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長安 異變
長安。
雖然周都督說要立即離開風雨飄搖的帝都回江州,但幾千江州兵駐紮在城外,并不是說走就能立刻走。
裴望之先派人打聽朝中局勢。
南衙北司互相排斥,中間摻雜着各方藩鎮的明争暗鬥,局面錯綜複雜。
因為周都督上京橫插一腳的緣故,如今盧公、曹忠、李元宗幾派勢力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态。朝中其他大臣渾渾噩噩,不想步趙令嘉的後塵,誰占上風他們就聽命于誰,朝政一片混亂。
江州兵這個時候離開,勢必會引發動蕩。
……
周都督來長安以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李元宗作對。
進京第一天,他騎着高頭大馬,領着幾百身穿甲胄的士兵大搖大擺穿過朱雀大街,和李元宗的車駕争道,把李元宗氣了個半死。
第三天,大臣們随小皇帝狩獵,周都督百發百中,專門搶李元宗看好的獵物。李元宗愛面子,又要威懾群臣,又要顯示自己乃名門之後,大度容人,明明臉都要氣歪了,還笑着誇周都督“勇猛不輸當年”,諷刺周都督是從他帳下出來的草莽。周都督臉厚如城牆,在李元宗義子們的明朝暗諷中一箭射下當空飛過的一只大雁,談笑如常。
第十天,大明宮含元殿舉行大朝會。
李元宗身穿甲衣,帶刀上殿,文武群臣吓得戰戰兢兢,不敢吱聲。小皇帝心慌意亂,面色蒼白,頻頻看向曹忠,曹忠當着大臣的面跋扈毒辣,面對李元宗也束手無策。盧公等人生怕李元宗暴起行刺,哆嗦着擋住他的去路。李元宗大怒,唰啦一聲拔出佩刀。群臣相顧失色,兩腿戰戰。
殿前氣氛僵持,小內侍們汗出如漿。
這時,周都督大踏步進殿,環視一圈,笑着拔刀,“常聽人說司空寶刀削鐵如泥,不知我的這把和司空的比起來如何?”
說着不等李元宗回話,一刀砍了過去。
李元宗是突厥王族之後,祖輩曾追随太宗南征北戰,戰功赫赫,家族得以獲賜國姓,世代和河東世家聯姻。作為功臣之後,李元宗自視甚高,認為自己身上既繼承了父族的貴族血統,也傳承了母族名門世家的榮耀,可以稱一聲“公子”,不能和一般亂臣賊子那樣粗魯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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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李元宗既想要造反,又想要名聲,還講究個排場,造反也得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行。
如果沒有周都督,李元宗趁勢逼小皇帝退位都成。
但周都督這一刀砍下來,李元宗下意識一擋,心想如果今天殺了周都督,日後史書上一定會誇周都督是忠臣良将,而自己會被那幫比茅坑裏的石頭還硬的書生罵個千年萬載,頓時一個激靈:不行,不能讓周麟這個馬夫得逞!
