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喜3
喜3
覃望山不想過多談論自己的肺部結節,把話題引向別處:“林醫生說她身體不舒服,你不該讓她一個人回家的。”
本該回答的人不說話,齊銘飛快搭腔:“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安全到家了沒?”
左立的嗓子發幹:“……應該還在開車,過會兒吧。”
覃望山很是關心的模樣:“其實吧,你們當醫生的認為自己心裏有數,其實最沒數。以為小毛小病的沒關系,反而耽誤了,醫者不自醫,是不是?”
左立想笑卻笑不出來,只當他在陰陽怪氣,把齊銘拉入戰場:“覃律師這番話對所有人都适用,不能只把帽子扣在我們學醫的頭上。你說對不對,齊醫生?”
齊銘随便附和了兩句,就把話題轉開了。他十分善談,填補了所有談話間的空白,左立就正好發呆。聊了一會兒,齊銘提起:“對了覃律師,小丁總的那個案子是你在幫幫他代理嗎?”
覃望山先回答不是,然後才說:“那是個行政案件,不是我的業務範圍。”
“我聽說案子挺麻煩。”齊銘說:“上次碰到小丁總,哎,愁眉苦臉的樣子。”
存仁在中心醫院也有業務,丁少骢和齊銘打過交道不奇怪。覃望山不知道齊銘具體指的是哪一宗案件,只扯些無關緊要的事:“病人家屬已經跟他和解,民事上其實已經不存在糾紛了,剩下的是否違反行政管理規定的問題。如果确有疏漏,就接受行政處罰。”在覃望山看來,這個案子其實并沒有争議,丁少骢最聰明的做法是乖乖接受行政處罰,醫療器械是個重點監管的行業,其他任何動作都不會給存仁的經營帶來益處,當然這話沒必要對齊銘說。
齊銘的興趣不在案子本身上,他說:“我聽說因為這個案子,存仁有了處罰記錄,可能要停止和醫院的合作。”
覃望山含糊道:“這是他們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清楚。”
齊銘又問左立:“左醫生,你聽到過什麽風聲嗎?”
左立也搖頭:“沒聽說,沒注意。”
齊銘打聽消息的意圖太過明顯,而覃望山又把不悅直接擺在臉上,一時間車內氣氛冷淡下去。左立怕覃望山身上的低氣壓轉移到自己身上,主動談起今天婚禮的主角徐正川。
齊銘和徐正川是同門師兄弟,跟徐正川的關系很親近。左立抱着聊八卦的态度問起來,齊銘自然有很多話可說。徐正川讀書時的趣事,徐正川和他的妻子是如何相識相戀的,這些事情他都是第一次聽說,倒也津津有味。覃望山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掏出手機來打字。左立和齊銘聊得火熱,偶爾瞟一眼覃望山,發現他的注意力完全沒在自己身上,又偷偷把目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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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望山要去的地方跟婚禮所在酒店一街之隔,齊銘先把覃望山放下,再去婚禮現場。酒店大堂挂着徐正川和新娘的巨幅海報,熱情的服務生引導他們上樓。兩人都是男方的朋友,在接待處各自交了紅包、記了名字,又領了伴手禮。
在溪市,左立幾乎沒什麽朋友,接觸最多的就是同學和同事。和他夠得上吃喜酒交情的同學,要麽已經畢業離開本市,要麽還跟他一樣苦哈哈當着住院醫,沒有結婚的條件。在附二院規培的這三年,也恰好沒有碰到同事結婚,徐正川是第一個。溪市婚禮的風俗和涼縣大不相同,酒席的流程和時間也有區別。在老家,婚禮宴席是設在晚上,而溪市是在中午。當然,涼縣也沒有這麽高檔的酒店、這麽華麗的會場以及這麽精美的布置。
新郎新娘在大廳門口迎賓,昂貴鮮花紮成的布景板前面擺出既公式化又發自內心的笑容,和前來祝賀的賓客一一合影。左立和齊銘是一起到的,分別站在新郎新娘兩邊。攝影師喊着看鏡頭、微笑,咔嚓兩聲定格下此刻的畫面。
徐正川問左立:“林醫生怎麽沒來?”
左立站在新娘的旁邊,沒有聽得太清楚,疑惑地看過去。齊銘聽清楚了,他并不知道徐正川并沒有給林栩栩單獨發請帖,回答說:“哦,林醫生有點兒不舒服,回去了。”
徐正川雖然不知道齊銘怎麽會和左立一起到、并且知道林栩栩為什麽沒來。他的關注點在其他地方,聽話了然地點頭,又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左立。那個眼神左立覺得似曾相識。
就好像是在科室聚會上,他跟左立說“你是最适合骨科的”時候一樣的眼神。左立低頭看着腳尖,掩飾過忍不住浮起的冷笑。林栩栩在醫院并不高調,從不提起自己的父親。但是醫院的圈子就這麽大,總有人能聽到一些風聲。徐正川這種愛打聽的消息靈通人士,知道她父親是市中心醫院的副院長也不出奇。上次他看見左立和林栩栩一起從值班室出來,又知道他們曾是同班同學,便篤定左立是在追求她了。徐正川的那個眼神像是看透了他,又像是在鼓勵他、贊許他。似乎在說,左立,你這樣的出身想要往上爬,這一條路是最優選擇。
徐正川的婚禮請了幾乎半個附二院,酒席吃成了同事聚餐。科室裏除了當日上班趕不過來的,唯一沒有參加的人就是楊海帆,這實在不符合他愛熱鬧的個性。吃飯時也有人問起,盧利為替他回答:“老楊休年假,出去旅游了!”
“沒聽楊主任說起啊?”
“說是他兒子鬧着非要去。”盧利為一邊夾菜一邊說。他和楊海帆同一間辦公室,兩人是同期畢業生,也是前後腳評上的副高,一直關系不錯。
聽說楊海帆度假去了,惹起大家無盡羨慕,紛紛感嘆自己什麽時候才能休上年假。幾杯下肚,人越來越嗨。左立喝了幾杯,不多,只夠讓他感覺到微醺。做游戲的環節他被抽到,到臺上唱了半首歌,說了幾句吉利話,然後懷裏被塞了一個毛茸茸的公仔。左立抱着雪白的兔子回到座位上,很快被同桌的女孩子要走了。
場面實在熱鬧,說話都必須提高聲調。交流只靠情緒,根本不用聽清對方說了什麽。整場婚禮讓他感到茫然和抽離。新娘父親發言時哭得令人壓抑,司儀打雞血一樣的興奮聲調又讓他仿佛置身于過年時的大賣場。左立清楚的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擁有這樣一場婚禮,或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畢竟沒有比這樣的場合更符合“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麽也沒有了。”
左立可以冷靜的審視自己的人生,但是覃望山的呢?可能也并非渴望,萬一他需要這樣一場婚禮呢?
這很正常,至少看起來正常,但左立忽然不敢去想。猛然間他意識到,自己對覃望山的喜歡,可能早就越過了能夠輕松抽身的那根底線。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