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界如此公平+你也是個窮鬼
一更
時間在這一刻仿若靜止了。
與此相對的,聽覺似乎頃刻之間靈敏到了可怕的地步,以至于連心跳聲都大到吓人,簡直好像正一下下急促地敲擊着耳畔。
“咚!”
“咚咚!”
……
兩個淩亂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卻又無端地讓人覺得和諧異常。
仿若過去了很久,但也許只是短短一瞬。
額頭上的觸感消失了。
塞西爾近到沒有距離的臉緩緩退開,閃爍着淡淡熒光的藍色發絲動作間有幾縷擦過她的臉頰,易缇覺得有點癢,又後知後覺地發現臉很燙。
這一剎,易缇的心中居然湧起了某種類似于“悵然若失”的感觸,但她很快揮散了這種莫名而來的情緒,下意識伸出手撫住額頭,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又或者,這種時候也許什麽都不該說。
因為心情的淩亂,她的目光一時之間複雜極了。
而就在這種複雜目光的注視下,“始作俑者”居然一點點地從沙發上滑落下去,蹲下身,拼命地扒拉着沙發縫,似乎在努力試圖讓自己鑽進去。未果後,他默默伸出雙手抱住頭,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把自己給“藏”了起來。
易缇:“……”
剛才的情緒瞬間蕩然無存了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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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家夥還真是個天生的氣氛打破專家。
而且,造就這份尴尬的人明明是他才對,為什麽羞答答的人也是他啊?
好像她做了什麽壞事不一樣。
不·愉·快!
伐·開·心!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沒·錢·買·包·包!
她抽了抽嘴角,放下撫着額頭的手,盡可能忘記剛才的那份觸覺,一把抓住他的頭發,不太溫柔地扯了扯:“你有什麽好害羞的?這都是你的錯吧?”明明害羞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吧?被突然襲擊什麽的……
不管被怎麽拉扯,塞西爾同學反正是打死不肯擡起頭來,好半天才小小聲地說:“是地球風俗的錯。”
易缇:“……”他是一天不黑大地球就不愉悅是吧?所以說,“這和地球風俗有什麽關系?”
“小缇你要最有誠意的安慰方式……”
“所以?”
“我找到了親吻禮。”
“……”喂!
到這裏,易缇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嗎?但同時又覺得無奈——
“在查找信息的時候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可是天朝人。”扶額,“這種安慰方式對我們來說可完全不适用,當然,關系格外親密的人除外。”夫妻之間、戀人之間倒是較為常見的,親人……天朝人表達親情的方式一般都很內斂,尤其是父母與子女,別說這種熱情的方式了,就算是擁抱正常情況下也做不到啊。當然,哥哥那種特殊類型除外!
與此同時,某個外星人也因為易缇的話遭受了重大的打擊。
因為第一次收集地球信息時差點被包含衆多垃圾的信息流沖垮的緣故,他沒有貿然接收全部,總是使用時再進行搜索,這也導致偶爾會出現一些岔子(易缇:真的是偶爾嗎?!),但是,這次似乎比以前都要嚴重。
居然對在禮節方面相對保守的天朝人小缇做出了那種失禮的舉動,一定會被讨厭的。
被讨厭了……
要被讨厭了……
絕對要被讨厭了……
易缇注視着幾乎石化、整個都灰白了的塞西爾,心中無語的感覺更甚,他也不用露出那種絕望的表情吧?
道歉方式搜索中……
最有誠意道歉方式。
一個詞從塞西爾混亂的腦子中跳出——切腹。
他還沒來得及了解它的意思,就急匆匆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小缇,如果我切腹的話,你會原諒我嗎?”
“……你這是在威脅我麽?”
“……”QAQ
易缇伸出雙手将某人染上大片晚霞的臉從雙臂中“扯”了起來,因為她“力大如牛”他又“身輕如燕”的緣故,很輕易地就做到了這一點。她嘆了口氣,捧着他的臉與之對視着說道:“這次看在你不懂常識的份上就算了,以後可別随便對其他人做出這種事,尤其是女性,會被揍的。到時候我可不會幫你。”
體會到她話語中“諒解”之情的青年眼睛亮了起來,如同璀璨星河。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回答說:“我只對小缇你做。”
“喂!”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好好接受教訓?
