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志願者之家
老汪要出院了，蘇英收拾停當後，徑直去了鄭莉的辦公室。
“莉莉姐，聽說您去住院處結了賬。真的不用，我有錢。”說着，蘇英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到桌子上，“您的心意我領了，啥時候沒錢了一定向您要，這住院費說啥也不能讓您付。”
“蘇英，別和我見外，你姐夫自己幹賺錢多，孩子開銷又不大，我手頭挺寬裕。”莉莉把信封塞到她的手裏說，“老汪後續治療花費很大，家裏只剩你一人掙錢，必須有點積蓄才行。”
“不行，不行，住院費不是個小數目，怎麽能讓你承擔呢？”蘇英堅決不接受莉莉的資助，急的漲紅了臉。
“再這樣我生氣了啊，不聽姐姐的話可不行。”莉莉沉下臉，生氣的說，“我又不是送給你，只是暫時借，等老汪痊愈之後，你再還給我。”
“不行，不行，堅決不行，這錢我不能要。”
“不要再拉拉扯扯了，這事到此為止，必須聽我的。”莉莉一拍桌子，命令道，“把信封裝起來，談正事，我的時間很寶貴。”
蘇英拗不過莉莉，只好收起錢，說：“那好吧，我會記賬的。不打擾您了，我帶老汪出院回家。”
“慢點走，我還有事和你商量，出院後有啥打算啊？”莉莉問道，“他現在的樣子，必須得有人照顧，你也不能總請假吧？”
“為這，我已經愁的失眠了，我想找個鐘點工幫忙照顧他，就是還沒找到合适的人選。”蘇英滿面愁容，“我從網上發了很多招人信息，人家一聽說要照顧癱瘓病人，都不想幹，錢多一些也不行。”
“我有個主意，你聽聽是不是合适啊？”莉莉說，“你應該知道咱醫院有很多社會上的志願者吧？他們都是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自願無償的為病人服務。”
“我知道，很佩服他們這種奉獻精神。”
“其中，有個志願者為了更好的為患者提供全方位的服務，在醫院對面的生活區，成立了一個志願者之家。”說到這裏，莉莉迅速瞟了蘇英一眼，繼續說，“專門接收老汪這樣的人。”
“是嗎？這麽好啊？”蘇英眼睛瞪得溜圓，急切的問，“每天需要多少錢？”
“傻瓜，人家是獻愛心，免費提供住宿和陪護。”停頓了一會，莉莉接着說，“人家也有條件的，只在白天陪護，晚上要家人自行照顧。不提供夥食，病人自己解決。”
“這也很好啊，隔咱醫院這麽近，太方便了。”蘇英仿佛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興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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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同意，我就給人家打個電話，咱一起過去看看情況。”
“同意，當然同意。可是，” 蘇英忽然猶豫了，小聲說，“這不是剝削人家嗎，心裏過意不去呢。”
“當然不是剝削了，他迫切想為社會做點事，如果沒有病人去的話，很打擊積極性呢。”
蘇英推着老汪，和鄭莉一起進了醫院對面的生活區，乘電梯上了十樓。
鄭莉按門鈴，一個五十歲開外的男子打開門，把三人迎進屋裏。只見這個男人，面色紅潤，慈眉善目，中等身材，不胖不瘦。
十樓是最好的樓層，光線十分充足。蘇英站在客廳裏環顧四周，發現房子經過了簡單裝修，白色家具，客廳的陽臺窗戶挂着淡綠色窗簾，一棵幸福樹，幾盆吊蘭和綠籮恰到好處的點綴在陽臺和客廳的角落，呈現一派生機。
“老湯，這就是蘇護士長，這是她愛人老汪，我給你送來了。”莉莉介紹着。
蘇英連忙握住男人的手，激動的說：“給您添麻煩了啊，我會每月支付給您費用的，您還是開個價吧。”
“護士長，您太見外了，您可能不記得我了，五年前我是您的病號啊。承蒙您悉心照顧，才能恢複。”男人動情的回憶着，“從那以後，我開始做志願者，後來我發覺現在的志願服務時間太短，臨時性太強，對病人的幫助不大，所以就想了這麽一個辦法。”
“老湯，您這麽有愛心，改天我專門請電視臺記者來好好報道一下吧。”鄭莉說，“你這搭上錢、打上時間和勞動，免費服務，精神可嘉啊，值得大力宣傳和弘揚。”
