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裴聞回絕了此事。◎
扶光滿院,春色正濃。
宋硯璟淡淡說完這句話,仿佛只是閑暇時随口一提的話,并不重要。
裴聞聽見了确實有些不高興,卻不是因為姜雲歲可能同皇後一起算計他這件事,而是潛意識就排斥旁人如此關心她的事情。
“她膽子小,又好哄騙,怨不到她頭上。”裴聞抿抿唇,精致漂亮的側臉陷落在柔和的陽光裏,他說這句話時眉眼的神色是很認真的。
宋硯璟面色未改,依然是一派淡然。
他心裏也清楚那日裴聞未必也是真的想要她怎麽樣,不過是讓她長個記性。
吃一塹,長一智。
下回不要再傻乎乎聽皇後的話。
要她做什麽就做什麽。
依裴聞的脾氣和手段,那天他沒有讓她吃完整盤糕點已經是心慈手軟。
宋硯璟背着手站在他身側,目光淡淡望向遠處的天空,他說:“我看未必,興許她同皇後心裏想的是差不多的。”
頓了片刻,宋硯璟又用往常的語氣提起往事,“她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待你,裴聞你還是小心她為好,莫要在溫柔鄉裏栽了跟頭。”
宋硯璟提的是好幾年前的事情,裴聞在宮裏遇刺。
宮宴當晚,一箭幾乎貼着他的心口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天夜裏他是要送姜雲歲回殿內歇息,她門還未來得及關上,耳邊疾風穿過,箭矢擦過他的臉頰,落下一道明晃晃的血痕。
裴聞叫她藏好,“別睜眼。”
他很快就處理完了那兩名刺客,寶合殿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驚動旁人,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裴聞那次并非全身而退,胸前的衣襟被血染成了深黑色。
姜雲歲怕得渾身發抖,可能以為他要死了,眼淚簌簌的掉,又擦了擦淚站起來說要去找人來。
裴聞等了半個時辰,也沒等到她回來。
他折斷了胸口的箭矢,随便包紮好了傷口,才面無表情回到主殿。
宋硯璟不提,裴聞都快忘了這件事。
裴聞回過神來,下颌線繃得很冷,他抿直了唇角,漫不經心地說:“我看你平時待她也很客氣,溫溫柔柔,像個和煦的兄長,怎麽在我面前好像還挺瞧不上她的?”
宋硯璟平日對姜雲歲的确是很客氣的,至少禮數周到,偶爾還會幫她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忙。
姜雲歲和宋硯璟的庶妹,關系也還不錯。
兩個小姑娘時常走動,宋硯璟給他妹妹買的物件,時不時也會給姜雲歲捎帶一份,在她面前可以說是包容。
“我便是對有血海深仇的仇敵,也是如此溫和。”
“這倒也是。”
宋硯璟平時在大理寺裏不茍言笑,下屬都不太敢與他說話,最怕的便是宋大人笑吟吟的閑散模樣。
他越笑,他們就越怕。
宋硯璟沒有再繼續順着姜雲歲的事往下說,再說下去裴聞就該懷疑他了。
“趙景淮這次帶回來的賬本裏,舉足輕重的權貴可不少。”
雍城地處要勢,易守難攻。
每年朝廷撥的軍款都不少,去年旱災又給了一大筆銀錢赈災。
直到流民上京,才知道這些銀子全都不翼而飛。
并未用來救濟災民。
裴聞側過臉,眸色淡淡望着宋硯璟,懶洋洋地開腔道:“這件事歸你們大理寺管,宋大人去慢慢處置吧。”
宋硯璟啧了聲,裴聞還真是會算計,轉頭就把棘手的事情扔給他來做:“我可不想得罪人。”
裴聞挑了下眉:“我看你在牢獄裏刑訊逼供時下的都是死手,這可不像是不敢得罪人的樣子。”
宋硯璟沉默不語。
裴聞既然辦完了事情也并未多留,“走了。”
宋硯璟望着男人離開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他緩緩收回目光,要裴聞自己悔婚,也非易事。
過了會兒,宋硯璟也回了府。
宋硯璟的母親已經開始為她兒子的婚事發愁,他也到了能成婚的年紀,這兩年她也幫兒子相看了一些适齡少女。
都是挑得家世相當,才貌雙全的女子。
可是她兒子好像壓根就對這件事沒興趣,他從前科考中第,就已經有人上門來說親,還是工部侍郎家的嫡長女。
那位姑娘宋夫人也是瞧見過的,安靜沉穩,長得沉魚落雁般,也是很好看的。
可她兒子就是沒那麽心思,只說不急。
一晃好幾年過去,他好像還是沒這個意思。
宋夫人實在坐不住了,有張羅起了他的婚事。
如今宋硯璟已經是大理寺少卿,肉眼可見前途無量,且他在外的名聲一直都很好,都道他是皎皎如月的貴公子,看着就是個會疼妻子的人,婚後必能相敬如賓。
宋夫人送走媒婆,把兒子叫到了跟前來。
