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病
“以禮為聘, 以劍為媒……”
這是……是他最初在劍府醒來時看見的那卷婚書。
怎麽會在這裏?
“你還記得那個封印之地嗎?”亓迦開口。
虞衍白愣愣點頭,“記得。”
可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啊。
“其實最開始那并不是幻境, 而是劍府的一處藏寶地, 誰穿上了那身喜袍,這禮便是誰的。”亓迦看着少年茫然的眸子解釋, “芥子有二,我這裏也有一份。”
亓迦伸出他的無名指, 其上也套有一戒指, 與虞衍白那戒指不同的是, 亓迦手上這只鑲着黑鑽。
“所以這芥子和禮, 該有你的一份。”
虞衍白看着箱子裏閃閃發光的各種寶貝, 眼睛都看花了,狐貍眼被寶貝映得亮晶晶的,他有些不确定的開口:“這真的全是我的嗎?”
“嗯。”亓迦點頭, 随後手掌握住少年手腕,“你跟我來。”
虞衍白被動的跟着亓迦走,見他停在房內一扇平平無奇的木門邊, 伸手一推, 木門便開了。
穿過木門, 又是一間卧房, 布局和放才那間一摸一樣,虞衍白走到窗邊望出去, 他剛想說這芥子還挺大, 但看清窗外景色後,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這……不是他的芥子。
窗外雖同樣的綠草青青,可草地上的那一汪潭水, 卻不是冷潭,而是熱潭,水汽從潭中升起,潭邊玉石潔白無瑕。
亓迦踱步至虞衍白身旁,眸光落在少年有些茫然的面龐上,少年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像兩把小刷子一樣撓得他心癢癢,他連忙移開目光,開口:“這是我的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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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虞衍白回頭看了那扇門一眼,又轉頭看向窗外的景色,一臉的不敢相信,“這兩個芥子,是相通的?”
……
虞衍白直到出了芥子都還是懵的。
他擁有了一個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稀世珍寶芥子,可這個芥子卻和大師兄的相通?
花瓣捏在指尖,一片片的被虞衍白摘下來仍在床上,“要,不要。”
“要,不要……”
整張床都被緋色的花瓣淹沒,他更是整個人埋在的花中,花瓣将少年映得面若桃花,左眼皮上的妖痣越顯妖麗。
最後一片花瓣落下,“不要。”
“不行,基數太小了不準,再來一朵。”虞衍白蹙了一下眉,糾結的又拿一朵出來數數。
門外的亓迦看得有趣,眸底染上笑,這花乃六瓣花,照少年這個數法,數多久結果都是一樣,他指尖藍光微閃,彈出術法,床上少年手中的六瓣花瞬間變為七瓣,與此同時,少年驚喜的聲音從門內傳出:“要!”
來時因為不能使用傳送陣,雲霄足足飛了大半年才到劍府。
而如今沒了劍府的幹擾,回去只用了月餘時間。
在雲霄上的這些日子,虞衍白偶爾會到樓下和師兄弟們聊聊天。
令他納悶的是,一次也沒見到古歸荑。
聽師兄弟們說,古歸荑确實是因為誤入了小世界,在小世界中生活了數年才找到離開的方法,所以才會幾日不見便大變模樣。
“不過啊,古師妹除了剛回來那兩天對我們不理睬,後面的日子裏,竟然時常會與我們聊天,比在劍鋒時候還親切呢。”說話的弟子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
他見虞衍白聽得認真,又叭叭叭的繼續講。
虞衍白的思緒卻是飄遠了。
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只是誤入小世界嗎?
