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朝游北海暮蒼梧
海因裏希第一時間跑到了敖澤身邊,地上的殘兵敗将畏懼地看着長身而立的敖澤,就像仰視一個能控制他們生死的神明。
除了清虛子,另外九名大師已經有五名喪命,剩下的四位都在弟子的幫助下逃走了。看着染了血腥的終南山,敖澤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拉着松月,對海因裏希說:“我們走吧。”
此時,林小月的靈力耗盡,紫姑也只能從她的身上離開。在白翠花給她治療後,她又勉強可以站起來了。白虎見狀,慷慨地讓林小月騎在自己的身上,只有應朝陽不屑的很,也自作主張地跳到了南朋的身上。好在南朋脾氣好,覺得應朝陽和自己是一個陣營的,并沒有計較應朝陽的事。
“敖澤大大,你剛剛好酷啊,你怎麽突然變得那麽厲害了,還能騎水龍,還有把那麽厲害的劍。” 海因裏希眼巴巴地看着敖澤,崇拜之情都寫在了臉上。
敖澤右手拎着抖做一團的松月,左手摸摸小火龍的頭毛,耐心地向他解釋道:“那把劍,是我原來的法器,只是在封印梼杌的時候就已經折斷了。到了終南山後,我的神力又回來了不少,便能用神力幻化一把水劍,想來四方垂陰魇靈陣破掉的那一日,我就能拿回我的身體了。”
“哇——” 海因裏希驚嘆:“所以,剛剛那條水龍就是你身體的樣子嗎?”
“算是吧。” 敖澤模棱兩可地回答道。
“你騎在上面的時候好厲害,真的好酷。我以後能不能也……那個,”小火龍咽了一口口水,星星眼問:“也騎一下?”
“行呀,”敖澤的唇角露出一絲寵溺的微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以前都是我騎你,以後就讓你騎一次我。”
“對話果然向着奇怪的地方發展過去了呀……” 林小月抱着應朝陽,臉上立刻露出了意味不明地猥瑣笑容,連帶着南朋也跟着嘿嘿嘿起來。
“等我拿回真正的身體後,便帶你朝游北海暮蒼梧。” 敖澤沒管白虎那邊的動靜,望着海因裏希認真地說。敖澤的眼睛向來比旁人更深一些,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此刻映着海因裏希的身影,卻帶着可稱溫柔的情緒。
海因裏希怔怔地望着敖澤,覺得自己都快要被敖澤的眸子給吸進去了,心髒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在胸腔中歡快的撲騰起來。他滿臉蔚起紅霞,腦海中不斷翻騰着一副畫面:他騎在一條巨龍身上,在萬米的高空上從北海遨游到南山,從帶着濕氣的海風中呼嘯而過,直到傍晚,栖息在暮色漫天的梧桐之上。
小說上說的“神仙眷侶”,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想到這裏,海因裏希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轉過頭去,不敢看敖澤,喃喃道:“再說吧。” 敖澤笑笑,沒有再逼已經害羞的要冒煙的小火龍了。
腳下是一層又一層的松針鋪就的柔軟地面,清風拂過樹林,一切都顯得靜谧而安詳,敖澤終于停下腳步道:“就在這裏吧。”
“我我我……敖澤大神,求求你,放過我吧!” 松月盯着一頭淩亂的頭發驚恐地睜大眼睛,這裏正是他當初化形的地方,他的出生之地,難道這也要成為他的喪命之所嗎?
“求求你,求求你了。” 望着敖澤如古井無波的眼睛,松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腿一軟,再也沒有一點兒嚣張的樣子,跪倒在松針之上,拉住敖澤的褲腿道:“我自幼生長在終南山,才化形二十年,我什麽壞事都還沒得及做啊!”
