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佳人-1
臨水臺, 她雙手托腮撐在琴上,越想剛剛會客堂內的事情越生氣。
他是來提親的,怎麽能和父親沒談幾句她的事情就聊起兵法軍陣?
太可氣!
蕭乘跟過來, 走到對面席上坐下, 笑着打趣她:“這麽着急想嫁人了?”
“我……不嫁人了!”她羞惱地扭過臉望湖面。
蕭乘呵呵笑兩聲道:“那好, 我去請父親把梁大郎回了。”說着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離開。
她立即扭頭偷瞄過去, 蕭乘走到水臺邊停足,回頭來看她, 她忙轉過視線,假裝沒瞧他。
蕭乘注意她的小動作搖頭寵溺一笑。
聽到身後腳步聲靠近,她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比我還舍不得梁郎。”
“為何?”
她愣了下,回過頭梁椽跪坐在她面前,笑着又問一遍:“為何蕭大郎舍不得我?你就這麽舍得?”
“你怎麽過來了?你不是和父親談論行軍打仗的嗎?”她含着三分怒氣。
“原來你偷聽。”他打趣道。
“誰偷聽, 光天化日之下,我堂堂正正站在門外。”她賭氣道。
梁椽笑着朝她身邊挪了一個身位, 寵溺的刮了下他的鼻梁。“我與令尊不談論行軍打仗,難道一直談論兒女情長?令尊怎麽看我?把我當成一個只知道風花雪月、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怎麽辦?還會放心将你許于我嗎?”
“狡辯!”她立即反駁,“你和大兄從小一起長大,你是什麽樣的郎君父親會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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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椽說不過她, 也不舍得與她争論這些, 笑着認錯:“是我不對,下次不說這些了。下次過來就只說我們成親的事情。”
“我可沒應。”
“令尊令堂都應了,就連令兄都應了。”說着還朝旁邊蕭乘看了眼。
蕭乘幫腔道:“婚姻之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長幼有序, 你和阿姊都沒成親, 怎得就輪到我了?”
梁椽聞言,一拳頭打在蕭乘胸膛, 責怪道:“你真會耽誤別人好事,趕緊把劉家女郎娶了。你不想成家立室,我祖母還等着我給她抱曾孫呢!”
說完兩人都意識到這話有點出格,特別是當着蕭伊人一個閨閣女郎的面說。四道目光齊刷刷朝面前女郎望去。發現她只是發笑,竟然無半分羞澀,這倒讓他們二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蕭乘慚愧道:“好,我不耽誤你們好事,我今年必将劉小娘子娶了。”說着起身離開。
“幹什麽去?”
“找家父家母商議去劉家提親的事。”蕭乘笑着說,人已經走到岸上。
唐小詩戳了下梁椽,笑着打趣他:“半年之期還有一個月,你要不要考慮入贅啊?”
“為了避免家父找令尊打架,還要委屈你嫁于我。”
唐小詩腦補了一場梁大将軍和昌都侯打架的場景,霍地笑出聲來。
“我彈一首曲子給你聽吧。”未待梁椽答應,便已轉身撫琴。
一首簡短曲子彈完,梁椽好奇問:“這曲調很特別,是什麽曲子?”
“不告訴你。”
“怎得這般神秘?”
唐小詩竊笑了下道:“我神秘的地方還多着呢!”起身朝岸邊去,梁椽也立即跟過去。
當年秋蕭乘娶劉女郎。
歲末蕭麗人嫁入褚家。
次年春,蕭伊人嫁入大将軍府。
再一年上元節,燈火如晝,唐小詩和梁椽走到一處燈牆前,她指着上方一個雪豬形狀燈籠道:“梁郎,那個好看。”
“那就買下。”梁椽走上前正欲對攤主說,見到對面褚容與和蕭麗人。
兩方客氣打了招呼,褚容與不禁擡眼朝燈牆上方的一盞雪豬燈籠望去。
梁椽注意到他的神情,笑了笑,讓攤主将那盞雪豬燈籠取下。
唐小詩腦海湧入一段屬于蕭伊人的記憶。同樣上元節,同樣一盞雪豬花燈,讓她入了一段苦相思。
從梁椽手中接過雪豬燈籠,她笑着道:“往年雪豬樣式的燈籠都差不多,今年的最不同,也最好看。”
“你喜歡什麽樣子的,下次為夫親手給你做一個。”
“謝梁郎。”
對面的蕭麗人嘴角微微帶着笑意,褚容與眸色暗淡。片刻,他側頭問身側的蕭麗人:“娘子喜歡哪個?”
蕭麗人微愣下,轉頭看向燈牆,掃視一遍,笑着道:“郎君送的我都喜歡。”
四人同行一小段,此時街上的百戲巡演過來,人群立即朝兩邊散去。唐小詩和梁椽二人與褚容與和蕭麗人二人被沖散在街道左右,很快淹沒人群,街道上百戲表演阻隔彼此視線,互不相見。
——佳人——
春雨連綿下了好幾日,雨停後天空還是陰沉沉。
史府大門前的人進進出出擡着東西,院內奴仆們來來去去不停歇地忙着,時不時傳來一個女子着急的喝罵聲。
後院,唐小詩裹着一件厚披風撐着沉重的腦袋坐在席墊上,将面前方桌上攤平的一份帛書看了三遍,眉頭微皺。
旁邊跪着的婢女嘤嘤哭着。
她身子不舒服,此時更心煩,仰面躺在席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伴着幾聲假意的哭腔。
婢女哭得更厲害,爬到她身邊:“娘子,現在怎麽辦?”