若是古歸荑沒喊那聲“師尊”,或許虞衍白會信了她的話,可她喊了。
不僅喊了,還喊得情真意切,像真有那麽一回事似的。
虞衍白抿了抿唇,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雲霄緩緩落在廣場上,弟子們早已激動不已,迫不及大的想要下去将此行的所聞所見宣揚一番。
廣場上更是等了無數弟子,他們未能參與這次劍府之行,看着雲霄落下,嫉妒着眼眶都紅了。
虞衍白攬着妹妹跟人群一起落在廣場上,他腳掌剛落地,忽然感覺後頸一涼,随後有眩暈感傳來,眼前發黑。
“虞師兄,你沒事吧?”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虞衍白想說什麽,可是卻渾身無力,張口間什麽也說不出,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眼前黑暗褪去,他已渾身冷汗,身體無力的向下滑,若不是身後有人撐着他,恐怕他早已倒地。
對虞衍白來說,那黑暗的時間仿佛百年之長,但其實不過瞬息,連他懷中的虞衍蘿都沒發現自家哥哥異樣。
“我,我怎麽了?”虞衍白扭頭,看到扶着自己的是許久未見的南宮垨時,愣了一下。
少年面龐蒼白無血色,連唇瓣都染着白,狐貍眼中汪着水光,好似有淚光閃爍,渾身上下散發着虛弱無比的氣息,白袍束腰,更顯病态羸弱,如此羸弱之姿,讓南宮垨眸光閃了下。
南宮垨看着少年的弱态,輕聲開口,“我也不知,只是方才看師兄晃了一下。”
虞衍蘿這時候注意到了哥哥蒼白的臉,連忙抱着他的腿扶他,仰着頭擔心的問:“哥哥你怎麽了?”
同時,她快速給亓迦發靈訊。
靈訊剛發出,身着黑袍的男人便出現在面前。
亓迦伸手将少年攬過來,看着他虛弱的樣子,眉頭緊緊皺起,他眸光掠到站在旁邊的清俊男子,沖他點了點頭,“多謝。”
目光又轉向抱着少年腿的小女孩,“我通知了九師弟,讓他帶你登記,登記完後你來無妄山尋我。”
虞衍蘿頭還沒點,懷中一空,哥哥和仙君同時消失。
她眼睛亮了亮,“這便是出竅期的縮地成寸!”
“你是虞師兄的妹妹?”南宮垨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看着她頗為英氣的長相,袖下手指輕輕撚了撚。
“是。”虞衍蘿見和她說話的是一個面容清俊的哥哥,鳳眼挑起,有些驕傲的開口,“我是哥哥的親妹妹哦!”
“親妹妹啊……”南宮垨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随後,他擡起手掌摸了摸虞衍蘿的腦袋,一絲灰絲從他指尖彈出,瞬間沒入女孩發間,但不過片刻時間,南宮垨覆在女孩腦袋上的手指一僵,灰絲從發間沖出,纏上他指尖,随後隐入皮下。
南宮垨黑眸中閃過灰光,他悶哼一聲,連忙收回手掌。
“哥哥,你……”虞衍蘿想問他怎麽了,一聲男聲突然打斷她,“虞衍蘿?”
虞衍蘿擡頭,見一個長相熟悉的男子看了她一眼,然後從她身邊掠過。
虞衍蘿:“?”
這張熟悉的臉突然在腦海中成型。
“是你!”
“是你!”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司空原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不就是那天和小師弟開靈訊的小女孩嗎?
他看着小女孩英氣的長相,腦中又浮起小師弟花容月貌的迤逦之姿,感覺遭受到了暴擊,有些不敢相信的開口:“你就是小師弟的妹妹啊。”
虞衍蘿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種眼神,這種語氣,她從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虞衍蘿沒好氣的開口:“啊,不行啊!”
這頭虞衍蘿和司空原對上。
而無妄殿,亓迦的卧房裏,他将懷中少年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少年背朝他的趴在被褥上,整個人陷進了褥子中,滿頭青絲鋪散其上,越發顯得他整個人纖弱無比。
亓迦站在床邊,上半身微躬,袖袍落在少年身上,指尖輕輕撥開烏發,露出少年白皙修長的脖頸,藍色靈氣在上劃過,白皙的肌膚下隐約浮現一根灰絲。
“唔。”虞衍白感覺脖頸清涼,他最後只記得大師兄出現并扶住了他。
迷迷糊糊的掀開眼,又無力的阖上,“大師兄,我怎麽了?”