兩人過了幾招,盧公看出他們不想血濺當場,眼珠一轉,撫掌擊節,贊他二人勇武。
周都督順着盧公給的臺階還刀入鞘,笑呵呵道:“司空寶刀果然不凡。”
李元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昔日最為倚重的部下。
一場風波就這樣消弭于無形。
又過幾天,李元宗邀請群臣至司空府賞雪,席間命義子們舞劍,并當堂請出輿圖,大談天下局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司空府已布置下天羅地網,群臣恐懼。
唯有不請自到的周都督面不改色地談起北方戰亂,暗示契丹人在側虎視眈眈,河東軍一旦進入長安,契丹人必定趁虛而入。
李元宗面色鐵青,權衡再三,不願背上引狼入室的罵名,而且他已将長安視為自己的囊中物,舍不得這座繁華都城遭契丹人鐵蹄踐踏,示意左右随從遣走屏風後埋伏好的刀斧手。
群臣心有餘悸,喝酒的手還在發顫。
酒宴結束,周都督立即帶着親随僞裝成盧公的家仆離開。
司空府外的李家義子們等了幾個時辰都沒等到人,這才知周都督早有準備。回去複命,被李元宗臭罵了一頓——李元宗認為自己出身高貴,不願以刺殺、毒殺之類的小人手段除去周都督,他要在戰場上和一手提拔起來的昔日部下一決高下,親手殺了這個背叛自己的痞子。
周都督跟随李元宗多年,深知李元宗的脾性,所以他敢單槍匹馬上殿和李元宗對峙,一旦察覺到李元宗真的起了殺心,他就提起當年的往事刺激李元宗,趁李元宗火冒三丈時,溜之大吉。
外人包括盧公都以為周都督是李元宗的克星,其實周都督有自知之明,如果李元宗真的傾全力攻打江州,自己沒有絲毫勝算。
李元宗總愛端着架子,有太多顧忌,這是他的弱點。
周都督可以利用這一點,但不能真的放松警惕、以為可以憑借江州兵抵擋住河東軍的攻勢。
他得把握好尺度,既不能一提起河東軍就怕得瑟瑟發抖——那還打什麽仗?不如投降得了;也不能自大到藐視河東軍,不把河東軍當一回事。
……
幾個月下來,周都督多次阻撓李元宗,完成對盧公的承諾,可以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地離開長安。
裴望之問:“都督可要知會盧公一聲?”
周都督嘴角一勾:“知會盧公,那就走不成了。”
盧公那樣的讀書人忠心是忠心,但缺少殺伐決斷的魄力,倒也不會出爾反爾強留他,不過如果盧公知道他要離開長安,其他人很快也會知道,消息肯定瞞不住。
城外江州兵接到密令,忙偷偷收拾行囊,清點人數,喂飽馬匹,預備南下。
次日一早,親随進來通報:“都督,門外有個賣花郎,非說要送遠在江州的縣主幾枝梅花,門房聽他幾句話說得蹊跷,把人留下了。”
周都督披衣起身,眉峰緊皺,問匆匆趕來的裴望之:“可有走漏消息?”
裴望之搖搖頭:“屬下确認過,曹忠、李元宗和盧公都沒有發覺。”
周都督輕笑,擡頭看支起的窗外灑落的鵝毛大雪。
“他們沒發覺,雍王卻察覺了,不愧是肖似武宗的人,果然深藏不漏。”
想來李昭一直密切注意江州的動靜,他們還沒動身,李昭就看出他想要離京了。
如果在位的是雍王李昭而不是小皇帝,曹忠未必能把持朝政。
可惜只是如果而已。
周都督站起身。
“讓他進來。”
賣花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唇紅齒白,眉目清秀,進了內室,納頭便拜:“都督英勇蓋世,仆家主人仰慕已久……”
周都督擺擺手,道:“有話直說,你家主人可是雍王?”
賣花郎一怔,迅速反應過來,直接道明來意:“不敢欺瞞都督,仆家主人确實是雍王。大王得知都督即将離京,有一事和都督相商。”
周都督低頭擦拭佩刀,一笑,道:“我受盧公之請入京,離家日久,該回去了。”
“大王知道都督思鄉心切,不敢強留。”
賣花郎聲音一低,稽首道,“只是如今奸人當道,江山社稷危矣,大王身為李家子孫,不忍看生靈塗炭、百姓流離,不過大王到底年輕,縱有一腔熱血,也只能幽居興慶宮,任人擺布。都督乃當世豪傑,大王懇請都督為這江山、為百姓、為江州父老稍加考慮,給大王一個機會。”
周都督笑而不語。
賣花郎接着道:“沒了掣肘,大王必定竭盡全力重振朝綱,不讓祖宗基業落入賊寇之手。”
“這于我有什麽好處?”
