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相思曲-10
王女郎離開後,她獨坐在青石上,吹着暖風望着遠處的一片樹叢,心思有些淩亂。
細蕊将編好的花籃遞到她手上,另有兩個婢女采了一些野花,已經修剪過,插在花籃中煞是好看,清香沁人。
她回頭朝賽場望了眼。一切随緣吧,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老天把她給提溜走了呢!
提着花籃回帳子,用了午膳,美美的睡了一個午覺,便去看臺觀看蹴鞠賽最後的決賽。
今年的蹴鞠賽與往年相同,最後對決的毫無懸念依舊是獵鷹隊和常勝隊。
賽場外兩隊嚴陣以待最後魁首賽的角逐。
唐小詩單手托腮靠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捏着婢女剛端來的新鮮甜果。
“這次你的一套馬具是保不住了。”
“我看是你的那套酒樽要讓出手了。”
鄰桌的幾位郎君前日開了堵,現在都眼巴巴地等着最後結果,另一側的幾位郎君和娘子也迫不及待。
“咦?梁少将軍是怎麽了?”王表妹跪直身子朝場外獵鷹隊指了指。
唐小詩轉頭望去,獵鷹隊郎君們圍成一團,梁椽被梁沖攙扶離開,似乎身體不适。
“還有一刻就要開始了。”王表妹着急又擔憂,“他是獵鷹隊的主力,若是他不在,獵鷹可不是常勝對手了。”
“興許吃壞肚子,待會就回來了呢!”王表姊拍着妹妹的手安慰。
鄰桌押獵鷹隊勝的兩位郎君更緊張,臨近最後怎麽還出了岔子了?
其中一位郎君吩咐随從:“去看看梁少将軍如何,需不需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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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郎君道:“梁少将軍若是不進場,獵鷹必輸無疑了。”幾分幸災樂禍。
唐小詩也吩咐細蕊去打聽什麽情況。梁椽是習武之人,若真的是吃壞了肚子,不會連路都走不穩需要人攙扶,獵鷹隊郎君們明顯亂了,應該是出了事。
一會兒細蕊急急回來禀對:“郎君們說可能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她可不信。
眼看比賽還有半刻就要開始了,她也跟着着急了。
若是這般輸給常勝也太虧了,而且她很不喜田大郎還有田女郎,輸給哪個隊也不能輸給他們。
忽然想到上次蕭乘和她說梁椽與田大郎打馬球的事情,意識到不妙,立即爬起身下了看臺。
“伊人,你要去哪裏?”王表姊問。
“我去看看什麽情況。”人已經走出去好幾步遠,帶着細蕊朝獵鷹隊後場去。
帳篷中,梁椽單肘撐着桌案盤膝而坐,撫着腹部,劍眉擰成一團,額上一層薄汗。梁沖端着一碗不知什麽湯藥遞過去,他匆匆地一口喝完。
擡頭瞧見帳門處的女郎,面色稍稍和緩:“伊人?你怎麽過來了?”
唐小詩走進帳,瞧着他氣息有些喘,似乎還很難受。
“梁少将軍怎麽樣?”她問向此次一旁蹴鞠賽随行的大夫。
“沒有大礙。誤食了東西,腹部絞痛,喝了藥汁,休息小半日便恢複。”
“誤食了什麽?”
“一味菇湯。”
她心中一凜,以前聽聞許多誤食菌菇類中毒而亡的新聞,不由害怕起來。
“現在如何?可有緩解?還是先回城吧!”
“好些了,沒事。”梁椽擺了下手,扯着嘴角擠出一個寬慰的笑臉,“沒那麽嚴重,過會兒就好了。”
“誤食菇類可不是小事,這兒醫藥不足,還是抓緊時間回城請太醫看看。”
“真沒事。”他笑得吃力勉強,在緊皺的眉頭和蒼白的臉上,笑容很難看。
她驀地心疼,這種疼很奇怪,不是情感上的,是身體上的,心口好似被針實實在在的紮了下。
蕭乘和昨夜與梁椽搶烤肉的郎君過來,詢問情況後,見他還被疼痛折磨,上場比賽已經不能了,勸他先休息。
“鐵定又是田大郎使的陰招。上次打馬球害你不成,這次又使出卑鄙手段。”衛郎君義憤填膺罵道。
蕭乘拍了下衛郎君勸慰:“沒有證據,休要亂說。”
“證據遲早能找到,到時我才饒不了他。”
“別擔心我,有大夫在,沒事的。只是最後一場了,我還拖了大夥兒後腿。”
蕭乘教訓:“你都這樣還說這話,你沒事就好。比賽有我們呢,你休息着,這場就算輸,我們獵鷹隊也是幹幹淨淨,堂堂正正的。”
衛郎君又氣憤罵道:“田大郎簡直無恥小人!”
“你們快去吧!”梁椽催促。恰時一位郎君過來催促他們該上場了。
蕭乘囑咐他一句休息,并對一旁的唐小詩道:“照顧一下大郎。”
唐小詩應了聲。
蕭乘剛起身,梁沖走上前對梁椽躬身請命道:“少将軍,屬下自薦,這一場讓屬下代你上場吧!”
