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節婦吟-8
“姚妹妹。”秦致搶先一步到唐小詩身邊,見她眼淚汪汪,小心的将她從地上半抱坐起,焦急地問,“胳膊受傷了?傷的如何?”
唐小詩這才從疼痛中緩過來,大喘息幾口:“沒事。”兩個字說的有氣無力,整條手臂顫顫不敢動。
武奉上前一掌推開他,粗魯地将唐小詩從地上抱起,轉身朝後院去,偏巧不巧抵着唐小詩的左臂,疼得她連連大叫:“疼,你放開我,我胳膊要斷了,疼,放開我。”後面兩聲幾乎是哭喊出來。
武奉卻充耳不聞。
“武奉,她左臂有傷。”秦致心疼的追上前想将人搶過來,可看到唐小詩因為疼痛眼淚溢出,又不敢輕舉妄動,怕不小心碰到傷處,讓她再遭罪。
他心急如焚卻手足無措,對武奉斥吼:“快放下她,你沒瞧見她疼的都在發抖嗎?”
武奉這才注意到懷中人咬着牙,臉色慘白,額上一層薄汗。
他遲疑了下才将人放下,卻一把拉着她的右碗朝後院拽,唐小詩生生被拽了兩步。
秦致搶步到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腕,用力攥着:“放開姚妹妹,別再折磨她了。”
武奉早已火冒三丈,毫不客氣再次朝他出手,抓着唐小詩的手卻緊緊不放。唐小詩被他扯來扯去,右臂幾乎要被他從身上卸下來一般,她不斷沖武奉喊着:“放開我。”武奉根本不理。
秦致投鼠忌器,施展不開拳腳,反而被武奉踹了一腳。
“秦六兄。”唐小詩擔心地喊了聲。
秦致揉了下腹部對唐小詩扯了扯嘴角笑道:“沒事。”看到她手腕被武奉扯得紅了一圈,心疼雙眉深擰,“武奉,是男人就別拿一個娘子做擋箭牌。”
武奉陰冷瞪着他,瞥了眼被扯着滿眼含淚的人,松開了手。
唐小詩感覺雙臂幾乎都不是自己的,阿蘭和阿芝這會兒也從下人那裏掙脫趕過來。
武奉和秦致再次交手,十幾招後,秦致一個大意被武奉傷了一掌,武奉緊接一拳打去。唐小詩不知道這一瞬間怎麽了,竟然毫無意識地沖了過去要為秦致擋下那沉重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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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風迎面襲來,她緊閉眼睛,竟然沒有一絲害怕,只等着如錘的重拳打在臉上。也正是這一瞬,她感到有人抱着她的頭,耳邊是沉重的悶哼。
沒有拳風,沒有疼痛。
她張開眼,是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
她愣怔的擡頭,迎着秦致低垂的眸子,他眼中一絲頑皮的笑:“哪有伸臉給別人打的。”
還有心情開玩笑?
“秦六兄,你……”
“沒事。”
武奉見此沖上前,準備再次拽走唐小詩,忽然身後響起一聲蒼老而有力的怒斥:“都住手!”
原本混戰的前院,慢慢停了下來。
武母一雙如鷹似隼的目光在前院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唐小詩和秦致身上。
剛剛聽完柳氏的話,她簡直不敢相信。姚苕竟然與別的男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現在看到摟着姚苕的男人,她确信無疑。
“我武家容不下這等毫無廉恥的娘子,讓她走!”
“母親。”武奉急忙開口。
武母再次怒斥:“讓她走!”
秦致瞥了眼武奉後朝武母微微欠身,低聲道:“姚妹妹,我們走吧!”
“嗯!”
見唐小詩走到宅門前,武奉終是不舍,忽然開口對下人命令:“攔下!”
下人聽令立即堵在了宅門口。
武奉也緊跟朝這邊來,如果再被糾纏上,他們肯定走不掉。
秦致迅猛地打開攔路仆人,沖出一個缺口,拉着唐小詩三步并作兩步奔出武宅,攔腰抱起翻身上馬,同乘一馬揚鞭飛奔離開。
武奉追到門前,看到遠去的一騎兩人,反手給身邊守門的仆人一掌:“廢物!”仆人哪裏受的住他盛怒之下一掌,一頭栽在地上。
“備馬!”喝命。
武母怒吼:“不準去,你敢去,就別回來了!”
武奉拳頭緊了緊,原本因為剛剛動手而撕裂的傷口,此時血溢出更甚,白絹被鮮血浸透。
“鬧出這樣的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你還有何理由護她?”
武奉望着街道人馬消失的方向,憤怒、悲痛交織。
“到我院中來!”武母留下一句,轉身離開。
馬匹奔跑了一段路程後,慢了下來,街道上的行人紛紛朝他們看去,指着唐小詩低聲議論。
秦致側頭看着她臉頰上青紫的傷,滿眼心疼。
“還疼嗎?”