周都督頭也不擡地問,語氣冷漠。
賣花郎直起身:“聽說都督膝下有一孫女,聰明伶俐,天生麗質,大王年已十四,還未迎娶正妃,若都督不棄,願娶周氏女,永結同好,榮辱與共。如果日後有違今日誓言,死無葬身之地。”
對于一個皇室子孫來說,這個誓言不可謂不毒。
沉默了片刻後,周都督丢開擦刀的錦帕,不客氣地道:“我那孫女确實生得可人,不過自小嬌生慣養,性子嬌氣得很,我愛慣着她,舍不得她吃苦頭,雍王還是另尋良配吧!”
言下之意,我的乖孫女跟着你們大王得吃苦,我舍不得,免談!
江山都要改姓了,皇室氣數已盡,什麽母儀天下、六宮之主之類的諾言,全是虛的。
雍王素有溫文爾雅、寬和待人的美名,他的屬下行事也斯斯文文,不敢放肆。見周都督拒絕得幹脆,而且是毫不諱言地拒絕,而不是說一些諸如“我家孫女配不上雍王”之類委婉的話,賣花郎臉上并無異色,垂目道:“都督素來以誠待人,大王佩服。”
說着再起身下拜。
“三日後汴州刺史設宴招待司空和河東軍将,大王已預備下人手,将以身為餌,為朝廷除去一大禍害。”
周都督神色微變,眯了眯眼睛。
李昭竟然真的要下手刺殺李元宗?還直接把計劃透露給自己知道?
賣花郎小聲道:“以都督為人,一定會為大王保守秘密。大王實情以告,不敢奢望都督出手相助,但求都督穩住司空,三日後,都督可在酒宴前離開長安,大王絕不為難。”
幾句話,既有懇求之意,也有要挾的意味。
不糾纏,不天花亂墜地許下一堆不着邊際的好處,不聲淚俱下地懇求,公平交易,痛快直接。
周都督忽然覺得啼笑皆非。
正如他了解李元宗一樣,李昭一定也把他摸透了。
……
賣花郎離去後,裴望之從屏風後轉出來,“都督,雍王所謀不小。”
周都督點點頭。
宮廷裏長大的王子,從記事起一次次親眼目睹朝堂震蕩,在心胸狹小、猜疑心重的曹忠眼皮子底下殘喘至今,不可小觑。
裴望之壓低嗓音,看一眼庭外賣花郎的背影,做了個滅口的動作。
周都督擺擺手:“放他走,雍王既然敢把計劃告訴我,就不怕我洩露出去。不必驚動其他人,我倒要看看雍王能不能宰了李元宗!”
也不知是什麽緣故,周都督有一種預感,李元宗這一次兇多吉少。
他捋須沉思。
如果李元宗死在李昭手上,他能不能趁機搶點地盤?
……
賣花郎離開周都督的住所後,穿過橫平豎直的曲巷長街,又轉身往回走,如此反複三次,确定沒人跟蹤,他才出了坊門,步行走了兩坊之地,進入車馬擁堵的平康坊。
接應的人換上和賣花郎一樣的裝束,碰頭之後,賣花郎扯下身上衣衫,埋頭走進一家胭脂花粉鋪。
二樓東邊是庫房,賣花郎推門進去,俯首磕頭:“大王,周都督拒絕聯姻,不過他答應再留三天。”
臨窗的卧榻上鋪了厚厚的氈毯,設書幾,陳香案,案上奏折堆疊。
一名身穿月白地圓領暗花绫袍衫的俊秀少年伏案窗前,低頭批改奏折,聞言擱下手中朱筆,淡淡道:“意料之中,周麟看似粗莽,實則成算在心。他願意留下就夠了,其他的不必強求。”
賣花郎應了聲是,又道:“大王,據說周家小娘子生得如花似玉,世所罕見,周都督視她如珍寶,極為寵愛,她母親乃博陵崔氏正宗嫡系,論起來,宰相崔岩和幾位郎官似乎和周家小娘子是親戚。”
少年沒有作聲。
賣花郎止住話頭不說了。
房中香煙袅袅,脂粉濃香和上好的宮廷禦香混在一處,透出一股讓人悶得透不過氣的香甜味。
一旁伺候的侍者掀開香爐蓋,用鎏金銀簽子撥弄了幾下,香味淡了些。
“大王……”賣花郎匍匐至卧榻前,眼中淌下兩串晶瑩淚珠,“讓奴代您去刺殺李司空吧!您是高貴的雍王,太宗皇帝的血脈,您不該以身犯險!”
