛上,哄小孩兒似的道:“看吧,沒禿。”
虞衍白悶悶的趴在床上。
他漂亮又柔軟的毛毛都已經變成這樣粗糙的灰色了,如今竟然還掉毛,按照這個掉法,不用多久就會變禿的。
腦海中浮現沒有毛毛的樣子,虞衍白眼眶的淚水蓄得更多了。
會不會他上輩子也禿了,只不過那時候他失去了記憶……
這樣的想法一旦開始,便再也無法揮去。
一整個晚上,虞衍白都在擔驚受怕。
連做夢都夢到他變成了禿狐貍。
他在夢裏傷心的哭泣,哭着抱住亓迦跟他說:“我沒有毛毛了。”
他哭得可傷心了,但夢裏亓迦卻沉着臉對他說:“醜禿狐貍。”
“嗚嗚嗚~”小狐貍縮成一團嗚咽出聲。
在床上打坐的亓迦聽到這哭聲,睜開眼,将小狐貍抱到懷裏,輕輕順着他的毛毛,垂着頭溫柔哄他,“別怕別怕,大師兄在。”
虞衍白感覺有熟悉的雪味萦繞鼻尖,下意識的往裏蹭了蹭。
夢裏的大師兄抱住了他,說他好看,說喜歡他。
他不難過了,乖乖的盤成一團,窩在亓迦懷裏。
亓迦看着懷中酣睡的小狐貍,确定他已經熟睡不再夢魇後閉上了眼。
可眼睛還沒閉上多久,又猛地睜開,眸底的溫柔褪去,一片冰冷。
與此同時,空氣中靈氣波動,黑影才在房中現身,還沒來得及看清房中人的位置,便被藍光包裹,“砰”的甩了出去。
窗戶自動打開又關上,空氣中的靈氣下一秒便恢複正常。
亓迦摸了摸懷裏的小狐貍,感覺到這溫軟柔軟的觸感,也慢慢阖上了眸子。
虞衍白對這一切都不知道,因為等他醒來又是在空中了。
連續趕了幾天的路後,他們終于來到了古門雪山下的古門鎮。
這個古門鎮比前些日子路過的那個小鎮要大很多,也更熱鬧,随處可見的修士,凡人幾乎看不見,并且遍地都是靈食店。
連禦食樓都開到了這裏。
禦食樓的三樓雅間內,虞衍白美滋滋的啃着亓迦手裏的雞翅。
他坐在桌角上,亓迦一只手張開在他後背擋着防止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捏着個雞翅讓他啃,每吃完一樣,便給小狐貍擦擦嘴,喂幾口靈茶。
虞衍白像個大爺一樣的被伺候着,別提多舒服了,但是亓迦沒讓他吃多,只給他吃了幾樣就不許他吃了,又拿他身體不好的理由來說。
兩只小手手抱着靈茶喝,亓迦指尖藍光閃爍,沒入小狐貍的軟肚子,指尖前移,按上小狐貍的肚子,輕揉。
“唔~”虞衍白舒服的仰躺着任由亓迦揉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禦食樓熱鬧起來,鬧聲從裏側的窗戶傳進來。
禦食樓中間的高臺上,緩緩出現一名青衫男子,青衫男子身前還浮着一塊光屏,男子折扇一折,故弄玄虛的笑了笑:“近來八荒可真熱鬧啊。”
“別賣關子了,快說吧,最近又有什麽大事。”大廳上的人喊。
虞衍白耳尖動了動,禦食樓的消息向來靈通,最近又有什麽大事了?
注意到他動靜的亓迦詢問,“要看?”