唐小詩以為他是問她左臂,輕輕地活動了下,剛剛摔傷那麽重怎麽可能不疼,不過現在已經緩過來,相較來說沒那麽錐心了。估計已經青紫腫脹許高了。
“好多了。”回頭見武家的人沒有追來,她便要下馬。
秦致明白她是介意彼此這般動作親’昵,翻身跳下馬:“你坐着吧,我牽着。”
“我……我不習慣騎馬,還是讓我也下去走吧。”
“你身上有傷,距離姚宅還有段距離呢,你走不了那麽遠。”
唐小詩不再堅持,姚苕的身子太弱,這麽熱的天,真的走到姚宅百分百會中暑,還是莫要受這份罪了,也不給別人添麻煩。
秦致朝街道四周掃了眼,見到有一個賣帷帽的攤位,過去買了一頂給唐小詩:“戴上吧。”
她瞥了眼四周朝她臉打量的行人,接過帷帽道了謝。擡手戴上時候,牽扯左臂,一陣撕扯般疼,她換了右臂。
“前面有醫館,先看看手臂傷,可別傷筋動骨,延誤醫治。”
“沒事,傷筋動骨不會這般的,只是皮肉傷,咱們別耽誤時間,我想早點回姚宅。”
秦致見她剛剛動作的确不像是傷筋動骨,知她心中迫切,不再堅持。
“你怎麽過來了?”她好奇地問。
“我見到它了。”将懷中的錦盒遞給她。
“憑這個,你就到武宅找武奉打架了?是不是太沖動了?”她打開,裏面的珍珠穗子都完好無損。
“姚妹妹大概是沒仔細瞧,錦盒後側的緞面上有血跡。”
唐小詩将錦盒翻轉,緞面繡着的牡丹花上果然有一滴暗紅,不仔細瞧都瞧不出來。
他說:“昨日你剛收的禮,今日就送還,而且不是讓身邊親近之人,而是讓武宅一個小妾,我便生疑。拿到錦盒時瞧見上面有血跡,猜想你是出事了,所以就魯莽的帶人闖了武宅。”
唐小詩笑了下:“這可不是我的血。”
“無論是不是你的,但是在你的東西上有血,你必然是出了事的。剛剛與武校尉動手才發現他身上和手上都有傷,應該是他的血。也幸而他有傷,否則我都不能夠帶你離開武宅了。”
“你傷的如何?他下手那麽重。”唐小詩關心反問。
“沒事,習武時哪天不受這麽點傷。”
“我都沒有聽大兄和二兄說過你會功夫。”
“二郎也沒說過?”秦致皺皺眉,笑着調侃,“二郎肯定嫉妒我。”
唐小詩瞧他得意模樣,故意笑他:“二兄才不會嫉妒你,你別自戀了。”
他傻笑兩聲:“他不嫉妒,他羨慕。”
“你可真自戀。”
一人騎馬一人牽馬來到姚家所在的街坊,秦致心中惆悵,不知道待會要怎麽和姚家長輩解釋今天的事情。
無論如何,他私闖武家将姚妹妹搶出來這都是無禮之舉,也損害了姚妹妹的名譽。可他當時就是那麽強烈的想要帶她離開,即便是現在他也不後悔自己當時那麽魯莽沖動,但擔憂在所難免。
他擡頭朝馬背上的人看了眼,她沉靜着微微垂首,似乎在沉思什麽事。
兩人沉默不語,一直到姚家府宅門前,他攙扶唐小詩下馬,轉身去敲門。
開門的老仆與他相熟,熱情笑道:“秦六郎過來了,今個巧的很,大郎君和二郎君都在府上。”
朝旁邊女子瞧了眼,透過黑紗看清帷帽下的臉,驚叫聲:“娘子?娘子怎得……”朝兩人看了眼,一臉疑問,終是沒有問出口,立即叫個小厮去上房通報。
唐小詩走到後堂門前,姚母已經迎了過來,見到二人一起也意外。
“阿娘。”唐小詩取下帷帽,激動地撲倒姚母的肩頭,抱着姚母,聲音哽咽,“女兒想你了。”這一舉動讓姚母驚得愣在原地半晌沒反應過來。
“苕兒,你……你的臉是不是受傷了?”剛剛女兒撲過來太突然,她眼前就那麽閃了下,似乎瞧見女兒的臉有些不對,沒有瞧清楚。
“阿娘,女兒不要回武家了,女兒真的不能再回武家了。”
“怎麽回事?”姚母一聽知道出了大事,否則素來懂事賢惠的女兒不會說出不回夫家的話。
姚母将女兒從肩頭上扶開,瞧見女兒半邊臉青紫腫脹,心疼的當即眼淚就溢了出來。
“這……這得多疼啊!”手顫顫地想要撫女兒的臉,又怕碰到傷處弄疼女兒,顫抖半天不敢落下。
“怎麽回事?是武郎所為?是不是他?”姚母老淚縱橫。
“阿娘,我們進堂內說。”她伸手幫姚母揩淚,扶她走進後堂。
姚母眼睛都沒從她臉上移開,淚止不住的流。傷看上去這麽吓人,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傷成這樣,若是下手再重點,自己女兒這張臉就毀了。
越想女兒被打的那可怕一幕越傷心,淚流得越兇。
秦致心中忐忑也跟了進去,琢磨待回要怎麽解釋昨日和今日之事。
聽到姚苕回來,兩位兄長和嫂嫂也都過來後堂,見到妹妹臉上的傷,衆人均滿眼心疼,兩位嫂嫂忍不住也跟着淚光閃閃。
當聽到小妹的傷是武奉親手打的,皆是震驚,姚大郎和姚二郎當即氣得跳了起來。
“武奉那厮竟然對你動手?”
唐小詩點了點頭:“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以前苕兒忍着他,以為他會改,沒想到他次次變本加厲。這次若非是苕兒拼死反抗,苕兒不知道要被傷成什麽模樣,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阿娘和兄長嫂嫂們了。”
說着眼淚竟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唐小詩清醒地感覺到這情感和情緒不是她的,身體裏似乎有個人在支配。
她想這大概就是姚苕殘留的本能意識,就如在武宅她沖上前去為秦致擋拳一般。
這一年來姚苕被武奉打過那麽多次,內心深處不可能不悲痛不怨恨,所以這副身體才會不受她控制淚水漣漣。
“簡直衣冠禽獸,妹妹別傷心,大兄必幫你讨回公道。”
“還有二兄,我們姚家的女兒怎麽能夠讓武家如此欺辱!”兩位兄長義憤填膺起身就要去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