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霧4
霧4
出了機場,覃望山有人來接,趙家園則要自己拖着行李箱去和當事人彙合。覃望山要處理的事情并不複雜,只消半天光景就已經辦妥了。他買的是第二天下午的回程機票,因此還有不少時間可以在這座城市逛一逛。他回到酒店,先給趙家園發信息,問他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過了一會兒,趙家園給他發來一個哭臉。
這個城市的氣溫比溪市高一些,體感更像是在深秋。覃望山裹了一件單層的風衣出門,在離酒店不遠的地方掃了一輛共享單車。他騎着自行車漫無目的地穿行在寬闊的、陌生的馬路上,路旁成排的梧桐樹落盡了葉子,枝丫光禿着向上,支棱出一種秋的寂寥和落拓。他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手機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覃望山在路邊停下接電話,來電的是滑雪酒店的工作人員,向他确認明天的入住情況。覃望山這才想起忘記取消預定。根據酒店的規則,24小時內取消預訂要收取50%的違約金。工作人員向他解釋這些細節,覃望山一言不發地聽完,說聲知道了就挂掉電話。
覃望山立在秋風瑟瑟的街頭,攏緊了衣服。可他知道,現在已經是冬季了。
晚上八點,趙家園的事情辦完了,給覃望山打電話,說要請他吃宵夜。覃望山白天吹了風,稍微有點着涼。他不想外出,讓趙家園到酒店來吃,聊完之後如果時間太晚,還可以直接住下來。
沒過多久,趙家園拎着行李到了覃望山入住的酒店。酒店頂層的餐廳營業到夜裏12點,不過八點過後只有點心和烤肉,沒有熱炒。趙家園餓壞了,點了一碗雲吞面和幾籠點心,狼吞虎咽地吃掉一大半,才騰出嘴跟覃望山聊天。
有的沒的聊了一大堆,趙家園的語氣忽然不太确定,他說:“學長,有個事情我想來想去還是得告訴你。雖然左醫生跟我說要對你保密,但你肯定比我有經驗……”
趙家園要說的是跟左立有關的事情,覃望山心裏有些吃驚,又有點不爽。他神色平靜地向趙家園點頭:“你說。”
趙家園說:“就是……左醫生呢,碰到個病人投訴,說由于左醫生飲酒後操作不當造成他永久殘疾。左醫生信不過他們醫院的法律顧問,打算自己找個律師,所以想委托我。但我也沒接觸過醫療事故糾紛,不了解這些個流程。學長,你看……”
覃望山皺眉,問:“材料在你手裏嗎?先給我看一看。”
趙家園說:“嗯嗯,有一些,但不齊,我先發給你。”
趙家園一邊哧溜面條,一邊把他和左立的微信聊天記錄發給覃望山。覃望山忽略趙家園和左立打招呼的表情包,飛快地浏覽了一遍,說:“沒有什麽實質性證據,應該問題不大啊,為什麽想請律師?”
趙家園搖搖頭:“唉,還有一個監控視頻。太大了,左醫生發我網盤了,我轉給你啊,學長。”
一分鐘過後,覃望山看到了那一段剪輯過後的監控視頻。視頻的主角是左立和林栩栩,兩個人的肢體動作親密,單就這一段視頻看,誰都會認為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
對于林栩栩這個名字,覃望山可以說是印象深刻。在中心醫院第一次見到本人之前,他并未意識到這個名字有什麽特別,而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他也不認為這個看起來普通的女孩兒會改變他和左立的關系,直到她自我介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栩栩”這三個字從已經模糊的記憶裏跳出來,迎面給他以痛擊。那不是他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好幾個月前,在那場左立蓄謀的巧合中,他拿着左立的遺忘在自己車上的手機,接到的來自左立的深夜來電,來電人就是“林栩栩”。
遺落手機是故意的,但是選擇用“林栩栩”來電大約是無心的。為什麽半夜還和“林栩栩”在一起,覃望山可能思考過這個問題,但在那個時候,“林栩栩”這個名字并不重要。後來,他又在結婚請帖上看見這個名字和左立并排,所有的故事因果終于閉合成一個完整的圓。
覃望山用倍速看完視頻,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是有點麻煩。”
他欲言又止,臉色變得并不好看。可能是身體不适,覃望山沒有刻意掩飾情緒,趙家園也看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地問:“左醫生就是因為交了這個女朋友……和家裏鬧翻的吧?”
趙家園對于覃望山和左立關系的認知來自陳哲,他說左立和覃望山是親戚,趙家園自然相信。左立提出希望趙家園向覃望山保密的時候,給出的理由是他和覃望山因為情感問題吵了架,所以趙家園理所當然的理解為左立交了一個家裏人不滿意的女朋友,跟親戚朋友都鬧翻了。
趙家園十分想開解覃望山,感情這事身不由己,家人的反對更是無用,何必要傷了親戚之間的和氣。他想勸覃望山認清現實,但別人的家事不好開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覃望山對趙家園講:“這個事情我先研究一下,我們倆保持溝通吧。左醫生那裏,還是請你保密。他如果要跟你簽委托合同,你就應下來吧。調查以及代理費這些,都可以由我負責。”
趙家園連忙擺手:“學長,你這是什麽話呢?咱倆什麽關系,你的親戚就是我的親戚,說代理費就是見外了。”
覃望山不同意:“幹活就要收錢,天經地義。”
趙家園說:“學長,我想跟你幹。”趙家園不喜歡他現在的工作環境,想要到永勳來,這事情提過好幾次,覃望山都沒有給出一個确定的答複。他有諸多考量,有些不方便明講。他勸說:“小趙,你非要到永勳來,我可以推薦。但是,你現在是實習期過第一年,不管在哪個所,收入都差不多的。而且,傻逼同事到處都有,名字不同而已。”
趙家園仍是重複道:“學長,我就想跟你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