她歪頭看了眼婢女雨竹,苦笑道:“涼拌!”
雨竹沒聽懂,疑惑的望着她。
她長舒一口氣,未答。雙手蒙上眼,心裏又把老天罵了一遍。
讓她穿進這該死的閨怨詩集中,開局就沒個好的,前兩次雖然開局遇人不淑,好歹身後還有親人,現在倒好,父母兄弟都不在了,身後無依無靠。
她太想回到現實世界吹空調吃西瓜,想和閨蜜逛街購物追劇追星,想……
唉!不想了,想也沒用。
既然暫時回不去,她還是要活好當下。
現在被渣男欺負成這樣,她總不能讓他繼續欺負下去。
她猛然用力坐起身,頭腦一陣暈眩刺痛,眼前發黑她撐着小桌,單手扶額緩了緩。
雨竹慌忙來扶她,勸道:“娘子病還未好,先回榻上躺着休息吧。”因哭久了,聲音幾分沙啞。
“沒事。”她擺擺手。
睜開眼正見到面前帛書落款處“史程”二字,氣不順暢。
她剛醒過來,還沒有親眼見過她這個渣夫史程,但從李丹荑的記憶中可知,是個風’流倜傥之人,但也是真“風’流”。
她的原身李丹荑十五歲嫁他,嫁他之前史程便已經有一大堆姬妾。嫁過來的六年,他先後将她身邊三個陪嫁婢女收了房,只剩年紀最小的雨竹還沒動。随後他還不滿足又從外面弄進來一些。
史程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與李丹荑同寝,每晚都宿在姬妾房中。
兩日前下着雨,午後她在後花園的水榭中賞雨,一個失神“不小心”掉進了蓮塘內——府中人的說詞。若非是去給她拿外衣的雨竹及時回來,叫來下人将她撈上來,她現在就躺在棺材裏了。
雨竹說她當時吓壞了,沒有注意到水榭周圍是否還有別人。
她是一頭栽進蓮塘中,從水中冒出頭來呼喊救命,根本沒瞧見任何人。所以她不知道那個讓她“不小心”掉進蓮塘的人是誰,卻也不難猜。
她揉了揉腦袋,心中感嘆,這史府亂得夠可以的,堂堂主母竟然被人如此殘害。
只是這主母,從今日起就不是主母了。
“扶我到榻上。”就着雨竹的手臂剛站起身,聽到門外亂哄哄一片。緊接着走進來一位年約十八’九歲的女子,樣貌妖豔,妝容精致,身段妖嬈一步三扭。
進門朝她應付地屈膝施了一禮,笑容輕蔑。
“娘子,郎主有令,從今日起,你就要搬到西北安寧居住。”來人是史程最寵愛的姬妾房媚兒。
“安寧居?”唐小詩冷笑了下,全府最偏的地方,平素都沒有人過去,的确夠安寧的。
她瞥了眼桌上展平的降妻為妾帛書,上面寫得明明白白,細數她六條罪狀,斥責她有失做為人’妻資格。最後還假意惺惺的來幾句念她母家無父兄可依靠,所以改休書為降妻書。
這等奇恥大辱,若是李丹荑必然是寧願被休吧?
史程有這個心思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自她母家沒落,給不到史家任何幫助,史程對她的态度就變了,最近一年多更是不待見她,才讓一個賤妾膽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現在對方終于等不急了,急着讓她趕緊給母家強勢的新人騰地方。
她現在身體病着,頭又暈又疼也沒精力和這些妖魔鬼怪鬥法,她得先把革命本錢給保住,然後再和他們好好鬥一鬥,算算謀殺她的賬。
“安寧居打掃出來了嗎?”
“命人清理過了,幹幹淨淨,娘子收拾東西搬過去就行了。”
她點點頭,對身邊雨竹道:“你将東西點一下,着人都搬過去。”
雨竹詫異:“娘子真要過去?”
“去清點吧!”說着松開雨竹的手,重新在桌邊坐下。
房媚兒冷嗤一笑,扭着身子在她對面坐下,并吩咐跟随過來的仆人:“都別愣着,搬東西呀!”
門外仆人立即進來動手,雨竹驚慌的道:“你們輕點,那裏面都是娘子喜歡的首飾。”
唐小詩瞥了眼抱着首飾盒子的婢女,是房媚兒身邊伺候的。
她一邊折疊帛書一邊狀似無意道:“也無甚喜歡的,但是随便一樣賣個奴婢是賠不回來的。”
婢女朝她看了眼,動作不自覺小心些。
房氏臉色難堪,冷笑蔑了她一眼。
唐小詩不以為意,李丹荑心高氣傲,不屑于與這些姬妾一般見識,任由她們折騰。史程意欲迎娶的魏娘子不是好脾氣,可容不下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
就讓她蹦噠吧,蹦的越歡被踩得才會越狠。
将帛書折起攥在手中,站起身,頭暈的站不穩,雨竹立即過來扶住。她伸手按了按頭,“盤點好了嗎?”
“好了。”
“咱們去安寧居。”
茶廳,房媚兒扭着婀娜身姿走進去,笑容燦爛如花。
“郎主,娘子搬去安寧居了。”
“搬去了?”茶桌邊的男子表情略驚。
“是呢!不氣不惱,很平靜,妾也好生奇怪,這可不是娘子的脾氣。”頓了頓又輕呀叫了聲,“該不會是別有心思吧?若是魏娘子進門,沖撞了新主母可不好。”
史程沉思須臾,一把将房媚兒摟入懷。“你盯着些,看她有沒有什麽出格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人名多音字備注:
李丹荑(ti)。
上個小世界中蕭乘(sh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