“嗯嗯。”虞衍白連忙點點小腦袋,随後亓迦便把他放在肩上。
從上往下看去,高臺上的青衫男子與大廳中的那些食客修者一覽無餘。
青衫男子折扇再次打開,悠哉悠哉的扇着,“再過小半月便是新任帝君登基大典,登基大典應天運選後……”
“喂喂喂,這都是半月前的陳年舊消息了,禦食樓怎麽連這種消息都開始拿出來糊弄人了啊。”有人直接打斷他,“禦食樓不行了啊。”
“說點我們不知道的。”
“對啊對啊。”下面的人附和。
“諸位莫急。”青衫男子笑眯眯的,絲毫沒有被影響到,“大家容我慢慢道來。”
“話說由于這天運選後的事一出,整個四海八荒十四洲,多少個适婚男女全變為已婚的了。”
“哈哈哈哈——”底下爆笑一片。
虞衍白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聲,這帝宮的帝後可不好當,帝後與帝君同壽,成為帝後的那一刻,無論你修為多高無論你還有多少年壽命,通通變為1000年。
長生長生,多少修仙之人,追求的不就是飛升仙界,長生不老嗎?
成為帝後便意味着要放棄自己悠久的壽命,再加上帝後歷來都是古族族長之女,有些人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但更多的卻是不願放棄生命追求長生。
“誰不知道做了帝後就只能活1000年,天道的寵兒有什麽用,天道要是能把我寵上天,那這帝後我是擠破腦袋都要去當了。”說話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身後背着一把重劍,一臉絡腮胡,身型十分彪悍。
有人直接笑出聲:“你若是做了帝後?那我們這帝君怕是有苦頭吃咯。”
大廳又爆笑一片。
臺上的青衫男子也跟着笑了,“兩位說的都在理。”
“好了,也不賣大家關子了。”青衫男子将面前的光屏劃開,聲音揚起:“最新消息。”
大廳瞬間安靜,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望着臺上的青衫男子。
虞衍白也緊張的收緊爪子,抓住亓迦肩上的衣服。
亓迦側頭看了他一眼。
“天機閣最新消息,天運選出來的帝後,九成幾率為男。”
“卧槽!”
“什麽!”
“天吶,節操危機。”
“有人要閃結嗎,下個月就和離那種。”
“……”
大廳一下炸開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更有人已經拉上了身旁的夥伴,準備去尋兩塊姻緣石來結道侶。
結道侶容易解開難,只需要兩塊姻緣石就能将兩人的神魂結在一起,但若要将神魂分開,卻是難上加難的事情,神魂是修士最後的防線與隐私,神魂結合後,彼此之間便再沒有什麽秘密。
若要解開神魂,其中一人非死即傷,這也是修真界很多人只會結為表面道侶而不結神魂的原因,同樣也是姻緣樹數萬年來長不高的原因。
但是在天道面前,天道只認神魂相結為道侶,那些對表面道侶在天道面前等同于單身狀态。
“太變态了吧,帝宮都要開始玩魔族男男生子那一套了嗎?”
沒有人不相信禦食樓的消息真實性,自打禦食樓有這項服務以來,就沒出過錯,所有人都懷疑禦食樓在天機閣有人。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時候,青衫男子又放出更勁爆的消息,“之所以為九成幾率,是因為這名天選之人至今仍單身狀态。”
“所以說啊,各位男修們,是該成家的時候了,說不定你們中的誰結了神魂,這天運選擇的結果就變了呢。”青衫男子笑着一鞠躬,“禦食樓,青衫子實時為您播報最新最準确的消息。”
青衫男子下了臺。
接着有紅裳男子上臺開始講半月前帝君失蹤,帝宮秘事,凡運宗大師兄與美人榜榜首雙雙消失的各種小道消息與猜測。
話題的兩位主人公就坐在三樓雅間裏,但虞衍白卻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他滿腦子都是青衫子說的“帝後為男,帝後未婚”事情。
男,未婚,這些他都占了,雖然這樣說感覺很自戀,但虞衍白卻有一種預感,天運所選的帝後可能會落到他頭上。
結合最近的這些情況看,他身上仍有荒戢要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虞衍白知道,荒戢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而就在這麽個當頭,突然有“帝後為男”的消息,要說虞衍白不慌是不可能的。
他總感覺,天運擇後可能并不是天道來選,而是以帝宮的意志來選。
數萬年的帝宮,與天道為伍,或許有挾天道以令天下的不為人知手段。
虞衍白覺得有點不妙。
他緩緩扭頭,一下就撞進了亓迦的冰藍長眸中,眸中映着他灰撲撲的身體,藍眸幽深,仿佛下一秒便會将他吸進去一樣,纏繞他包裹他,将他拉入深海之淵。
呆呆的與亓迦對望,虞衍白大腦一片空白,心跳更是“砰砰砰”的加快跳動。
直到那雙藍眸眨了一下,睫毛掃過虞衍白的毛毛,在他沒注意的時候,亓迦已經與他臉貼着臉,親密無間,只差那麽一秒,便能夠親上。
虞衍白心慌亂了,連忙後退,退得過猛,腳腳落空,一下從亓迦肩上摔下來。
他連忙閉上眼睛,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下一秒他便跌進亓迦寬厚的大掌中。
亓迦将他捧到眼前,食指的指尖壓在小狐貍胸前,自然的道:“怎麽心跳得這麽快?”
