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1
BBC紀錄片：《沙漠裏的奇跡：足球回家》
時間：2022年11月1日，距離世界杯開幕還有20天。
地點：英格蘭，斯塔福德郡，聖喬治公園
訓練場上，英格蘭的左後衛喻子翔跟英格蘭頭號球星派崔克-安柏并排慢跑着。風有些大，風聲也被收進了麥克風。這倆人都戴着毛線帽子，邊跑邊說笑，他們看上去心情不錯。
主教練克裏斯汀-陸随後進入鏡頭，她裹着白色的羽絨服站在二十三個球員和整個教練組面前，她的臉紅撲撲的，眼睛清亮，她的聲音伴着風聲傳出：“Hey Lads，我相信你們已經聽馬克說了，晚些時候會有皇室的人過來……”她說到這裏，頓了頓，臉上出現了稍縱即逝的困惑，之後她才一本正經繼續道，“我真的不記得是哪位王子了，總之，你們可以問問他們問題，提提要求……”所有人都認為她在開玩笑，一時間，笑聲此起彼伏，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助教馬克-科爾森的嘴唇也動了動，她幹幹咳了一聲，表情有點不自然。
看上去，英格蘭國家隊目前的氛圍很輕松，而輕松中又帶着一絲嚴謹。他們似乎并沒有受到太多外界言論的影響。
2021年8月1日，倫敦。距離世界杯開幕還有15個月20天。
2021-2022英超賽季的社區盾杯比賽的哨聲在溫布利響起，場上對陣雙方是上賽季的四冠王球隊QPR和上賽季的英超亞軍切爾西。
陸靈坐在溫布利的低層看臺上，坐在她身邊的是現英格蘭教練組的成員，她的另外一位助手，鮑比-埃文斯。之前電視直播鏡頭已經多次給到她和鮑比。她綁了個馬尾，穿着一身淺色的英格蘭國家隊贊助商提供的運動服，是人們很熟悉的她的日常裝扮。而她身邊坐着的那位對于不少現場球迷和電視機前的觀衆可能還有些陌生的紳士，伯明翰人鮑比，則穿着花哨時髦的襯衫西褲。
鮑比與尼古拉斯一樣，生于1982年。這個伯明翰人身高足有六尺二，而虎背熊腰的身材顯示他常年出入健身房。他是英格蘭、印度、阿爾及利亞三國混血，橄榄色的膚色讓他看上去格外健美。他的模樣并非人們達成共識的那種英俊，但确實讓人印象深刻。且他有着極具親和力的微笑。剛才的幾個鏡頭裏，他都在暢快地笑着跟主帥談論什麽。
“我想提姆會在費雷拉走了以後再引進一位前鋒……《電訊報》說QPR對拉什福德有興趣。”鮑比帶有磁性、溫文爾雅的聲音再次傳進了陸靈的耳朵裏。是的，這個看上去像健身模特的男人，說話卻像大學教授。
陸靈盯着場上，回應了新助手，“我不知道，鮑比，但這看上去會是一樁充滿不确定性的交易。拉什福德在QPR一定能打上主力嗎？曼聯會想失去一名青訓球員嗎？而站在我的角度，我希望拉什福德多打比賽，我希望這個賽季所有的英格蘭人都能踢足量的比賽不受傷并且踢得足夠的好。”她說到這裏，朝鮑比轉過臉笑了下，“是的，我知道，如果所有人都出色，也會是個難題，但那是個美妙的難題，不是嗎？”
鮑比的濃眉挑動着，“是的，克裏斯汀。不過，我猜你真正想說的是，提姆不想要拉什福德，而拉什福德也不太可能離開曼聯，《電訊報》只是瞎扯。”
陸靈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跟聰明人聊天總是舒服的。
事實上，在國家隊教練組成員的其他人選上，陸靈也很謹慎。
Advertisement
那是QPR亞洲行的第二天，她和馬克在自家的後花園裏談到了這件事。當時佐伊也在，她趴在草地上曬太陽，沒什麽興致玩球的模樣。
“我跟你說，克裏斯汀，鮑比-埃文斯絕對是個值得信賴的家夥，他在曼城和熱刺的一線隊都幹過，他知道怎麽跟年輕小子們打交道。還有，他雖然有點愛出風頭，但真的很職業……”馬克那麽談到鮑比。
鮑比是足總推薦的人選。這是陸靈猶豫的一個點。另外一個點是鮑比是她的超級粉絲。從她最早在QPR擔任caretaker時期，他就在推特上發表過支持她的言論。只不過那時鮑比既沒有現在出名，也沒有現在有聲望，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後來，她的兩段戀情曝光，鮑比也站出來支持過她。他為人熱情，處事世故，這也是為什麽這幾年他跟足總的關系打得火熱。陸靈想，就算索斯蓋特依然在任，足總可能也會想把他塞進教練組。其實鮑比的履歷，陸靈基本是滿意的。鮑比離開熱刺之後一直在英格蘭U21國家隊擔任助教。
她于是見了兩次鮑比，一次是跟馬克一起，一次是她單獨約見。她能說什麽呢，鮑比是個非常會說服人的家夥。等到派特從亞洲回來，鮑比-埃文斯已經是英格蘭教練組的一員。
場上，QPR的荷蘭人亨克進球了。球場裏歡呼聲四起。陸靈沒有鼓掌。她也許永遠是QPR的支持者，人們也都知道，但她現在所處的位置不允許她在公開場合強調這個“立場”。否則，切爾西的英格蘭人看到會怎麽想？