衆人一愣。
梁沖道:“屬下雖不及少将軍,好歹在軍中也訓練過幾年,蹴鞠踢得并不比田郎君差哪裏去,如今少将軍被害至此,屬下願為少将軍出一份力。”
“好!”蕭乘立即拍手稱道。
“不行!”梁椽當即回絕。
“為何不行?”蕭乘質問,他們獵鷹隊內部比賽人手不足時候梁沖也會參加充數,他的蹴鞠踢得比大部分人都好,有他助陣自然比替補的人強些。
“你是擔心沒人照顧你嗎?我都讓伊人留下來陪你了,你若是嫌棄伊人不會照顧人,我讓身邊的小厮都過來。”
梁椽朝唐小詩看了眼,表情更加苦澀難堪,他什麽時候表現出嫌棄伊人了?怎麽每次把話說得好似他性情多麽的乖戾讨人嫌。
他按了按腹部,若非是現在不舒服,他非要給蕭乘一拳不可。
唐小詩看到蕭乘嘴角的一絲竊喜,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說,順着他的意思道:“兄長不必麻煩,細蕊她們會照顧人的,而且這裏這麽多人,三個五個梁少将軍都能照顧得過來。”
“我……”梁椽語塞。
“你就好好的休息,我們也不能再耽擱陪你,比賽結束後再來陪你——梁郎走吧!”也不待梁椽答應拍了下梁沖,将人帶走。
“梁沖……”他喚了聲,聲音不大卻很嚴厲。
梁沖還未及回身就被蕭乘和衛郎君直接拉出帳子。
他氣惱的捶了下桌案,興許是用力過大,振的腹部抽疼,背弓得更甚,幾乎伏在桌案上。
“到榻上躺下休息吧。”唐小詩勸道,上前試圖去扶他。
“我沒事。”避開唐小詩手,朝旁邊小厮睇了眼,小厮立即上來攙扶。
“這麽嫌棄我?”她故作委屈,收回手攏在袖子裏。
梁椽愣了下,見面前女郎撇着小嘴,一臉不悅,忙解釋:“我并非此意,只是……多有不便。”
唐小詩霍地笑了:“你快休息吧!我和你說笑的。”
梁椽松了口氣,心裏責怪蕭乘一番,想着尋個機會非要打他一頓出出氣才行。
唐小詩遣一個小厮到前面觀看比賽,随時回來禀報消息。
回頭見到梁椽臉色緩和,呼吸均勻些,似乎沒有剛剛那般難受,才再次和他說話。
她好奇地問:“你剛剛為何不讓梁沖替你?覺得他技藝太差?”
“不是。”簡單回了兩個字,沒有再繼續朝下說。
“那是因為什麽?”她追問。
梁椽未答,她識趣的不再深問。
小厮不時回來禀報賽場上的情況,獵鷹和常勝相互趕超,不相上下,目前看不出勝負。梁沖甚至還為獵鷹奪了一籌。
她卻發現梁椽聽到此消息時臉色并不好看,目光甚至銳利幾分。
魁首争奪賽還有半刻就要結束,兩隊還是持平狀态,唐小詩有些焦急,不自覺将手攥的更緊些。
須臾小厮火急火燎跑進來禀道:“田郎君受了傷,比賽暫緩一刻,瞧着傷的不輕,恐是要換人。”
唐小詩心中正竊喜,卻聽到身側梁椽陰森森的語氣問:“怎麽受的傷?”
“奴沒有瞧仔細。”
“問清楚來回話。”
小厮立即退了出去。
她回過頭,瞧見梁椽面含一絲怒氣,沒有絲毫因為多次暗害他的田大郎受傷而高興、慶幸,甚至放在膝蓋處的手緊握成拳。
過了片刻,小厮來回話:“比賽時梁郎将蹴鞠踢偏,誤傷了田郎君。傷在腿處,大夫過去瞧了可能傷到了骨頭。”
“放肆!”梁椽怒喝一聲,蹭的從榻上站起,動作太猛,牽扯腹部,痛得身子顫顫不穩,唐小詩眼疾手快扶住他。
他命小厮再去探消息,坐回榻上,輕咳兩聲。
唐小詩幫他順着氣,此時也明白為何梁椽不答應讓梁沖上場。
梁田兩家本就不和,梁沖上次在宮中都敢得罪田大郎,此次在比賽場上,他更能夠趁此機會出這口惡氣。
蹴鞠賽受傷本來就是常有的事,只要他稍微用些巧,就能夠避人耳目傷了對方。即便對方知道他是故意,也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來,只能啞巴吃黃連。蹴鞠賽場上受傷,不是公仇私恨,對方事後也不能拿此事為難他。
梁椽是了解梁沖的性子,所以才不答應讓他上場。他同樣不喜田大郎,但是卻不屑于用這種卑鄙手段,也不願身邊的人用。
“比賽場上,蹴鞠無眼,難免會有誤傷。有大夫及時診治,不會有太大問題,梁少将軍身子還未大好,不可動怒。”唐小詩勸道,也算是替梁沖說情。
不管梁椽怎麽看此事,她是支持梁沖的做法,就該以其之道治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