“啊?”虞衍白下意識就擡起爪子拍拍臉,拍了一爪的毛茸茸後,狐貍本能又讓他伸出了點舌尖,想要舔一舔。
爪子到嘴邊,虞衍白僵硬的挪開,然後把腦袋垂下不敢看亓迦。
“怎麽了嗎?”亓迦問。
盯着亓迦掌心的紋路,虞衍白平穩了一下呼吸,慢吞吞開口:“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
虞衍白:“害怕被選為帝後。”
亓迦看着垂頭嘆氣的小狐貍,将掌心擡高了一點,從下而上的望着小狐貍,“那便不讓天道有這個機會。”
“不讓天道有這個機會。”虞衍白重複,随後狐貍眼睜大,“你是說……”
禦食樓突然震動了一下,震動停下沒幾秒又震動起來,一陣一陣的連續。
“啊——”樓下有人尖叫。
“死靈海又漲了。”
“又有死靈攻崖了。”
“快去……”
“……”
虞衍白到嘴邊的話就這麽被堵了回去,他差點就說出口的,能夠與亓迦更進一步的話。
亓迦早在震動那一秒,便将虞衍白護到了胸前。
聞着雪味,虞衍白把臉埋在他胸口,只得轉移話題,悶悶開口:“發生什麽事了?”
“古門鎮在死靈海邊緣,我們去看看。”亓迦話音落下,虞衍白便感覺他被裝進了熟悉的胸前衣兜,暖呼呼的。
死靈海對于魔界與四海八荒十四洲之間,是一個禁忌之地,也是隔絕兩地的分界海,徹底的将修者與魔族劃開,正是由于這片海的存在,數萬年來,正魔之間避免了實質性的沖突,避免了戰争的發生。
死靈海中既無靈氣也無魔氣,是一片由死氣構成的海,唯有死靈才能生存的地帶,若想進入死靈海,唯有一死。
這都是書上的記載,虞衍白也從來沒有見過。
而見到那一秒,虞衍白卻是瞬間頭皮發麻,爪子緊緊抓住亓迦的衣襟,哪怕是在他懷裏,虞衍白都不敢放手,生怕一放手,就掉入這萬丈懸崖,萬丈死靈海。
崖壁上,無數白骨死靈正往上爬,更是還有無數白骨從灰蒙蒙的死靈海中爬出。
數不清的死靈被崖壁上駐守的修士擊落,若有一名修士被死靈碰到,便有成群死靈飛快湧過來,片刻間,修士不見,只留下森森白骨,崖壁上從此又多了一具死靈。
駐守崖壁的修士一便抵抗死靈,一邊大喊:“牢請各位道友幫忙,死靈一旦突破防線,進入古門,那麽古門也終将會變成死靈海的一部分。”
死靈的感染力十分強,傳說崖壁下曾是東海的南邊,是東海與南海交接的海域,但因為東海沒有防住死靈入侵,導致這片海域變成了死靈的領地。
崖上的修士不多也不算少,紛紛浮在空中幫忙。
亓迦壓了壓虞衍白的小腦袋,把他按回懷裏,道:“別出來。”
虞衍白想說他進芥子空間,但是還沒等他說,便感覺亓迦動了,随後無數撕心裂肺的吼聲在耳邊炸開,炸開不過一瞬,嘶吼聲消失,耳邊靜悄悄的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虞衍白知道,是亓迦給他施了隔音罩,他如今運不起靈力,連自己的芥子空間都進不去。
為了不打擾亓迦,他只好安靜的窩在他懷裏不出聲。
窩着窩着,不知道窩了多久,虞衍白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正在崖壁上擊退死靈的亓迦突然收到衍君發來的靈訊,“死靈暴動,速速速趕往古門鎮。”