“我是說……”知道說錯了話的塞西爾小心地看了看易缇的臉色,解釋說,“我只想對小缇做,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還想和你更加更加親密一點。”和他不一樣,小缇的朋友在地球上有很多,他知道為這種事情沮喪是不正确的,但還是偶爾會為這種事感到煩惱。
他想做她最好的朋友,是和別人都不一樣的那種朋友。
但不知為何,這種話他無法直白地說出口,因為覺得可能會給她帶來困擾。
他不想讓她因為自己産生煩惱,哪怕一點點都不想。
易缇:“……”有時候她真的覺得這家夥可能是精分,一會兒害羞得厲害,一會兒又能毫無羞愧之情地說出這種坦率到讓人受不了的話語。
但是她也很清楚,這家夥恐怕壓根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或者說,不過什麽都不知道也許才是好事,這樣就什麽都不用想,把煩惱丢給其他人就好了,比如她。
懷着這種不太平衡的心理,她直接用雙手揪住了他的臉頰,洩憤似的來回拉扯了起來。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易缇“依依不舍”地松開手,接完電話後,跳下沙發朝外面跑去——衣服到了。檢查完畢并付款簽收後,她暗自慶幸——好在身上還有之前取的現金,否則真是要丢大人了。但話又說回來,本來就已經彈盡糧絕了,現在又被宰了一刀,她真的快要窮死了!
拜此所賜,之前的尴尬直接被她忘了個精光,她直接走回洗衣機邊,剪掉新衣服的吊牌,清洗了起來。因為時間已經不太早的緣故,易缇依舊選擇了把衣服烘幹。
正忙碌間,塞西爾拿着她的手機跑了過來,說道:“小缇,你手機響了。”
“又響了?給我看看。”易缇選擇完選項後按下“開始”,擦幹手接過電話,意外地發現居然是過去同事打來的。
五分鐘後。
易缇挂斷手機,露出“我吐了三升血”的表情。
“小缇!”塞西爾一臉緊張地按照“天朝檢測疾病的方式”,伸出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你沒事吧?”
易缇抓住他的手,扯了下來:“沒事才怪吧……還有,塞西爾,我如果哪一天真的吐血了,麻煩你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摸頭是拯救不了我的。”
“……”點頭點頭,記下來記下來。
她就說對方怎麽會突然打電話來,原來是要結婚了,請她去參加。參加婚禮,就意味着——紅包!!!這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之後的事實證明,老天還是公平的。
這個“事實”發生在第二天的清晨。
在經過一夜的痛定思痛後,她覺得好好經營花店……是不可能的。而是在塞西爾小天使的提醒下,她發覺自己還有一樣優勢是可以利用的,那就是——賣藥!
她配置出的供異類使用的靈氣液,似乎還挺珍貴?那麽拿來換錢應該沒問題吧。而且這也算是自力更生,憑本事賺錢。
懷着這份“我即将成為藥販子”的激動心情,昨晚睡不太着的易缇煉制了不少瓶靈氣液,這直接導致早晨吐納結束後,她餓得厲害。悲劇的是,一開冰箱,她發現自己再次彈盡糧絕,在包裏翻了翻,很好,還剩下七十五塊零八毛,吃個早飯肯定是夠了。
她不由遙想起從前在雜志上看過的各種“雞湯”,依稀記得,每個人中彩票大獎前,口袋裏似乎都只剩下最後一毛錢。珠玉在前,她認真想自己要不要去買張彩票呢?
她一邊認真思考着,一邊打開了卷簾門上的小門。
“砰!”
有什麽東西倒落在她腳邊。
易缇:“……”
直接被吓到的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而後連忙蹲下身,問道:“喂,你沒事吧?”因為她已經發現這是個人。
側躺在地上、背對着他的人顫抖着擡起了一只手,發出了一聲仿佛來自地獄的低吟:“我……餓……”
易缇就覺得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她仔細看了對方一眼,不可置信地說道:“陸空?”他怎麽變成了這樣?遇到很厲害又很兇惡的異類了?
“……”對方猛地回過頭來,在看清楚她的臉孔後,露出感動到了極致的表情,翻過身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痛哭流涕,“易缇,沒錯,這就是你家!我終于找到你了!!!”
易缇:“……”無語了片刻後,她問,“你之前不是來過?”怎麽說出那麽奇怪的話。
“我不擅長記路。”
“……”喂!究竟得多不擅長才能弄成這樣啊?
“那你怎麽過來的?”
“憑感覺!”
“……你的感覺還挺準的。”
“一點也不準!”不提還好,一提陸空更傷心了,“我在這座城市流浪了十多天,才終于又找到你家啊!”