敖澤不答,指尖輕輕一點松月的額頭,松月突然就僵硬了,海因裏希眼睜睜地看着他從腳開始漸漸長出了樹皮,身體上開始伸出長着松針的樹枝,最後,竟原地變為了一顆松樹。
“你為虎作伥,協助清虛子做了不少壞事。我也不殺你,只是讓你留在原地兩百年,為自己的罪行多反省反省吧。” 敖澤說罷,又幻化出那把寶劍,從松月變成的樹身上割了一大塊樹皮。
“海因裏希,你幫我點燃吧。” 敖澤對海因裏希道。
“哦哦。” 海因裏希紅着臉點燃了樹皮,果然,那樹皮的煙完全不受風的影響,直直地朝南面飄去。
白翠花見狀,将黃三爺的身體從背包裏拿出來。望着他緊閉的雙眼和黑壓壓的睫毛,摸着他毛絨絨的園耳朵說:“我們很快就能讓你回來了。”
一行人随着松香走了快一個小時,松皮點的煙便不再指示方向,而是直直的往上飄。他們停了下來,這裏是一處略微平坦的山坡,和別處沒有任何不同,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才格外難找。
南朋撅起屁股左聞右聞,然後坐了下來:“就是這裏!穩了。我都能聞到十洲三島洩露出來的一絲絲仙氣了。” 看他那陶醉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聞到了蛋糕的香味呢。
“這是第三個陣眼了,清虛子等人在滇省殺了那麽多人,這個陣法的力量與前兩個不可同日而語。” 敖澤蹲下将手掌放到地面:“依我看來,清虛子必是故意将陣眼洩露給了贛泉,引誘他來到此處,恐怕贛泉現在已經陷進陣眼裏去了。如果我們強勢破陣,只怕贛泉的性命也就……”
“那不行,黃三還需要贛泉大師來救活呢。” 白翠花格外的堅定。
“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将陣眼打開,把贛泉大師救出來,但是打開陣眼等于親自把這二十多年來積攢的晦氣都放出來,這裏受傷的、柔弱的都有,我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
“我已經沒事了。” 海因裏希立馬原地跳了兩下,被敖澤按着頭壓了下來,林小月也說:“應朝陽能護住我的,為了黃三爺,我們也一定要打開這個陣眼試試。”
“好。” 敖澤盡到了告知的義務,便朝南朋點了點頭。南朋和敖澤站在陣法的兩端,将神力傾注在陣法之上,地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往後退!” 敖澤對海因裏希等人吼道,他們立刻往後倒退了幾步。忽然,一道裂縫出現在南朋和敖澤兩人的中點,并迅速往兩邊擴大,一瞬間,一個巨大的天坑便形成了,而敖澤與南朋也不見了蹤影。
等煙塵散去,敖澤與南朋已經出現在洞口邊緣。海因裏希等人湊過來,原來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被密密麻麻的如蛛絲一般的灰氣所覆蓋,一層又一層,見不到底,洞的正中間,有個被灰氣包成了蠶繭一樣的人形生物,正在煙塵下的陽光中一晃一晃。
灰氣并不畏懼陽光,在新鮮的空氣中伸縮舒卷,如同觸角一般的邊緣正試探着往外蔓延。
“咦——這是什麽東西,好惡心——” 有密集物恐懼症的林小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灰氣的觸角仿佛章魚臂一樣長滿了疙瘩,而且還有嘴,一張開,裏面是鋒利的牙齒和黝黑的喉嚨眼兒,喉嚨裏繼續往外冒灰氣。
“小心,千萬不要碰到那些灰氣,” 應朝陽銜着林小月的衣擺把她往後拉:“這可是超高濃度的晦氣,要是被纏上了,功力深就和那邊那個人形大灰繭一樣,要像你似的,一下就被吞掉了。”
“那可不敢胡來,” 林小月趕緊往後退,順便把海因裏希也拉到了後方。
“敖澤,贛泉大師呢?” 白翠花抱着黃三爺,焦慮地盯着洞中央那個大灰繭,看這情形,任誰都知道贛泉大師恐怕兇多吉少了。
敖澤的眼神也更暗了幾分。贛泉大師可以說是當今人間界法力最高深的人了,按理說他不該被這晦氣纏住,但是一旦被纏住,又不知在裏面呆了多少天,再脫身的幾率已經無限接近于零。
“吱呀——” 誰也沒想到,這時候那人形蠶繭輕微動了動。
“什麽東西!敖澤,你等着,我這就把它給拎回來給你檢查檢查!” 南朋的jio蠢蠢欲動,身為數次渡劫失敗的大型貓科動物,南朋深谙作死之道。
“給我老實點兒。” 敖澤按住白虎的腦袋,朝那蠶繭試探着喊了一聲:“贛泉?”
那蠶繭又微微搖晃了一下。
“是贛泉!” 南朋激動地就想沖上去,畢竟自己當小白狗的時候,贛泉大師也沒虧待過自己:“這老小子倒是福大命大啊!我這就去把他解救出來。”
“我叫你老實一點兒。” 敖澤手掌更一用力,南朋就只剩下尾巴可以動了:“切,那你倒趕緊把那晦氣解開啊。”
敖澤聞言,水劍已經握在手上,他反手一指,劍便朝那晦氣做成的蠶繭飛去,甫一接觸,劍身便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與晦氣一同開始溶解。當水劍已經溶解不見的時候,蠶繭裏的人才露出一只腦袋。
“不要,解……開……” 蠶繭裏那人的頭顱已經全部焦炭化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顴骨那裏還露出森森白骨,林小月抓住應朝陽擋在自己的眼睛前面,差點就吐了。
“你是贛泉嗎?” 南朋試探地問。
蠶繭裏那人看上去雖然痛苦,卻還是露出牙床:“小白,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清虛子那老妖賊,我要和他拼了!” 見原本仙風道骨的贛泉大師變成這副模樣,南朋心裏被怒火淫浸,恨不得立刻就把清虛子那個壞蛋撕個稀巴爛。
“敖澤,殺了我……” 贛泉大師看着敖澤,他一直保持着清醒,就是為了對抗這邪惡的陣法,如今,他終于可以得到解脫了:“有我這個祭物,你才能關閉,四方,四方垂陰魇靈陣的第三個,陣眼……”
“殺了我。” 贛泉的眼睛裏迸射出一絲光亮,同時一陣刺骨的痛苦讓他不由痙攣起來,看來陣法也知道他的想法,開始折磨他的身體。
“我被清虛子所騙,但不後悔,如果我不死,陣法永遠不會關閉……殺了我,便能關閉這個陣眼……”
作者有話要說:
元曲《呂洞賓三度城南柳》:仙凡有路,全憑着足底一雙凫,翺翔天地,放浪江湖。東方丹丘西太華,朝游北海暮蒼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