亓迦皺了一下眉,卻仍回了消息,“五日內定會趕到。”
五日,他想了想,五日的時間,足夠他從雪山上取回九轉靈芝了。
但亓迦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他還需要趕回藥谷,将九轉靈芝交予藥神前輩。
等到死靈清得差不多,已經是日落時分。
亓迦拒絕了修士的邀約,沒入邊上休息的修士群,下一秒便消失在人群中。
再出現時已在古門鎮外的雪山腳,山腳綠草青青,從此處仰頭望上去,卻是寸草不生的雪色,白茫茫一片。
山腳支着不少茶棚,供給進山的人,還有不少修士,席地而坐,面前擺着靈草靈藥和一些皮紙圖。
這是凡人的古門雪山,也是古家的古門雪山。
若沒有古族修士,沒有人能進去正真的古門雪山,都只能在普通的古門雪山徘徊,雖普通的古門雪山也有靈草靈藥靈獸,但與真正的古門雪山相比,卻是天差地別,這是一座需要血脈開啓的雪山。
亓迦掀開衣襟望了眼懷中熟睡的小狐貍,他大拇指輕輕摩擦了一下無名指上的芥子戒指,眸光暗了暗,随後擡腳,堅定的往前走去。
雪山有禁制,無法飛行。
“雪山裏的藏寶圖,仙人要不要來一份。”路邊的攤主見亓迦往前走,熱情的詢問,“能夠進真正古門雪山的藏寶圖哦。”
亓迦腳步頓了一下,身體還未彎下,臉色突然一變。
與此同時,熟悉的呼聲在空氣中響起,“大師兄。”
下一秒,司空原出現在他身邊。
“大師兄,你好快啊。”司空原滿臉的驚訝,“師尊說你五日內到,沒想到比我們還快。”
“師尊也來了?”亓迦皺着眉,快速說:“我有點事,五天後和你們彙合。”
說完他就要走。
可是司空原卻喊出了,“師尊。”
衍君和一排排修士憑空出現在雪山腳,站在亓迦的面前。
看到亓迦出現在此處,衍君眼底帶着贊賞,“很好,來得很及時,你們随我繼續前行。”
亓迦咬了咬牙,還是開口:“師尊,弟子還有些私事需要處理,五日後和師尊彙合。”
“什麽私事?”衍君直接拒絕了他,“死靈已經突破海西群島,無論什麽私事,都沒有人命憂天的事重要。”
“大師兄,我們本來是來古門的,可是臨時接到海西群島突破的消息,随即北上,前往海西。”司空原在旁邊解釋。
海西群島是東海最南邊的海島群,是無人的海上仙山,也是鲛人族的陸地栖息所。
“無論如何,先随我們北上去海西。”衍君看亓迦只身一人,皺着眉頭問:“衍白呢,天下都在傳你和衍白失蹤的事情。”
“衍白貪玩不知道澄清,你怎麽也任由天下诽謗。”
“衍白……”亓迦眸子垂下,感受着懷裏溫暖的體溫,他慢慢道:“我的私事正是和衍白有關。”
亓迦将懷中熟睡的小狐貍抱出,捧在手心。
看着他手中呼吸淺若的灰色小狐貍,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這是?”
亓迦垂着眸子開口:“這是衍白。”
“衍白?”
“這是小師弟?”
“小師弟怎麽了?”
“小師弟不是青洲白狐嗎,怎麽會變成灰狐?”