李昭提起筆,俊逸的臉孔浮起幾絲清淡的笑容,眉宇間隐隐幾分和他的年紀不相符的陰沉郁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乃雍王,只有我可以讓李元宗放下戒心。”
賣花郎淚落紛紛,房中其他侍者也跟着低泣。
李昭埋頭書寫,蹙眉輕聲道:“你們很不必如此,我是李家子孫,這是我分內之事。”
何況他天生不足,本來就将不久于人世。
他揮了揮手,舉手投足間,有種上位者自然而然的頤指氣使。
侍者們不敢擾他,忙收起凄然之色,紛紛退下。
“朱銘。”李昭叫賣花郎的名字,“聖人那邊如何?”
朱銘小聲答:“聖人不知道大王的計劃,宮中處處是眼線,盧公怕曹忠、李司空的人察覺,沒有告知聖人。”
李昭點點頭,寫字的動作頓了一下,望着書幾上堆成山的折子,道:“不要告訴聖人,以免事敗牽連他。”
堂兄膽小怕事,過于依賴曹忠,事先告訴他要刺殺李元宗,他肯定會露餡。而且一旦事敗,李元宗會拿這件事做文章。
唯有瞞着聖人,才能确保事敗後聖人沒有性命之憂。
李昭出了會兒神,咳嗽幾聲,繼續低頭批改折子。
若是這次死在李元宗手上,以後就不能替堂兄分憂了。趁着還有時間,再替堂兄改幾份折子罷。
……
朱銘出了房間,擦幹眼淚,問旁邊的人:“怎麽沒瞧見朱鹄他們,大王平時吃的藥都是朱鹄熬的,他去哪兒了?”
戍守的衛士道:“朱鹄他們有任務在身,好像是去南邊了。”
“原來如此。”
朱銘點點頭,沒有再問。
……
三天後,夜幕初垂。
汴州刺史皇甫寧旭備下豐盛酒宴招待司空李元宗。
傍晚時候,皇甫寧旭的府邸前便擠得水洩不通,馬蹄聲如陣雨,時響時停。
朝中文武官員陸陸續續趕到,連雍王、盧公和幾位宰相也來了,群賢皆至,濟濟一堂。
廳堂內燭火通明,恍如白晝,管弦絲竹齊鳴,舞姬随着歡快的鼓樂翩翩起舞。
宴席準備充分,美酒佳肴、海陸奇珍,應有盡有。
李元宗姍姍來遲,在衆人的簇擁中走進大堂。他這些天被人捧慣了,又剛剛從平康坊美人的肚皮上爬起來,喝得醉醺醺的,一進大廳,毫不客氣地坐了上首。
河東軍将遲疑了一下,斜眼看向雍王李昭。
李昭臉色蒼白,坐在側廳的席位上,氣喘籲籲,神情委頓,對上軍将們的目光,垂下眼皮,似乎不敢和他們對視。
河東軍将們咧嘴大笑,雍王再賢能,也不過是個不中用的病秧子罷了!