“我前幾日見着了紀家小姐,她也只比你小幾歲,性子活潑可愛,長得……”
“母親,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張。”宋硯璟打斷了母親的話,淡淡地說。
宋夫人聽見這句話就來氣,冷着臉拍了拍桌子,“你有什麽主張?!別再拿這句話來哄我,你瞧瞧與你年歲相當的裴聞,早早就定下了婚事,郡主…”
宋硯璟又插了話:“郡主和他還沒定婚。”
宋夫人冷哼了聲:“那是遲早的事。”
宋硯璟蹙眉,慢慢吐出三個字:“不一定。”
緊接着他又說:“兒子今天審了一天的犯人,實在累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宋夫人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兒子只是看起來的好說話,這個府裏誰也做不了他的主。
他不想幹的事,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用。
宋硯璟回了屋子,屏退了下人。
底下的奴婢候在院外,誰也不敢擅自亂動。
大少爺不喜歡旁人進他的屋子,尤其是裏間,誰都不許進。
宋硯璟先喂了養在籠子裏的雀兒,随後不僅不慢到了裏間,屏風擋住了窗門外的光線,裏面有些暗。
他漫不經心點起蠟燭,屋裏置着個不大不小的金鎖籠,籠子裏擺了張供人休憩的小榻,鋪着名貴的毛毯。
似乎精心準備了很久。
宋硯璟望了半晌,也不知道往後她會不會嫌這裏小。
她睡在裏面,應當剛剛好。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跑,倒也不礙事。
金鎖籠,金鎖籠。
自是有鎖的。
宋硯璟忽然想到姜雲歲每次每次看着他的眼神,一點兒防備都沒有。
他幫她去見她弟弟那回,她眼裏甚至充滿了感激,将他當成了個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
他笑了笑,心情忽然很好。
—
姜雲歲發現自己不用刻意躲避裴聞,也不會和他碰面。
她想起來,上輩子這個年紀的她,都是她絞盡腦汁主動往他跟前湊,她不主動,自然就遇不到他了。
她忽然輕松了些許,數着日歷上的日子。
等到合适的時機,她得在侯夫人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不願意嫁,如此侯府也不必去王府提親。
沒有婚約,她就也不用去想退婚的借口。
侯夫人若是問起來,她就可以說這麽多年她一直都是将裴聞當成兄長看待,并無男女私情。
若是有機會,等母親回京,她就可以同母親說起招婿的事情。
她其實對上輩子的未婚夫很滿意。
那人雖然家世不好,但是很聽她的話,她主動握着他的手,他都會臉紅,特別可愛。
事情豁然開朗起來,姜雲歲的身體看起來都好了許多。
又過了兩日,紀善過生辰,給她送了帖子請她赴宴。
侯夫人知道了這件事,有意多撮合兩個孩子,又要裴聞送她出府。
裴聞回絕了此事,而是叫周述送她過去。
侯夫人都想戳開他的腦子看看他在想什麽,前些天還只是不鹹不淡的态度,如今是連面都不願意見了。
姜雲歲看見周述也還有點怕。
她忍不住看向周述腰間那把劍,往事如煙,當初她差點就要他這把劍引頸自刎。
周述始終垂着眼皮,也沒看她。
侯府門前,姜雲歲剛要爬上馬車,聽見身後的聲音:“世子。”
周述聲音恭敬。
姜雲歲下意識往後看了過去,原來是裴聞從宮裏回來了。
他今天穿了身墨色缂絲錦袍,玉冠束發,五官清晰,精致又好看的臉上帶了點淩厲的神色,黑眸沉沉朝她望來了一眼。
姜雲歲也不能當做沒瞧見他,實在說不過去。
她抿了抿唇:“表哥。”
裴聞的眼神輕輕掃過了她,小姑娘的臉粉撲撲的,不安眨着睫毛,蔥白纖瘦的手指牢牢抓着馬鞍,有些緊張。
也不知她這幅柔弱又不安的模樣是不是裝出來的。
他有那麽可怕嗎?
裴聞覺得自己不是豺狼虎豹,上次是他太冷酷了些。
事後他也有些後悔,給她教訓,她也記不住。
她從小就是如此。
裴聞問:“你要去紀家?”
姜雲歲點點頭:“嗯。”
裴聞皺了眉頭,像是遇到了難題。
心裏說着不想見她的人是他,這會兒偏偏又要站在她面前的人也是他。
他回神,冷冷淡淡:“嗯,表妹早去早回。”
作者有話說:
宋大人的本體是塊硯臺吧,黢黑黢黑的。
小裴是什麽呢?是那種感情比較遲鈍的動物,還是精神狀态不太好的,回過味來要發大瘋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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