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喜5
喜5
左立的确是不太習慣留宿在別人家裏,但也不到反感的地步,他随口一說:“你不想我留下來住?”
覃望山一只手搭在左立肩膀上:“別的房間沒收拾,要是住在這兒,咱倆得睡一張床。你願意嗎?”
左立嘴巴裏說着“我有什麽不願意的”,但想到在梁世雲家裏和覃望山同床共枕,的确産生了一種不太強烈的背德感。覃望山的手慢慢從肩膀滑倒腰間,虛虛地攏住他:“那我去跟季老師說一聲,今晚就不走了。”
左立的心跳得飛快,心虛感和刺激感交疊着。他推開覃望山,回身把用過的刀和菜板洗幹淨收起來,然後才說:“還是回家吧,別給梁教授和季老師添麻煩。”
覃望山面露失望,難過地嘆氣:“你嫌棄我。”
左立詫異了一秒,然後看出他在開玩笑,但卻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我不嫌棄你啊,那你現在馬上立刻去出櫃。”
這個話題十分敏感,左立剛說完就後悔了。不待覃望山回答,他就往外趕人:“你快點把果盤拿出去吧!我再把月餅也切一切,梁教授應該吃不了一整塊。”
“好。”覃望山站了一會兒才應,然後端着水果盤子出去了。左立松一口氣,目光向窗外放空,盯住院子裏一叢半人高的萬年青。院子裏的植物和這棟建築一樣,已經有些年歲了,長出了一種穩重豁達的氣質。綠植後面的遮陽棚褪去原色,底下的石桌石凳被磋磨的溫柔敦厚,和左立此刻的心境完全相反。他想,覃望山不想留宿的原因很簡單,不想在人前展露任何一點親密關系。待得越久,破綻越大,邀請他一起過中秋是能夠給予的最大限度的溫情,他應該識趣才是。異地處之,在家人面前,他也開不了口說自己喜歡男人。
想完這些,左立心裏松快了一些,動手把白天買的月餅拆出來切好。端着盤子出去,客廳裏沒有人,人聲都從院子裏傳來。左立在門廊處低頭換拖鞋,聽到院子裏鐵門嘎吱打開的聲音。
梁世雲的這處院子是上個世紀建成的,對開的大鐵門也是老家夥,開關時聲音刺耳,但也一直沒更換過。
左立聽到一個熟悉的說話聲。在大腦做出判斷之前,他就已經擡起頭來了。
“季奶奶,現在正是吃螃蟹的時候,我來給你們送點螃蟹。這一筐子是我專門挑的,又肥又大,我知道梁爺爺喜歡吃。”
“謝謝骢骢,快進來坐。”季霄的這一句話同時傳進在場另外三個人的耳朵裏,三道視線交彙,只有一個人急劇地變了臉色。丁少骢手裏裝螃蟹的保溫箱還沒放下,臉上的笑容還沒收住,嘴角就已經控制不住地拉了下去。覃望山坐在棚子底下,正在低頭倒茶,左立看不見他的表情。左立一驚之後很快鎮定下來,端着裝月餅的碟子走到石桌旁邊。
丁少骢終于回過神來。他毫不掩飾地盯着左立,打量他說:“怎麽左醫生在這裏啊?”
“骢骢,你也認識小立?”季霄奇怪,想一想又明白了:“是了,你是跟醫院打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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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少骢一邊點頭一邊說:“何止是認識,我們可是……”後面的話卻卡在喉嚨裏不知道該怎麽說。稍頓,他把目光轉向覃望山。
“左醫生怎麽在你這兒?”
丁少骢一字一頓重複這個問題。他是看着覃望山說的,語氣聽來正常,但表情卻有些猙獰。季霄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笑道:“你不知道,小立是山山他爸老家的親戚,拜托山山照顧一下。我想着小立在溪市也沒別的親戚,就叫過來一起過節。”
“老覃,你們家還有這門遠房親戚啊?”丁少骢臉上的冷笑都幾乎要挂不住了。覃望山擡起頭直視丁少骢快噴出火來的目光,無所謂道:“可不是親戚嘛!”
礙于季霄在場,丁少骢咬着後槽牙忍住了沒發飙,陰陽怪氣說:“怪不得最近都見不到你人,原來你是真的忙啊!”
覃望山如同無事發生,先點頭再說:“每年九、十月份都是訴訟的旺季,可能天幹物燥,大家的火氣比較重。”
左立聽他們言語之間一來一回,剛開始那一點歉意和驚吓已經完全消散。他從沒跟丁少骢有過什麽,喜歡覃望山也并不是錯。他給季霄拿月餅吃,一共三個口味,有甜有鹹。季霄讓他也吃,左立拿了半塊,廣式的餅皮油浸浸的,椰蓉混雜着桂花的味道在舌尖化開,濃得發膩。半塊月餅落肚,他向季霄告辭:“季老師,時間也不早了,我該走……”
告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丁少骢截住:“左醫生,你怎麽回事啊?我剛來你就要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躲着我呢!咱們也有個把月沒見面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坐下來聊聊天呀。”
覃望山輕哼一聲,說:“你跟他有什麽好聊的。你是來送螃蟹的吧?放下趕緊走人。”
季霄再遲鈍也聽出了不對頭,以為是丁少骢和覃望山鬧了別扭。這兩人從小到大也吵過不少架,小時候她管過,現在卻不管了,于是站起來說:“你們聊,我進去看看梁教授,他該吃藥了。”
院子裏只剩下他們三個了,丁少骢沒了顧忌,直接質問覃望山:“老覃,你他媽回答我,左醫生為什麽在你家?”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左立出聲,語調平淡,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丁少骢看看左立,仍舊問覃望山:“我問你話呢,覃望山!你和他……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
“你說是什麽關系?”覃望山回看過去,漫不經心地說:“純潔的朋友關系?”