他想擡起腦袋,卻感覺脖頸無力,其上仿佛壓了千斤重的東西般讓他擡不起來,再次重重的陷進了被褥裏。
大腦更是昏昏沉沉的無法思考。
望着少年脖頸的那一根灰絲,亓迦眼底染上陰霾之色,他指尖按在瑩白肌膚上,另一只手掌輕輕為少年理開額前的碎發。
少年滿臉蒼白無血色,半阖的眸下有淚水溢出,染在亓迦的指尖,也染在了他的心上。
“沒事的。”手掌輕撫少年臉龐,亓迦聲音輕柔,“睡一覺就好了。”
聞着令人安心的雪味,虞衍白渾渾噩噩的昏睡了過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亓迦坐在床邊,伸手将少年連睡着都蹙着的眉頭撫平。
門外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小童聲音響起:“仙君,古歸荑求見。”
覆在少年面上的手指一頓,亓迦眸色沉下,有雷光在房內“刺啦”閃現,片刻消散。
“不見。”
門外小童聽到傳出來的話時,只感覺冷意從門內席卷而出,忍不住顫了一下。
“是,仙君。”
凡運宗藥峰。
甄冶正在丹房內煉制丹藥,忽然丹火一晃,黑袍男人出現在房內。
他剛想揮出術法,看清男人面龐後連忙行禮,“拜見無妄仙君。”
“仙君前來所為何事?”甄冶率先開口詢問。
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甄冶腦海中浮現自己的心上人被他牽住的樣子,臉上的笑差點沒繃住。
亓迦擡手揮出一玉簡。
玉簡落在甄冶面前,甄冶眼底浮起疑惑,“凡運宗例行丹藥配比,應該在丹堂登記,仙君怎地……”
“不是丹藥。”亓迦打斷他,又道:“我想以個人身份,請公子幫個忙,将此玉簡交與甄老先生。”
甄家世代為醫,醫術高超,族內弟子遍布四海八荒十四洲,是當之無愧的醫藥世家。
甄冶聽到亓迦這話,覺得稀奇,什麽時候,高高在上的無妄仙君也有這般求人的時候了。
他目光落在玉簡上,笑了笑,道:“仙君也知,爺爺他自百年以前,便雲游天下,無人知曉其行蹤,我等小輩,又怎麽會知曉他老人家的行蹤呢。”
亓迦眸色暗了暗,“我知道甄家內部有聯系老先生的聯系方式,你只管将這玉簡交與他,老先生定會來見我。”
甄冶眸底劃過不屑,但他還未開口,亓迦的下一句話便讓他面色一變。
“玉簡內有救老夫人的方法。”
甄冶收了臉上的不屑,手指微顫的握上玉簡,眼底滿是震驚,連亓迦什麽時候離去都沒有注意到。
此乃他們甄家內部機密,就連本家都沒幾個人知道,亓迦……又是從何得之。
他手掌一揮,丹火熄滅,連夜收拾東西離開了凡運宗。
亓迦才進門,就收到了山內弟子的傳訊,“仙君,古歸荑仍等在殿外未曾離去。”
“不見。”亓迦放下這句話,擡腳進了殿。
不多時,小童傳來靈訊,上附有古歸荑的話。
亓迦打開,女聲響起:“聽聞虞師兄身體不适,弟子這有幾幅靈丹妙藥,或能派上用……”
話還沒說話,亓迦手掐決,靈訊在空中消散。
他冷笑一聲,進了殿,并吩咐,“無妄殿閉殿幾日,任何人不許入內。”
……
虞衍白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中他生了一場病,一場莫名其妙的病,頭發變成了灰白色,哪怕是獸身,也是一身斑駁的醜陋灰白毛色,他害怕極了,哭着去找大師兄,大師兄說帶他去藥谷,可話才說完沒多久,大師兄便消失了。
祖爺爺送他去帝宮醫治,但帝宮也回力無天,等他再見到大師兄時,他整個人的生機已經盡數被剝奪,空有一身修為,身體內卻沒有可供驅使的靈氣。
夢中的大師兄帶他去了藥谷,他的病好了,頭發也恢複了原本的烏黑。
他高興極了,蹦跳着去找大師兄,想要和大師兄分享這件喜事。
可他才将門推開,看到裏面坐着的灰白長發男人時,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
“不要!”虞衍白從夢中驚醒,一下坐了起來,狐貍眼瞪大,大口喘着粗氣,生理性淚水從眼角緩緩滑落。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将呼吸平穩下來。
眸光落在蓋着的蠶絲被上,虞衍白大腦呆了一瞬,然後連忙将長發攬到胸前,見長發仍烏黑一片時,他松了一口氣。
是夢,不是真的。
有無數靈訊響起,虞衍白打開一看,都是前幾日發來,是些問候,詢問他身體怎麽樣了。
身體?