易缇突然覺得,老天爺在人生際遇這方面還真是公平。
雖然沒讓她變得有錢,但是,至少讓她遇到了一個比她更慘的。
二更
對于陸空的遭遇,易缇表示自己驚呆了:“……你不是回家去了嗎?”怎麽會在城市裏流浪。
“別提了,就那七塊多錢,什麽車票都買不到,原本想帶着阿姜在這裏幹上一票再回去,誰知道……”
“你迷路了?”她覺得自己對于這種事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帶着阿姜我怎麽可能迷路,”青年勉強爬起身,抹了把臉,那都是男人桑心的眼淚,“它的鼻子可靈了。”
他這麽一說,易缇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對了,阿姜呢?”
“老爺子那邊有事,臨時用契約法陣把它給召了回去。我當時覺得這樣很方便,可以直接通過它把事情告訴那老家夥。但是我沒想到,”他越說越傷心,“它就黃鶴一去不複返了!不會是完全把我的事忘記了吧。”TAT“應該不會吧……”易缇囧然之餘,覺得自己似乎該安慰這個家夥,“也許是有事?”
“希望如此,”陸空又抹了把臉,一臉苦逼地繼續說道,“之後我就想暫時返回你家,在附近住下,結果……你明白的。”
“……”是的,她完全明白,但是,“你也不至于……”她仔細打量了下對方,比起上次見面,他現在的模樣真的是個悲劇——頭發淩亂,雙目無神,雙頰甚至都微微陷了進去,身上的灰色道袍變成了一套普通的運動休閑服,但看起來皺巴巴的,還有點髒。從前一個陽光青年就這麽變成了……她輕咳了聲,“弄成這樣吧?”不管怎麽說也太慘了。
陸空捂臉,似乎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我這麽多天以來什麽工作都沒找到,去搬磚都面臨職場危機,要和好幾個人一起競争……你能想象嗎?我這些天的生活是多麽的……”TAT“……”這可真是太慘了。
“報應啊!這都是報應啊!”陸空仿若被打開了某個開關,源源不斷地吐槽道,“知道嗎?與異類結成契約後,召喚的時候就需要付出某些代價。比如和我們家族訂立契約的異類,家裏的直系親屬在舉行儀式後都可以召喚它們,但是,每次召喚都要付出一定數量的血液。我從前覺得這太浪費,于是在家中的古籍中尋找到了規避的方法,在舉行儀式時悄悄地使用了。”
“失敗了?”
“不,成功了,或者說,成功了一半。”陸空嘆了口氣,“從此以後,我召喚阿姜的确不需要付出代價,但之後我才發覺,那是因為,我已經一次性地付出了一切代價。”
“什麽意思?”
“從那之後,我的運氣變得相當差。”
“……”這樣也可以?
“你別不信。”陸空先森現身說法,“怎麽說我們過去也是同學,你還記得當時有關于我的傳聞嗎?”
“傳聞?”
“咳咳,就是那個超級無敵幸運者啊。”
“這麽說來,”易缇努力思考了片刻,很快想了起來,“那個中獎是真的?”
陸空點頭:“沒錯,那個在放學路上随便買了張彩票,結果中了十萬元的幸運兒,就是區區在下。”回想起當年的往事無疑讓他志得意滿,“事實上,除去那次之外,我還陸續中過好幾次獎,獎金總額加起來都快百萬了。”
易缇抽搐了下眼角,總覺得這家夥有點拉仇恨的嫌疑。懷着一點淡淡的嫉妒,她不太厚道地吐槽說:“那也是過去了。”
“……”青年瞬間飚出了眼淚,“沒錯,那都是過去了!”
所以說,自作聰明什麽的真是要不得!
雖然說“運氣”這玩意虛無缥缈,但陸空自從使用了古籍上的方法後就開始走厄運也是真的,以至于他的家人都震驚了。在得知這件事的實情後,陸家老爺子先是把他給胖揍了一頓,關了三個月的禁閉,緊接着,毀掉了那本以前一直沒太重視的書,以防有人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
按照他老人家的說法,陸空之前的運氣其實真的是非常好,因為如果古籍上記錄的方法真的是“一次性付清代價”,那麽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上失去情感、壽命也并非不可能的,而他只是失去了那個,真的算是好運氣的最後一次顯靈。當然,因為陸空對于當時的情況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永遠地失去了好運呢,還是只是失去了一段時間的,總而言之——他現在就是個做什麽都能出岔子的、超倒黴的家夥!
