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疑4
疑4
看着丁少骢的背影消失,左立拐個彎到便利店買三明治當晚餐。買單的時候,收銀小哥說今天有買一送一的活動,買三明治加六塊錢就送一杯咖啡。左立在進店之前就在海報上看見了這個活動,但是值夜班買咖啡屬實晦氣,他本來不打算買,被小哥一推銷又同意了。
拿着咖啡和三明治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就被叫走。下午剛剛手術的男性病人自作主張拔了尿管,結果還是無法排尿,又怎麽都不肯讓護士動手幫忙,對峙一陣之後只能叫左立去幫忙。插完尿管出來又開始忙着換藥,這是個絕對的體力活,他和值班護士柳林一起忙活了将近一個半小時。回到辦公室,咖啡已經徹底冷掉了。左立抓住杯套,感覺不到一丁點溫度,心底浮起不好的預感。果真,三明治打開還沒咬兩口,急診來電話讓過去收病人。
新收進來的病患是個年輕男孩兒,看起來不到二十歲,應該還是學生。他下午在草坪上滑到導致小腿骨折,傍晚因為實在太痛到醫院挂急診。男孩的叫喊聲音響徹走廊,五官痛得皺成一團,受傷的那條腿傷口又紅又腫,腳趾微曲、肢端皮膚蒼白。左立一邊給他查體一邊做記錄,伸手叩了叩他的腳趾頭,病人立刻慘烈地叫喚起來。
陪診的家屬應該是男孩兒的父親,立刻吼他:“小聲點!男人不能這麽嬌氣!”
查體結束,左立讓柳林給病人量血壓,又開了心電圖及血常規等一系列常規檢查,自己去到辦公室給二線醫生楊海帆打電話。他簡單明了的向楊海帆彙報了情況,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懷疑有血栓形成,可能是骨筋膜室綜合征,需要切開減壓。”
從左立的描述中,楊海帆覺得情況并沒有那麽嚴重,骨筋膜室綜合征只是可能性之一,而且大概率是。他猶豫地說:“我剛開始休年假,今晚上的班應該是……這樣吧,我給盧主任打個電話。”
挂掉電話,左立找問柳林檢查結果。柳林把已經出結果的檢查單都給他,左立稍微翻了翻,看不出什麽異常。左立又到檢查室去看病人,卻聽見患者家屬在病床旁邊訓話。男孩兒慘白着一張臉,也不知道聽不聽得進去。見醫生來了,當爹的才閉上嘴不言語了。左立又試着按壓小腿,這回男孩兒只是輕輕哼了兩聲,一旁的父親露出滿意的神色,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教育成效顯著。左立卻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感覺痛嗎?”
男孩兒搖頭:“沒剛才那麽痛了,感覺腳麻麻的。”
左立心下一沉,當即叫柳林通知手術室,又向病人家屬囑咐幾句。他從檢查室出來,又給楊海帆打電話。這些事情他沒辦法拿主意,必須彙報上級。楊海帆接得很快,還沒等左立開口,他飛快說:“我已經出門了,半個小時後到。”
左立以為還要協調人員,聽楊海帆已經在來的路上,頓時松一口氣。他仔細陳述了最新情況:“可能需要立刻安排手術。”
楊海帆嗯了一聲,問:“今晚值班的護士是誰?”