“鄭院長，您可千萬別報道。我是正好有這個條件，您一定給我保密，畢竟是剛開始，等把老汪照顧好了，積累了經驗之後，再宣傳也不晚啊。”
“護士長，您也得保密才行。”老湯叮囑着蘇英。
蘇英連連點頭，說：“一定，一定，您放心吧。真的很謝謝，非常感謝。”
老湯熱情的帶蘇英到廚房和洗手間熟悉情況，只見廚房裏的一角放着冰箱，鍋竈齊全，嶄新的炊具閃閃發光；洗手間的布置也是周到而溫馨，小到一把梳子和洗發精護發素，護手霜都樣樣有。
蘇英和莉莉都非常滿意。
莉莉走了，蘇英沒有上班，向老湯交代了許多注意事項，看他熟練又仔細的照顧着老汪，心裏踏實極了。
她非常滿足，老汪有人照顧，她終于可以安心上班了，只需要按時回來做飯就行。晚上，老湯回家，蘇英必須陪着老汪住在這裏。
其實，住下她更高興，因為這裏環境好，上班又近，實在求之不得，忽然她的心裏有種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感覺。
老汪的智力沒有絲毫恢複，仍然維持在幾歲的水平，時不時要好吃的，好玩的，吵着出去，老湯都耐心細致的照顧滿足他的要求，很快就贏得老汪的信任。
午睡過後，老汪吵着下去玩。老湯帶上水壺，手絹，衛生紙，推着他出了門。
蘇英站在窗前，看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推着老汪，走到光線強烈的空地，他蹲下身子給老汪戴上了遮陽帽。
然後，倆人來到路口，耐心等綠燈，謹慎的過了馬路，不急不緩的進了對面的街心公園。
蘇英看完這些，長舒一口氣，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落下了。
午飯是她到樓下飯店胡亂買的，她決定晚飯不能再湊合，做頓豐盛的飯，慰勞一下老湯。
打開冰箱，各個抽屜被肉、魚、蛋塞的滿滿當當。櫥櫃裏整齊的擺放着米、面、面條、大棗、核桃等。
蘇英不僅感嘆老湯考慮周到，唯一缺的是時令果蔬而已。蘇英關好門，蹬上自行車去了超市。
她低着頭在果蔬區挑選蔬菜，忽然，身邊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蘇英下意識的擡起頭看了看，心裏暗自揣摩，這消瘦挺拔的後背像極了老方。
付款的人很多，蘇英排起長隊等待，剛才匆匆而過的人影背對着她，這次她确定就是老方，買了全國馳名品牌的酸奶和牛奶。
回到家，蘇英幹淨利落做了一桌菜，極力挽留老湯一起用餐。老湯經不住蘇英的盛情，坐下來吃過了晚飯，然後告辭回家。
老汪在床上睡着了，寬敞舒适的房子裏，只剩下蘇英一個人。她脫掉鞋子，赤着腳仔細參觀每一個房間，越看越喜歡。
老汪現在住的是次卧，翠綠色落地窗簾，寧靜又安詳。
主卧的窗簾竟然是淡紫色，寬大的飄窗上，擺着青翠欲滴的富貴竹，和一盆仙氣逼人的文竹，靠近床頭放着最新的《讀者》雜志。
蘇英拿起書，躺在寬大柔軟的床上，感覺無比惬意。她也向往擁有一所大房子，有着美觀簡潔的裝修，有無人打擾的清靜。在裏面，讀着自己喜歡的雜志，這一輩子都難實現的夢想，居然在這裏找到了。
讀完一篇散文，她踱進了書房。寫字臺上是一臺紫色的手提電腦，居然還有網線，窗臺上有一盆枝繁葉茂的蘭花。
右牆邊是一排木質書櫥，裏面分門別類擺放的書籍，大多是自己喜歡的中外名著。
她快速掃了掃圖書，一眼就發現了自己想看，卻一直沒有買的《紅高粱》系列叢書。一陣狂喜，她順手抽出了一本，津津有味的讀起來。
忽然，傳來老汪的叫喊聲，她立刻收起書，跑到床前。原來是他說夢話，不一會兒，就睡得更熟，鼾聲更均勻。
看着老汪熟睡的臉龐，蘇英驀地想起要回家一趟，給老汪把換洗是衣服全部收拾過來。
想到這裏，她不敢耽擱，騎上車子，沖進夜色。為了節約時間，她抄近道飛奔。
走到十字路口，拐進一條小巷，旁邊是苗圃，密密匝匝的雪松披着星光巍然不動；桐樹的葉子密密匝匝，仿佛是一把把伸向天空的巨傘；還有挺拔的銀杏樹，叫不出名字的樹苗，此刻都靜默在濃濃的夜色裏。
盡管是盛夏，白天這裏有數不清的小鳥撒下清脆的鳴叫，開不完的各色野花在樹下眨眼。但是晚上，來這條隐蔽的小路上散步的人并不多，或許是因為苗圃的樹林特別陰森的緣故吧。
沒有行人，恐懼便接踵而來，不長的一段路，卻仿佛永遠走不到盡頭，蘇英把背包轉到胸前，加快了蹬車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