跟在衍君後面的弟子再也無法保持安靜,紛紛圍了上來,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的盯着亓迦手心,看着他手心随着呼吸毛毛微微起伏的小狐貍。
不知道誰先開了一個口:“這樣的小師弟也好好看。”
衍君:“……”
他揮退一衆弟子,将亓迦叫到一邊,看着他手裏的灰色小狐貍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衍白怎麽會傷得那麽重,身上的靈氣妖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說我需要耽擱五日時間,正是要去取治療衍白所需的藥材。”亓迦回。
“你将衍白交給我,我派人送他去藥谷。”衍君沉吟了一會兒,“我聯系一下帝宮,若是可以,将衍白送到帝宮,帝宮的宮醫乃上一代……”
“不可。”亓迦打斷他,“衍白這傷,正是帝宮裏帶出來的。”
“那帝宮更沒有拒絕醫治的理由了。”衍君當即決定,“把衍白給我,我派人送他去帝宮,你随我們去海西。”
衍君伸出手,想要把小狐貍接過來,但亓迦立即收了回去,将小狐貍放進他懷裏,堅定的道:“不行,不能送衍白去帝宮。”
“為何?”衍君看着亓迦這一臉戒備的樣子,“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死靈之地,衆多的死靈之氣對衍白并沒有好處,帝宮乃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師尊!”亓迦聲音揚起一些,眸光冷下去,“衍白這傷,不是別人,而是即将登基的新帝造成的。”
“新帝?”衍君顯然不信,道:“新帝怎麽會傷害衍白,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亓迦将心底的煩躁壓下去,繼續道:“師尊,五日……”
向來聽話的大弟子這般不識大體,衍君臉也冷了下去,“不用說了,你當即随我們前往海西,既然不願送帝宮,那麽衍白就近送往藥谷,死靈雖然來勢洶洶,但後繼乏力,不用多少日子,你便能脫身,有什麽私事,那時候再說。”
“師尊!”
衍君甩袖,“我們已經在這裏耽擱了這麽長時間,不知道又添了多少傷亡,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他将所有弟子召回,“加快速度,前往海西。”
頓了頓,他又說:“四海八荒十四洲的安寧,需要所有人來守護,我不希望看到逃兵出現在我們凡運宗。”
撂下這話,衍君先一步邁開腳,弟子們陸陸續續跟上。
有弟子來到亓迦身邊,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衣前不太明顯的鼓包,壓下心底的激動開口:“大師兄,宗主命我送虞師弟去藥谷。”
亓迦望着衍君冷絕的背影,又垂下眸看面前的男弟子,他眸光沉沉,冷聲道:“不用。”
說完,亓迦也邁開腳,追上衍君一行人。
衍君見亓迦追上,沒開口。
司空原慢慢靠到亓迦身邊,手一翻,出現一瓶丹藥,他小聲說:“這是溫養身體的丹藥,對小師弟身體好。”
亓迦接下,“多謝。”
轉手扔進了儲物戒,并未給虞衍白服用。
司空原眸光閃了閃,沒說什麽。
等虞衍白睡醒已是深夜。
他從亓迦懷裏爬出來,狐貍眼剛冒出便愣住了,他望着不遠處坐着的凡運宗一衆弟子,還有……“祖爺爺!”
驚呼一聲,小爪子扒着亓迦的衣服就要往上爬。
那些一直盯着亓迦衣襟的弟子們,早在小狐貍冒頭那一刻便注意到了,如今聽到虞衍白的聲音,紛紛激動得不行,“小師弟。”
“虞師兄。”
“小師弟你怎麽樣。”
“小師弟你要不要出來玩一會兒。”弟子們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人也紛紛圍上來,但是只敢圍在亓迦身邊,不敢主動伸手去摸。
哪怕他們已經心癢難耐了,也都不敢下手。
畢竟亓迦散發了一路的冷氣,讓他們這些想見虞衍白的弟子只敢看不敢摸。
“醒了?”衍君的聲音傳進來。
人群讓開一個道,衍君走進來,望着灰撲撲的小狐貍。
他彎腰,伸手去抱小狐貍,卻被亓迦攔了一下,“師尊。”
“我是他祖爺爺,我還能對他不利?”衍君對亓迦的護犢子行為有些無語。
亓迦看了衍君片刻,慢慢松開手。
虞衍白蹲在衍君手心上,眨着狐貍眼問:“祖爺爺,你們怎麽來了?”