他們跟着李元宗入席,貼身衛士們則分散至廳堂不同角落,手按在佩刀上,保持戒備。
席上衆人推杯換盞、言笑甚歡。
皇甫寧旭姿态恭敬,頻頻向李元宗敬酒,言語極盡吹捧阿谀。
眼見盧公和雍王雖然面露不虞之色,但畏于自己的權勢,只能坐在一旁心不甘情不願地附和,李元宗心頭暢快,不免飄飄然起來。
舞姬們一曲舞畢,皇甫寧旭給管事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身段袅娜、舞姿曼妙的家伎入席,争着給李元宗奉酒。
“司空乃當世第一英雄,妾等心慕已久,若能常侍左右,不勝歡喜。”
李元宗哈哈大笑,很快喝得爛醉如泥。
其他河東軍将見狀,心生警惕,不再飲酒,而是互相交換一個眼神,死死盯住盧公和幾個忠于朝廷的武将。
盧公轉頭和旁邊的文吏喝酒,仿佛不想多看李元宗的醜态。
河東軍将仍然不敢放松。
觥籌交錯間,廳堂外忽然傳來內官那特有的尖利的聲音。
家仆進來通報,曹忠來了。
席上的文官們都露出厭惡的表情,武官也一臉嫌惡。
曹忠一面防着李元宗,一面又靠李元宗牽制盧公、威脅小皇帝。而李元宗身為世家子弟,瞧不起身為閹人的曹忠,但曹忠把持朝政對他來說是好事。兩派關系不近不遠,心照不宣地井水不犯河水,還算和睦。
得知曹忠來了,李元宗撩起眼皮,沒有起身。
其他依附曹忠的官員站了起來,迎到門外。
曹忠一身最高品級的紫色團花華服,在衆人環擁中踏進回廊,笑呵呵道:“聽說雍王也來了?他的病可好些了?”
衆人心領神會,曹忠不怕盧公,不怕小皇帝,甚至也不怕李元宗,唯獨忌諱雍王李昭。他曾多次加害李昭,都被李昭身邊的人和盧公阻撓。今晚皇甫寧旭宴請李元宗,李昭前來陪坐。曹忠怕李昭暗中說動李元宗幫他鏟除閹黨,這是試探來了。
“大王。”一名仆從膝行至李昭的席案前,小聲道,“曹閹人來了,您可要回避?”
“不必。”
李昭擡起頭,可能是酒吃多了的緣故,雙頰泛起兩抹不自然的嫣紅,握拳抵唇,咳嗽了幾聲,眸底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所有人都到了。
事成事敗,就看今晚。
他端起琉璃酒杯,飲盡杯中龍膏酒,站了起來。
……
今夜無星無月,千裏群山、綿延城郭皆被茫茫白雪覆蓋。
黑沉沉的夜色中,大雪撲簌撲簌飄落下來,官道兩旁密林內時不時傳來野獸嚎叫聲。
幾千江州兵身着白甲衣,負弓佩刀,整裝待發。
周都督肩披大氅,坐于馬背上,回首遙望長安的方向。
他遵守約定牽制李元宗、吸引李元宗的注意力,如今交易已經完成,沒有多做停留,于今天一早帶着幾千江州兵離開波雲詭谲的帝都。
本來周都督很想多留幾天,看看李元宗是什麽下場。
但一想到李昭要親自刺殺李元宗,周都督不敢多待——不論李昭能不能得手,京中都将翻天覆地,不是久留之地,而且他還得防着李昭暗下殺手。
他們一早出發,瞞過京中各派耳目,走了一條別人絕對想不到的路線,就算李昭派神策軍前來圍捕,周都督也自信能夠帶着自己的部下安全回到江州。
他很好奇李昭能不能殺了李元宗。
黑暗中,長安方向驟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幾匹快馬飛奔而至,雪泥四濺。
江州兵立刻警戒起來。
快馬快到近前時,馬上之人一勒缰繩,滾下馬鞍,跪地道:“都督,長安還沒有什麽大動靜,李司空、雍王和盧公都去皇甫使君府上了。”
周都督拿鞭子撓了撓發癢的頭皮,“都到了?”
報信的人道:“都到了,連曹忠也到了。”
“曹忠?他也去了?”周都督笑了笑,“那可熱鬧了。”
幾息後,周都督忽然想起什麽,笑容一滞,神色驟變。
裴望之發覺周都督的反常:“都督?”
周都督毛骨悚然,只是一瞬間,冷汗已經濕透重重衣衫。
是他大意了!
“傳令下去,不繞道了,快馬加鞭,立刻趕回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