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看得心頭發悶◎
裴聞送給姜雲歲的這串沉香檀木佛珠,随了他許多年。
當初侯夫人強行拉着兒子來香山寺燒香拜佛,是覺得他跟他舅舅從戰場回來後,殺戾太足,想壓一下壓他骨子裏的暴戾。
為此特意在廟裏求來了開過光的佛珠。
姜雲歲覺着扔在床上也很礙眼,她沒脫鞋子,雙膝跪在被褥上,她趴在身軀,将被扔到角落裏的佛珠找了出來。
她的目光在這間廂房裏轉了兩圈,半晌過後,沒找到合适的地方來扔。
若是故意落在這間客房,之後被打掃的小僧發現怕是還會原封不動送回侯府。
姜雲歲想了想,打開窗戶,往外邊的院子掃了兩眼。
院落僻靜安寧,只有落在枝頭的幾只喜鵲,仰頸而啼。
姜雲歲趁着沒人在院子裏,推門而出,她在牆角找到了把鏟子,少女蹲在樹幹前,将裴聞硬塞給她的東西埋在了樹下。
做完這件事,姜雲歲終于能松一口氣。
—
山上風大,寒氣重霧氣重。
尤其是夜裏,冷得讓人都不願意出門。
姜雲歲這間屋子裏燒了暖盆,卻也還是不那麽管用。
她覺得冷,蜷着四肢躲在被子裏,半點兒都不想下床。
她果真兩輩子都讨厭上山,夜裏的寒氣嚴寒刺骨,像冰碴刮在了骨肉裏,疼的要命。
姜雲歲這夜睡也睡不好,半夜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爬起來,抱着取暖的碳盆,放在靠近床邊的位置,如此才覺得暖和了些。
裴聞亦是夜不能寐,他倒不是怕冷。
而是做了很奇怪的夢。
裴聞幾乎不怎麽做夢,這天晚上就像是被魇住了似的,他的意識被驟然拽入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
聽瀾院內,撲面而來的濃郁藥味,苦得叫人舌尖都覺得發澀。
裏屋一陣陣驚心動魄的咳嗽聲。
裴聞=聽着裏面傳來的咳嗽聲,心髒就像攥在旁人的掌心裏,被牢牢捏緊了。
又痛又麻,難以喘息。
他循聲往裏走了幾步,剛跨過門檻,屏風後竟然響起了自己的聲音,那道聲音冰冷且無情,極力克制着情緒,忍着怒火沒有發作,但也确實是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誰放郡主出門去玩雪的?自己下去領罰。”
裴聞聽得出來這個自己,十分生氣,壓着顫抖的聲線,還有些劫後餘生之感。
他往前走了幾步,忽的又聽見了姜雲歲的聲音。
裴聞擡眸望去,少女虛弱靠坐在床榻的枕頭上,羸弱蒼白的面色,盈盈動人的水眸,貼身的綢衣勾勒着曼妙的身軀,衣領微松,頸間斑駁的青紅色,叫人浮想聯翩,心生憐惜。
她邊說話邊捂着胸口咳嗽:“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要執意出去,她們攔不住我,你若是要發火就對着我發,不要拿旁人出氣。”
裴聞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奇怪。
床榻上的少女,沉疴已久,透着虛弱的病色,咳得唇角帶血,手帕上亦是觸目驚心的鮮紅。
他看得心頭發悶,只想快些擺脫這個奇怪的夢。
裴聞深夜驚醒,他從床上坐起來,眉頭微皺,方才那個夢實在奇怪,她怎麽會病得那樣嚴重?
姜雲歲這一夜睡得也不好,裹緊了被子還是覺得冷,門窗仿佛透着風,燒了暖盆也不頂用。
天剛微微亮,姜雲歲就沒有再睡,等到門外漸漸升了太陽,正對着日頭的廂房被曬得暖和了些,她才慢吞吞穿好衣裳起了床。
姜雲歲推開房門,沒想到裴聞就站在門外的長廊。
他今天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和前兩日又不太一樣,直勾勾盯着她,叫她心裏發慌。
這一眼實在太深,漆黑的眼珠定定朝她投來,深不見底的。
姜雲歲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為她的臉上有髒東西,她實在是被盯得心裏發毛:“裴聞,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脫口而出才意識到自己又直呼了他的姓名。
這是不太合時宜的。
裴聞聽見她直呼其名,竟是沒有不悅,只是有些詫異。
她極少會叫他的名字,這幾次見面她都是既客氣又疏遠,只有那天夜裏她忽然昏倒前夕,抓着他的袖子意識不清時才叫了他的名字。
姜雲歲也知如此不妥,聽起來很親昵。
她抿了抿唇,輕聲改口:“表哥,怎麽了?”
裴聞盯着她的臉,也不知是不是陽光的緣故,臉上氣色極好,膚色白裏透着紅,和夢裏他看見的那個人全然不同。
裴聞還是喜歡眼前的她,他不想要她病得起不來床。
他回過神,低聲說:“沒怎麽,我帶你過去用早膳。”
姜雲歲點點頭,哦了哦,便随着他往前走。
裴聞停下來等了她兩步,男人忽然伸手緊緊攥住了她的五指,她的手指摸起來有些涼,“表妹,你很冷?”
姜雲歲正想說起這件事,若今晚還要在香山寺住上一夜,她是受不住的。
山上寒氣太重,門窗不擋冷風,她可不想睡了又被凍醒。
“嗯。”猶豫半晌,姜雲歲輕聲說:“表哥,昨天夜裏我也沒怎麽睡,屋子裏實在太冷了,你也知道我一向畏寒,不如我們早些回府吧?”
裴聞原也是這個打算,既已經燒過香拜過佛,也該下山了。
求佛渡己,不過是尋求安慰。
“嗯。好。”
他答應得痛快,她也松了口氣。
姜雲歲在廟裏待久了總是覺得心神不寧,怕自己又忽然暈倒在他面前,兩人去齋院用了早膳。
侯府的馬車早早就在寺門外候着。
山門前冷風飒飒。
姜雲歲鼻尖透紅,臉縮在鬥篷的狐貍毛邊裏,只露出一雙濕潤漆黑的眼眸。
身後是和尚的撞鐘聲,肅穆的鐘聲響徹山廟。
說巧也不巧。
姜雲歲在山門前遇見了個熟悉的人,威遠将軍府上的嫡千金,裴聞後來要娶的妻子——趙敢寧。
将軍府的馬車停在離山門不遠的地方。
趙敢寧恰巧今日也來香山寺燒香祈福,她身着湖藍色的衫裙,唇角含笑,明豔動人。
姜雲歲記得裴聞和趙敢寧關系一直是不錯的。
上輩子她死之前,這兩人好像馬上就要完婚。
淮安侯府同威遠将軍府,名副其實的門當戶對。
裴聞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其實偶爾她也能偷聽到一些消息,早就知道了侯府很快就會有喜事。
姜雲歲那天看見了後院廊下新換的紅色宮燈,還有裴聞書房裏的聘禮單子,那幾日他的心情頗為不錯,也變得很好說話,沒有再動不動就來折騰她。
她說不上來那時候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卻覺得這樣也很好。
他放下執念,放下仇恨,也能放過了她。
作者有話說:
家裏吵得雞飛狗跳
實在沒狀态碼字這個世界上最讨厭過年的人只有鹿鹿
明天終于可以飛奔回我的快樂打工地盡量穩定下更新吧在家真的是沒辦法愧對你們磕頭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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