八十分鐘後，QPR在這裏拿到了新賽季的第一個冠軍，這也是提姆-路易斯作為主帥的第一個冠軍。不出所料，提姆在賽後發布會和電視采訪中都把功勞推到了前任主帥克裏斯汀-陸頭上，表示更期待下一個冠軍。
陸靈沒有在看臺上觀看頒獎儀式，她跟鮑比一起早早去到了貴賓區。晚些時候，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在人群中看到了QPR主席，內森尼爾-勞倫斯。她自然聽說了他最近的私生活狀況，所以她上前祝賀了他的球隊奪冠後也表示了對他私人感情的遺憾。但一向嬉皮笑臉的美國人只是說了個”Ye”。她驚訝的表情還沒退去，內森尼爾已經離開了。
所有一切都在變化中。
陸靈轉回頭望向窗外的溫布利，那裏，QPR的男孩兒們和球迷們都還未完全離場。鮑比開着玩笑問她是不是想去QPR的更衣室看看她的藍白軍團，她搖搖頭，有點寂寞地說，“那已經是提姆-路易斯的藍白軍團了。”傷感可能只持續了幾秒，她馬上笑着補充，“很可惜，今天切爾西的那幾個英格蘭人其實踢得不錯……”
當天晚上，一番讓人窒息的激烈性/愛過後，陸靈和派崔克聊起了萊昂。
“他告訴過你他會走嗎？”陸靈枕在男友的胸口問。
派崔克正在玩她的頭發，她的頭發不多，細細的軟軟的，也不算很長。但發色漆黑，而且像黑珍珠那樣亮澤。他想了想，她好像只在十九歲的時候把頭發染成過別的顏色，彩虹色。也很好看，跟卡通人物似的。
“派特——”她稍稍起了起身，叫了他一聲。
派崔克輕輕把她摁了回去，回答了她的問題，“不，他沒有告訴我，我想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菲爾那個蠢蛋在WhatsApp群組裏質問他，他也沒回。那時候我就知道，消息是真的。你很驚訝嗎？缇娜。”
陸靈拽了拽薄被，想起烏拉圭人鬼馬精靈似的眼睛，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十八歲的從南半球飛到倫敦的男孩兒，也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可他英文都說的那麽好了啊。
派崔克沒有等她的答案，他像是心不在焉地說，“我覺得在萊昂的內心深處，他一直知道自己是要走的。最終，他是個說西班牙語的人。就像我最終是個說英語的人一樣。不在于我們是否能融入一個不同的環境，而在于我們心之歸屬。”
房間裏一時有些安靜。派崔克仍然在玩女孩兒的頭發，他享受它們從他指間滑過，又被他重新抓在手裏。突然，他抓不住了……
陸靈猛地從男人身上爬了起來，親了一下他的臉，“現在，我知道，你是有點傷感了。”
派崔克扯了下嘴角，盯着女孩兒的眼睛，一點點貼近她的嘴唇，“萊昂是我的夥計，我當然有點難過。不過，巴塞羅那是個很棒的俱樂部，我想他會喜歡那裏的，我也為他高興……”他說着吻住了她。她也回吻他，可沒過一會兒，又把他推開了。
“對了，我今天碰到內特了，你沒看到他的模樣，他整個人一團糟……”
“真的嗎？聊完萊昂聊內特，下一個是誰，菲爾？本？還是子翔、提姆？或者你還想聊聊A-bomb？她最近也跟那個什麽銀行家分手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看來國家隊主帥是個悠閑的工作。”
陸靈看着男人有點不滿的臉，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他是一團糟……”派崔克說着伸手去撓她癢癢，她笑得更厲害，倆人扭打在一起。
玩了一會兒，派崔克突然坐了起來，特認真地說：“缇娜，你有沒有覺得，忽然我們身邊所有人都有孩子了？伊恩、菲爾、提姆、內特……想想吧，是內特！內特現在是個父親！我一直以為我會比他先當父親的。”
陸靈拿枕頭捂住自己的臉，然後悶聲說：“派崔克，我認為你在暗示什麽，我感到壓力很大……”
派崔克扯走她的枕頭，湊過去親了她的額頭，“我什麽也沒說。”他裝模作樣嘆了口氣，“真的，baby。我剛才是在開玩笑，我知道國家隊主帥也不好當……別閉着眼了，現在，我覺得好像是我比你大八歲。”
她睜開了眼，嚴肅地說：“不，仍然是我比你大八歲。而且……”她抿抿嘴，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她又不想讓他擔心，于是環住了他的脖子……
而且，當國家隊主帥的壓力真的很大。這是英格蘭，這是擁有派崔克-安柏的英格蘭，人們對這只英格蘭的期待是什麽，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