左立回答:“柳林和胡曉芸。”
楊海帆說了一聲好,然後囑咐他:“你別慌,按照你所學的,一步一步來。”
左立當然知道減壓術越早越好,每晚一分鐘,男孩兒小腿就需要截肢的可能性就大一分鐘。左立穩了穩心神,跟胡曉芸說:“不等楊老師了。”
胡曉芸本來就是手術護士,熟門熟路協調安排手術室、聯系麻醉科,很快患者就被送進了手術室。左立換好手術服,沉靜地站在手術臺前,他沒有擡頭,将手伸向器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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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海帆比他說的還早到了一分鐘,最後一段路闖了一個紅燈,好在是夜間車少。減壓術進行到一半時楊海帆進來了,左立擡頭看見了他。楊海帆看出左立的意圖,出聲制止:“你繼續,我盯着。”
楊海帆在身邊讓左立感覺心安。他了解楊海帆的風格,他是喜歡一邊做手術一邊聊天打趣的人,可今晚卻明顯不同,除了偶爾出聲提醒左立,幾乎不說多餘的話。好在一切進行順利,男孩兒的腿保住了,也未出現明顯并發症。
兒子被送進手術室,後知後覺的父親才意識到情況危急,在手術室外大聲嚎啕。手術結束,病床被推出來那一刻,患者的父親立刻要撲上來,楊海帆蹙眉瞪過去,家屬立刻把手腳縮了回去。左立長舒一口氣的同時,覺得晚上那杯咖啡真的是買錯了。
終于有機會坐下來休息已經到了淩晨三點。楊海帆沒有上場,樣子卻比連做三臺手術還疲憊,他用力拍了拍左立的肩膀,說:“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楊海帆是他的規培帶教老師,一向精力無限,一天三臺手術稀松平常。左立在的這三年裏面,沒有見他休過年假。看着楊海帆離開的背影,左立把疑惑壓回肚子裏。
啃完了完全冷掉的三明治,左立的胃有些不舒服。咖啡是堅決不能再喝,左立端着杯子去廁所倒掉,路過護士站的時候被柳林叫住:“左醫生。”
左立停下來,對柳林擡了擡眉毛。柳林面前的臺子下擺着一個外賣打包袋,他以為是要叫他一起吃宵夜,卻不想柳林說:“左醫生,有人找你,說是你老家的親戚。”
“老家的親戚?男的女的?”左立一下子皺起眉頭。
“男的,我讓他去值班室等了。”柳林回答。左立想不到老家還有什麽親戚跟他有來往,心裏飛快地計算着。肯定不可能是外婆,老人家有事會先打電話,楊宇慧的預産期将近,難道是她出了什麽事情?來的人是盧繼華嗎?還是消失好多年的父親那邊的親戚?
左立越想越不對,心裏咚咚亂跳,朝着值班室的方向飛奔起來。
值班室的門是掩着的,裏面的燈沒有開,也沒有任何動靜。難道是柳林搞錯了,人不在這裏?
左立疑惑着推開門,伸手去摸門內側的開關。手被人攥住,然後順勢關上了值班室的門。左立被擠鐵皮衣櫃和門之間,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飄進鼻腔裏。
“誰?!”
驚懼的感覺只持續了三秒鐘,左立被架起來,熟悉的溫熱觸感停留在唇邊,左立失神,舌頭趁機侵入口腔。
左立被親的氣喘連連,他推了推壓住自己的肩膀,用氣聲說:“這是在單位。”
那人卻沒有停的意思,手從白大褂下面伸了進去。……
左立咬着嘴唇,伸手夠到了牆上的開關。啪的一聲,頂燈打開。過于強烈的光線閃得左立閉上眼,再睜開,覃望山那熟悉的輪廓闖進來。
深邃的黑色的瞳孔注視着他,呼吸聲落入靜谧的空間,化成纏繞的情愫。左立幾乎要化成一灘水,他強行收斂心神,清了清嗓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覃望山壓低聲音說話,聽起來更富磁性。
“怎麽不回去休息,跑到來科室來了?”左立忽然有些羞赧,扯了扯白大褂,低頭要扣扣子:“你跟護士說是我老家的親戚?”
“不是說好了夜班都來接你?我到家了,發現你不在。”覃望山抓住左立的手不讓他動:“我沒說是你老家的親戚。”
左立不解:“那你怎麽說的?”
覃望山挑起嘴角笑:“我說我是你叔叔。”
“叔叔,我還在上班。”左立擰着手腕兒想掙脫他。
“你別動。”覃望山說:“我來。”
覃望山幫左立把扣子一顆顆扣好,從裏面的襯衫到外面的白大褂,從下往上,從裏到外。扣子扣起來,皮膚被衣料遮蓋,可是身體卻越發滾燙。覃望山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左立的臉:“快去吧,我去車裏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