“但是,大概是因為我在儀式中付出‘運氣’是為了和異類簽訂契約的緣故,它們可能也接受了我失去的一部分代價,所以和阿姜待在一起時,我的運氣還不算太差,至少沒現在這麽差,它一走我就……”TAT易缇覺得自己此時應該安慰下這家夥,但是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像之前那樣默默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節哀。”
“作為老同學和未來的合作夥伴,”陸空滿臉哀怨地看向易缇,“在我遭受了這樣的精神打擊時,難道你不該給我一點實質性的安慰嗎?”
“……”不得不說,易缇現在對于“安慰”這個詞相當過敏,雖然知道對方應該完全沒拿啥意思,但她依舊有些精神緊張,“你想要什麽安慰?”
陸空幹笑了兩下:“我……”
“咚!”
就在此時,屋中突然傳來了一個響聲。
易缇回頭一看,發現電熱壺居然落在了地上,滾燙的熱水從其中“汩汩”流出,站在一旁的塞西爾還保持着握壺的姿勢,看起來手足無措極了,連忙轉頭向她道歉:“對、對不起……”他并不想這樣的,也并不是故意聽小缇和其他人的對話,但是……
“真是的,”易缇站起身走了回來,“塞西爾,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對不起。”青年低下了頭,心中沮喪極了。他并不想惹她生氣讓她讨厭,但似乎總是弄巧成拙。明明不管怎麽做都是小缇的自由,也知道心裏莫名浮起的“不快活”是毫無道理的,但它就是存在,他也沒有辦法将其驅逐離開。這一刻,他的心情複雜極了,口中卻依舊在道着歉,“下次我拿的時候會小心的,不會再摔……”
“我不是說這個。”
她卻打斷了他的話。
“?”
易缇注視着某人寫滿了茫然之色的雙眸,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你的第一反應該是跳開才對!”這家夥還是不怎麽習慣做人啊,太容易被看出破綻了。她扯了扯塞西爾被熱水打濕的褲腿,仔細看了眼,松了口氣,“還好沒弄到腳上,下次可未必就有這樣的好運了,知道嗎?”
青年眨了眨眼睛:“……”小缇不是在意壺的事情,而是在擔心他麽?
剛才的沮喪一掃而空,與之相對的,大片大片的喜悅心情頃刻之間綻放開來,這種情緒使得他的眼中剎那間泛出了喜悅的光彩,看起來閃閃發光。易缇突然覺得有些可惜,如果他不是顧慮陸空的存在将發絲和眼眸轉化為了黑色,那麽此刻染上這漂亮色彩的眼眸應該像是像是鋪滿了銀沙的藍色海洋吧?
“小缇。”
“……別又這麽看我。”這家夥還犯規成習慣了!
“小缇!”
“……什麽?”
抓住,舉起。
心情一好就犯了老毛病的某只外星人雙手抓住易缇,開心地舉個不停。
“小缇!”
“……到底什麽?舉太快我會頭暈啊!”
“你真好。”
“……”一邊做這個一邊還不忘發好人卡真的沒問題?
不過……
易缇看着他寫滿了快樂的表情,以及在她看來很有些傻的表情,突然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就稍微再縱容他一下下好了。
“我說……”
有人卻終于受不了了。
陸空捂着腹部,趴倒在門邊,努力爬進屋中:“親,你們忘記這裏還有一只單身狗了嗎?”可惡,好想燒死他們這對異性戀!而且,其中一個還是他的初戀……雖然是過去的事了。可為什麽他沒有女盆友?為什麽?!
易缇:“……”就算為了表現自己的憤怒,他也不用爬行前進吧?
仿佛猜到了她想說些什麽,陸空吐血:“你以為我想麽?我在你家附近的小巷裏迷路了三天,幾乎都沒吃東西,已經完全沒力氣站起來了……”淚流,“我餓……餓啊……”
易缇頓悟,這家夥所說的“實質性安慰”就是這麽一回事麽?
他還真是每次見面都要吃她一頓的節奏。
她扶住額頭,無奈地說:“我知道了,請你吃飯總可以吧?”
“好人!”陸空露出感動的表情,掙紮着伸出手,豎了個大拇指,“你是好人!我差點就又愛上你了!”
“……”突然有點想把他掃地出門。
易缇嘆了口氣,拿起電話:“都想吃些什麽?”看他這樣子,是完全不可能出門吃飯了。
“肉包菜包灌湯包,混沌面條加餃子,燒麥煎餃和油條,還有……”
易缇:“……”她已經後悔了怎麽辦?
就這樣,某人吃光了易缇的七十五塊,給她剩下了一個很為吉利的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