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手工毛衣
炎熱的夏天過去了,秋風吹落了第一片黃葉,晝夜溫差增大,早晨和晚上感到了明顯的寒意。
醫院召開了迎接等級評審工作啓動會,全體職工一個不少的開始全力準備。星期天、節假日一概取消,每天晚上除了值班人員,其他人都要參加集體學習到九點。
迎審模式下,每個人都成了上滿弦的表,一刻不定快速旋轉。
蘇英采納了老方的建議,和老湯深入交談後,打算再雇傭鐘點工來照顧老汪。出乎她的預料,老湯竟然願意繼續承擔這個活。蘇英非常感激,但是考慮到他很辛苦,堅持新雇傭了六十多歲的老杜,在周末和晚上臨時照顧老汪。
老方俨然也成了家庭一員,負責買肉買菜買米買面,置辦生活日用品,讓蘇英感激不盡。
老汪出院後的日子,雖然更忙更累,蘇英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愉悅。現在的老汪說着孩子的話,發着孩子的脾氣,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埋怨她,打罵她,她從妻子的角色轉變成了母親,對他更加包容和愛護。
至于老方,蘇英早在心裏認可這個朋友了,他是目前最關心她的人,有他在身邊,蘇英總感覺特別踏實和溫暖。老方是個迷,他身上藏着太多蘇英想解開的秘密,需要時間來慢慢了解。
上次抱蘇英上樓,老方想進一步親熱被蘇英拒絕之後,他沒有再企圖動手動腳的惹蘇英生氣,蘇英很欣慰。
生活是一條河,誰也不知道會在哪裏拐彎,更不知道下一站流經的是綠州還是荒漠,唯有勇敢面對。
這個四季分明的小城,春天和秋天是炮龍套的小配角,出場時間短暫的如同兔子尾巴,一眨眼就溜走了。經常是今天剛落下一片葉子,明天就可能刮起北風飄來雪花。
過冬的衣服必須要提前準備好,說不準明天就要穿上。蘇英給老汪收拾了一次污物後,看着他安靜的睡熟,讓老方陪着回家拿衣服。
打開衣櫃,老汪的毛衣讓老方大吃一驚。這些粗線的,細線的,毛線的,羊絨線的,純色的,漸變的,圖案的,各式各樣的毛衣,一件件整齊劃一的疊放着,看一眼心裏就舒坦,摸一把柔軟又溫暖。
老方仿佛看到老汪穿着它們,神氣活現舒适帥氣的樣子。
“他怎麽這麽多毛衣啊?你還真舍得給他買?”老方望着蘇英,不解的問,“自己不舍得吃穿,都打扮老汪了啊。”
“不是買的,都是自己織的,很便宜。”
“不可能,你騙不了我。”老方拿起一件駝色帶有方格紋路的羊絨衫說,“這不是那個大牌子嗎?我在商場見過,一千多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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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英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拍了他的一下說:“你呀,記性真好,我就是逛商場看了看樣子,回家比着織出來的,連個零頭都沒花上。”
“真的?”老方仍然半信半疑,又拿起一件精致的黑色羊絨毛衣說,“這個呢?也是你織的?”
“當然了,所有這些都是我織的,我的編織技術在醫院裏可是一流的。”蘇英兩眼放光,豎起拇指自豪的說。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老方有些相信了,問道,“啥時候練得這麽厲害了啊?老汪真有福氣。”
“你是不是也喜歡手工編織的毛衣啊?”蘇英問他,“如果你不嫌棄,等我們忙過去之後,我也給你織一件,感謝你對我的幫助。”
“那太好了,你可一定要說話算話。我去買線,你只負責編織,好不好?”