被壓抑的怒氣噌的一下蹿上來,丁少骢大步走到覃望山面前,擡手一拳揮出:“你他媽對得住我嗎!”
覃望山側頭躲了一下,但沒完全躲過,拳頭擦着他的臉劃過去,指甲在下巴上留下一條紅印子。覃望山嘶了一聲,反手握住丁少骢的拳頭,壓低聲音說:“你确定要在這裏動手?”
丁少骢狠狠甩開覃望山,壓抑着聲音裏的憤怒和不解:“覃望山,你對得住我嗎?你明知道他……”
覃望山站了起來。他目光銳利,身高和語調都給人強烈的壓迫感:“我明知道他什麽?他是你的所有物嗎?你們有什麽關系嗎?他答應過你什麽嗎?”
一連幾個問題像耳光一樣,扇得丁少骢發懵,他還是強自撐着一口怒氣:“覃望山,你身邊的莺莺燕燕已經夠多了吧?為什麽還要去招惹他!”
“丁少。”左立出聲喊他:“是我主動的……是我招惹的覃律師。”
“你……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問左立。
左立咬了咬唇,點頭。
丁少骢知道自己徹底沒戲了。和覃望山相比,他唯一的優勢就是有錢。可是左立在他心目中,又偏生不是一個可以用錢買到的人。覃望山長得好又事業有成,在個人魅力上的确遠勝他,這是丁少骢一直以來就知道的事情。對于左立的用處上來說,梁世雲一句話可能也比他去求丁中展有用。身份和社會地位給感情貼上了标簽,覃望山是真誠的、多情的,而他丁少骢則是游戲花叢的富二代,正常人都知道怎麽選。
丁少骢垂頭喪氣、聲音苦澀:“你們……什麽時候的事情?”
覃望山反問他:“什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你們倆。”丁少骢用手指點着他們:“什麽時候搞在一起的?”
第一次見面是在丁少骢的生日聚會上,第一次獨處是丁少骢讓覃望山送左立回家,第一次私下約見是因為丁少骢借覃望山的車去接左立,左立把手機“忘”在了車上,第一次上床是在丁少骢開的度假村裏。這些第一次讓左立覺得問題很難回答,好像不管怎麽狡辯,都是他們的錯。左立不知道覃望山是不是有同樣的感受。
覃望山想了想:“有一次你找我借車,結果他把手機落在我車上了。我們是這麽聯系上的。”
丁少骢沒想到他們那麽早就有了私底下的聯絡。其實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在度假村的時候,他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場不對,尤其是覃望山把左立從水裏救出來之後。但那時候他太得意了,總覺得左立是他的囊中之物,計劃盤算的都是如何請君入甕。現在回想,樁樁件件、蛛絲馬跡,全都有跡可循,只怪自己太遲鈍太自負,也怪他太相信這兩個人。
丁少骢滿心懊喪,把目光落在左立身上,看着他久久移挪不開。左立沒有回避,也迎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半晌,丁少骢猛地錘了一下鐵門。一聲悶響過後,他垂着腦袋嘆了口氣:“……算了,我走。”
“丁少。”左立叫住他:“你剛來,陪季老師和梁教授坐一會兒吧,該我走。”
說完他看向覃望山:“我去跟兩位老人家說一聲。”
覃望山點頭:“我跟你一起。”
看他們夫唱夫随的樣子,丁少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聲說:“我走我走!”
左立說不上什麽感覺,總是一直懸起的心落了地,覺得踏實了。他抱歉地沖丁少骢笑了一下,推開入戶門,走回室內去。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覃望山卻沒跟來。覃望山和丁少骢之間應該還有話沒說完,左立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季霄扶着二樓的欄杆往下望,看見左立走進來,小聲問他:“山山和骢骢吵起來了?”
“沒事,季老師。”左立搖頭,并再一次向她告辭:“季老師,我要回去了。”
季霄果真如覃望山所料那樣說:“好不容易來一次,多坐一會兒啊。時間晚了就在這裏睡。”
“不了,太麻煩你們了。我明天要上早班,回去住比較方便。”左立說道,又打消她的擔心:“我已經叫了出租車了。”
“要上班啊。”季霄說着,沒有繼續挽留,也沒有客氣地說讓覃望山送他。左立明白她是擔心覃望山送人之後一去不複返,左立不想成為覃望山逃跑的幫兇,笑着揮手:“季老師,麻煩幫我跟梁教授說再見,我就不上去了。”
作者有話說:
要開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