“死靈□□,海西群島已經被突破。”衍君抱着虞衍白往無人之處走了兩步,他看着手心睜着水汪汪大眼睛看他的小狐貍,有些不忍的開口:“亓迦本來要去為你尋藥,但因海西被突破,東海生靈塗炭,我勒令他随我去海西。”
頓了頓,衍君輕聲問:“你會生祖爺爺的氣嗎?”
“不生。”虞衍白搖搖頭,他知道衍君身為一宗之主,在這樣的事情定是以宗門為主,以天下蒼生為主,他不可能也不會怪他,“我知道祖爺爺難做,衍白不生氣。”
“乖孩子。”衍君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你大師兄說,你的傷是新帝造成的?”
“嗯。”虞衍白點着腦袋,“荒戢抽了我的狐氣。”
衍君沉默了一下,随後開口:“我知道了。”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從儲物戒拿出一粒透明晶石,“這是聚靈石,能夠短暫的儲存靈氣,雖然不能改善你的身體,但應該能支撐你身體一段時間。”
虞衍白好奇的望着那透明晶石,看着衍君将那晶石推到自己的肚子面前,晶石分明是透明的,但他卻看到了裏面流轉的光,絢爛如星河,一時之間,虞衍白看呆了。
淺褐色的狐貍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晶石,眸中更是流轉着同晶石一般絢爛的光。
聚靈石沒入肚子的那一刻,虞衍白感覺渾身筋脈像是幹涸河道遇到涓涓細流,舒服的靈氣流通四經八脈,識海打開,空蕩蕩的識海內藍色劍魂與鲛靈輕輕顫動,靈霧慢慢彙聚,晶石浮在灰敗的金丹旁,絲絲靈氣從晶石中抽出,纏繞上金丹,金丹緩緩旋轉起來。
“我,我有靈氣了。”久違的靈氣重新運轉,讓虞衍白還有些不敢相信。
他慢慢運起靈氣。
下一秒,衍君手中的小狐貍消失,滿頭灰發的少年出現在月光下。
少年消瘦蒼白,整個人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皮膚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雖仍是羸弱無比的樣子,但彎彎的狐貍眼中盛滿星光,不再一身死氣,生機在他身上緩緩流轉。
“真的!”虞衍白激動的看向衍君,“祖爺爺,真的,我身體裏能儲存靈氣了!”
“嗯。”衍君笑了下,摸摸他的腦袋,眼底劃過心疼,“等死靈潮穩定後,祖爺爺親自為你尋靈藥。”
“不用啦。”虞衍白想到上輩子也是亓迦救的他,“大師兄有辦法啦。”
他不想再多添變故了。
這輩子的變故太多,連死靈暴動都是上輩子沒有的事。
他怕變得太多,那他上輩子的記憶便毫無用處,或許還會增添更多傷亡。
衍君看着少年眼底盛着笑說‘大師兄’的樣子,若有所思的道:“才多久沒見,就和好了?”
“啊?”虞衍白聽到衍君這話,突然想起重生時候的事情,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別別扭扭的道:“我和大師兄又沒有生分過。”
“是是是,沒有生分。”衍君沒反駁他,他知道少年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孩子,“聽你大師兄說你前些日子在藥谷,那甄家那小子就沒有什麽表示?”
虞衍白:“……”
“祖爺爺,我真的不需要,我……”虞衍白左右看了看,然後墊腳覆上衍君的耳朵,小聲道:“我有喜歡的人啦。”
少年的耳朵悄悄變紅,冷白的肌膚上也染上了絲絲緋意,狐貍眼更是到處亂轉,俨然已經是墜入愛河的模樣。
衍君看着少年害羞的樣子,聯想到少年說起大師兄時候的表情,眉頭皺了起來,“亓迦?”
虞衍白飄了遠處的亓迦一眼,又飛快挪開眼,小雞啄米的點頭:“嗯嗯。”
“不行。”衍君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冷聲開口:“你大師兄固然是萬年難遇的天才,但卻護不住你,我不允許。”
“祖爺爺!”虞衍白不開心了,“大師兄這麽厲害,修為很快就會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