“不用,從挑選毛線到花樣款式都讓我來,保管你穿着好看又暖和。”
幫蘇英把衣服搬進屋裏之後,老方走了。蘇英迅速整理好衣物躺下休息,她也疲憊不堪。
一輪白亮的圓月高懸在空中,如水般溫柔的月光透過窗簾灑進卧室。花好月圓的午夜,總是讓人思潮翻滾感慨萬千。
蘇英躺在床上,撫摸着自己粗糙的手指,想起老方對毛衣愛不釋手的樣子,覺着自己特別有成就感。
她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織毛衣的情景,那可稱的上是她們宿舍石破天驚的頭等大事。
“老大老大,快看咱們老七也要織毛衣了?”老四叽叽喳喳像只喜鵲一樣傳遞着消息。
“別胡說,她還會織毛衣?連毛衣針都不會拿。”正在埋頭織毛衣的老大眼皮都沒擡,就把老四的傳話定義為虛假消息。
“真的,昨天都把毛線買回來了呢,你還不相信,等着她纏着你教她呢。”老四嘟嘟囔囔的說着,“你看,那毛線就在床上放着呢,用枕巾蓋着。”
“買了線也白搭,連個手套都不會織,還想織毛衣,簡直是異想天開。”老大放下手裏的活,跳下床,走到蘇英床邊,從枕巾下掏出毛線,“還真是來,小妮妮犯了神經病了啊。”
果不其然,一向在星期天看書打球的蘇英,靜靜的呆在宿舍,畢恭畢敬的像老大請教起了織毛衣的本事。
老大是編織高手,對于這個菜鳥的求學願望不屑一顧,鼻子哼了一聲,說:“你別學了,很費勁,不是看扁你,你一年也織不起來,肯定會半途而廢的。”
“我一定會堅持織完,你就教教我吧,好姐姐,行不行啊?”蘇英擡着小臉央求着,“我給你打開水,每天兩壺。”
“咋買這個顏色的線?藏藍,你穿多難看啊?”老大很挑剔,對毛線也不滿意。
“不是我穿,想給別人織。”蘇英的臉紅了,低下頭小聲說。
“哎呀,你想給他織啊?也太一廂情願了吧?他那麽帥氣,你織的毛衣人家會穿嗎?再說你也織不起來啊。”
“你快教我吧,我會廢寝忘食的織,一定能織起來。”
蘇英是個聰明姑娘,學的很快。整個晚上,她都坐在被窩裏,馬不停蹄的編制。幾個小時下來,一個大毛線團織完了,她伸伸懶腰,拿給作品給老大炫耀。
“這裏掉扣了,拆了重來。”老大不由分說,退下毛衣針,揪着線頭,沒用幾分鐘,就拆光了。
蘇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瞬間化為烏有,急的眼淚要掉下來了。
“我說不是容易的事吧?還是放棄吧。”
“不,再來,就再來。”
又被老大拆了幾次,蘇英總算過了初學這一關。
“老大,我這毛線怎麽拽不動了啊?”連續奮鬥了七個晚上,加上一個星期天,毛衣總算織出了一大片,蘇英的脖子早已經僵化,眼睛也快看不見了,手被磨的通紅生疼。
“我的老妹妹,你這不叫毛衣,這就是鐵衣啊。”老大走過來,拿過她手上的毛衣,放到床上,“都來看看,咱老七織的毛衣能站住,和铠甲一樣。”
“這麽硬,怎麽穿啊?還是拆了吧?”老四也湊過來說。
“不要,再拆就來不及了。”
“你的手太緊了,不但毛衣不好穿,手也要磨破了吧。”
“是,手破了好幾遍了,就是掌握不好。”
“少用點勁,松一點就行了。”
“可是松了網眼太大,不暖和啊。”
“你真傻,毛衣是套在裏面的,松軟才舒服。還是拆了,這樣的衣服沒人會穿。”
“別拆,這是我也要送他的生日禮物,再拆就織不起來了。”
“我們幫你吧,我給你織袖子。”老四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頓生憐憫之心。
“不用,我自己來,我一定能織完,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每當想起自己第一次織毛衣,蘇英都忍不住偷偷笑。她想,那件處女作扔到垃圾箱都沒有人會撿的。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現在的她織毛衣的技術已經非常娴熟,閉着眼睛,甚至睡着了都能織的很完美,和商店裏賣的分毫不差,只是他卻沒有福氣穿。
天亮了,今天是周末,照常上班。
蘇英給老汪吃過早飯,洗刷完畢,等待老湯。今天老杜家裏有事,老湯繼續照顧老汪。
這時,蘇英突然接到了汪有愛的電話,說是今天有空要主動照顧哥哥。
這簡直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蘇英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問了一遍。
汪有愛搶白了她一通:“你咋回事,我看看我哥哥,不行嗎?我都快兩個月沒有見他了。”
是啊,出院這麽久了,汪有愛同志人間蒸發了似的,從來沒有打過一次電話。
“昨天我聽一個朋友說,在公園裏看見我哥哥了,說他人胖了,氣色也不錯。待會我去接他,去植物園玩,然後去吃大餐。”有愛自顧自的說着,“你也一塊去吧?”
“我還要上班呢,你可要注意點,不能讓他吃太多油膩的食物,不能喝酒,不能激動。”蘇英一一囑咐着,“按時吃藥,如果排洩了,及時換尿不濕。”。
“少羅嗦了,我當然對我哥哥好了,我都把孩子養大了,比你有經驗。”汪有愛說話總是硝煙彌漫,讓對方甘拜下風。
既然如此,蘇英也沒有好說的,她告訴了自己的新地址,又囑咐老湯,自己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