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局1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左立沒有再拒絕。覃望山看在丁少骢生日的份上,不打算做拆臺的事,也正好借此機會開溜。告辭丁少骢出來,兩人乘坐同一部電梯抵達地下二樓,一前一後走在光線昏暗的停車場裏。
覃望山今天是見完委托人就立刻趕過來的,人模狗樣地穿着正裝,開的是所裏用來充門面的好車。他停在黑色的商務車前面,對左立說:“我先叫個代駕,稍等。”
左立一直安靜着,這才正式跟覃望山說第一句話:“不用。”
“什麽?”覃望山在劃手機找聯系人,沒預料到左立會出聲。
“我是說,不用叫代駕。”左立解釋說:“我沒有喝酒。”
看覃望山沒有反應,還在打電話,左立又補充說明:“駕齡六年,自認技術還不錯。”
電話沒有打通,眼前有個看起來還不錯的選擇。覃望山思考了三秒鐘,把車鑰匙遞給了左立。
左立沒開過這個品牌的車,問覃望山啓動鍵在哪裏,檔位該怎麽弄。汽車發動的轟鳴聲中,覃望山覺得左立的話不太可信。
“要不還是叫個代駕吧?”覃望山這句話沒能說出來,左立忽然側身向他探過來,頭低下去,手抓住了副駕駛還沒扣上的安全帶。除了酒氣,一股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傳進覃望山的鼻腔。
安全帶卡扣發出清晰的聲響,左立坐直了身體,汽車平穩地朝地庫出口駛去。
覃望山知道自己喝的不多,遠沒到醉的地步,但卻禁不住一陣陣發暈。他按下車窗按鈕,整面窗戶降下去,夜風開始灌進來。五月初的風仍舊保持着一點涼意,悠悠然地敷在覃望山的面孔上。左立專注地握着方向盤,沒發現覃望山正在觀察他。覃望山承認,丁少骢作為富二代,既不土也不俗,對情人有着不錯的審美。他一直中意那種安靜沉穩、富有書生氣的類型,但這種優秀的審美僅限于外形上。丁少骢的上一個固定情人是個二十歲的大學生,涉世未深、天真稚嫩,丁少爺把他當明珠一樣供着,後來卻發現他同時交往着三個男女朋友,丁少骢只是充當着錢袋子的角色。丁少骢吃了個大虧,好不容易才療愈情商,又一頭熱地戀上了另一位。覃望山承認的确是人不可貌相,不知道這位左醫生是不是同一類。
剛開出地庫不遠,就碰到交警在路口查酒駕。這一帶娛樂場所林立、夜生活豐富多彩,碰到檢查是覃望山意料之中的事。左立看見警燈,下意識瞥了覃望山一眼,發現他盯着自己,不得不再次聲明:“我真沒喝酒。他們勸了,丁哥都給我擋了。不信你聞。”
不知怎麽,覃望山聽出一絲挑逗的意味,他沒有動,只是微微的一挑眉。
交警示意靠邊停車,然後敲了敲駕駛室的車窗。車內散發出酒精的味道,交警皺了皺眉頭:“喝酒了嗎?”
左立立刻回答:“我沒喝,我是代駕。”
交警把酒精檢測儀遞過來,說:“含住,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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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立乖乖照辦,儀器數值顯示為0,交警招了招手,放他們離開。左立關掉雙閃,一腳踩在油門上,車子嗖的一聲飙了出去。
開出堵車的這一片區域,左立問覃望山住在什麽地方。覃望山回答:“你開到你家,我再叫代駕回去就行。”
已經是十一點了,明天七點半就要交班,八點二十跟主任查房,左立想到這些,默認了覃望山的提議,安靜地朝着自己小區的方向開。夜裏路況很好,路燈一段明一段暗,有時嘈雜有時安靜,覃望山靠在座椅上,漸漸有了睡意。
碰到一個很長的紅燈,左立停下來,撐着方向盤扭頭看向覃望山。副駕駛很長時間沒有動靜,左立想他該是睡着了,這時看覃望山果真閉着眼睛的。他穿着正裝,煙灰色的西裝剪裁合體、版型優良,皮鞋锃亮,手表的表盤閃閃發亮,看起來價值不菲,除了用發膠定型過的頭發因為時間太長,劉海已經散開了。
是一副商務精英的模樣。
左立在心裏的評價還沒進行完畢,覃望山忽然睜開了眼,恰好和左立對視。兩秒鐘之後,覃望山提醒他:“綠燈了。”
左立不覺得窘,他收回視線,繼續認真開車。隔一會兒他說:“還沒做自我介紹,我叫左立,你應該聽見他們說了,我的職業是醫生。”
覃望山沒搭話,過了一會兒才自報家門,卻也惜字如金:“覃望山。”
左立低低地啊了一聲:“你就是覃……律師啊。”
“怎麽?久仰大名嗎?”覃望山調侃道,準備聽他說出一番什麽話來。
左立笑了一聲:“剛才聽他們提起過。”
至于提起過什麽內容,他沒有接着說下去。“覃望山”這個名字乍一聽上去就很有年代感,其他人又開玩笑,說他是業內德高望重的律師,左立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位“覃律師”年紀不小。田炜說叫一聲覃叔叔也是應該的。
想到這裏,左立忍不住想笑。他以為自己沒有發出聲音,卻聽覃望山問他:“你笑什麽?”
左立故意問他:“想到一個笑話,覃律師想聽嗎?”
覃望山不置可否。左立想了想說:“我還是不說了,說出來可能就不好笑了。”
覃望山對笑話并沒有什麽興趣,卻覺得左立話裏可能有點欲擒故縱的意思。琢磨了剛一會兒,車抵達目的地。左立下車,向覃望山揮手說再見。覃望山忽然升起一點惡意的念頭,問他:“你收多少錢一次?”
左立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你說什麽?”
覃望山看着他流露的無辜的表情,故意沉吟了一下,輕松地微笑道:“不是說你是代駕?”
左立配合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眨眨眼,把手機掏出來,伸到覃望山面前:“市價,兩百一次,掃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