虞衍白蹙着眉頭想了想。
他身體好好的啊。
身體……
不對!
虞衍白連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後頸,同時神識擴開,籠罩全身。
可他的脖頸白皙光滑,與平時沒有任何不同。
烏發墜肩,黑白分明。
亓迦一進門,便見少年攬着青絲,白皙藕臂從亵|衣寬大的袖中滑出,手指按在同樣纖白的頸處摸索,小臉皺成一團,狐貍眼中滿是疑惑。
“衍白在幹什麽?”
虞衍白被亓迦突然出聲給吓了一跳,他擡起眸子,見高大男人站在門邊,而他也才注意到房內裝飾不同。
這不是他的溪纏院,這是……亓迦的無妄殿。
“大師兄?”虞衍白抿着唇,狐貍眼四處轉,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想到那些靈訊,他又問:“我怎麽了嗎?”
“沒事。”亓迦一擡腳便出現在他身邊,過近的距離讓虞衍白下意識的就抱着被子往後縮。
在床邊坐下,亓迦伸手握住少年手腕,兩指按上他的脈,眸光落在少年不再蒼白的臉上,輕聲開口:“你在劍府中受了點傷,傷到了金丹,所以才會昏睡。”
“受傷?”
虞衍白神識探入體內,這才發現本應金燦燦的金丹如今有些灰敗,他運起靈氣,感覺靈氣不再如往日那般精純,而是有些後力不足,仿佛金丹內儲存的靈氣不夠他驅使般。
“嗯。”亓迦點頭,他見少年已探查到體內金丹的異樣,眸子垂下,落在少年腹間,“不過不必擔心,只要勤加修煉,便能恢複。”
“真的嗎?”虞衍白看着那灰敗的金丹,還有體內略空的靈氣,總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但亓迦這麽說,他只好抱着懷疑的态度信了。
餘光瞥見男人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虞衍白輕輕掙脫,腕上一緊,感覺男人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虞衍白連忙開口:“話說大師兄,我做了一個夢。”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抽手。
“夢裏我生了一場病,頭發都變成了灰色,特別難看。”
亓迦眸中劃過異色,手掌下意識的握緊。
虞衍白:“……”
“夢裏啊。”虞衍白伸出另一只手去掰亓迦的手,“夢裏還有大師兄呢,大師兄救了我,然後自己的頭發變成了灰白……”
“你說什麽!”
亓迦一下擡眼,直直的看向虞衍白。
“啊?”虞衍白有些茫然的擡頭,“我說我做了一個夢……”
他話還沒說完,便對上了亓迦的冰藍長眸,那雙眸子中的眸色複雜到讓他無法形容,驚喜、害怕、擔憂,還有種種他看不透的情緒融雜在一起,叫虞衍白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大師兄。”虞衍白想問有什麽不對嗎,餘光卻突然瞥見亓迦眸中隐有淚光閃爍。
“你怎麽了,大師兄?”虞衍白一時有點慌,他第一次見亓迦露出這幅表情。
亓迦別了一下臉,再轉過來時,臉色恢複如常,眸中的複雜情緒也盡數掩去,他手掌握緊少年手腕,看着少年低聲道,“衍白,再與我說些你的夢好不好?”
“夢?”虞衍白愣愣的重複,他對着亓迦的眼,盡管那雙眸子已恢複如常,但他卻莫名從中看出了點小心翼翼。
虞衍白突然心底一酸,拒絕的話無法說出口。
只得答應,“好。”
作者有話要說: 亓迦:我沒哭,我激動。
虞衍白:激動什麽?
作者:激動馬上就可以合法你了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