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徐夕景一下子呆住了。秦澤遠這一個星期沒出現,該不會是被他爸媽軟禁了吧!徐夕景心想他們真不愧是一家人,怎麽從上到下都喜歡把人關起來。
羅芸汀撥了撥精心保養的指甲,說:“遠兒前幾天半夜突然回來告訴我們不結婚了。這也就算了,不結婚就不結婚,無非就是打通關節的時候要費點力氣……”
“你同他說這些做什麽!”坐在一邊一直不說話的秦康震突然開口說道。
羅芸汀也發覺沒必要跟徐夕景這個外人說這些,咽下之後的話,說“他不想結婚不要緊,想同一個男人過一輩子可就不行了。更何況,養了你這麽些年,倒沒發現你這麽有手段,把遠兒哄得鬼迷心竅,死不松口啊?”
徐夕景又氣又急,惶惶然開口:“我沒有……”
“行了,你不要跟我胡扯!”羅芸汀厲聲打斷他“這些天我一直派人跟着你,遠兒消失不見這麽幾天,你着急過嗎?你找過他嗎?你對他上心嗎?你根本不在意他的處境!我之前還想呢,遠兒要是實在和你難舍難分,将來結婚了,金屋藏一個你,也不是什麽難事。現在看來,你只是攀附遠兒向上爬,根本不在乎他!”
徐夕景被這一通高帽子砸的頭昏眼花,冷汗都要下來了。他應付長輩的能力實在是十分匮乏,更何況被突然發難,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羅芸汀說清楚他跟秦澤遠的糾葛。羅芸汀卻不一樣,她一直是豪門太太,幾十年早就見慣了形形色色妄想躍上高枝變鳳凰的人,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家裏養虎為患,出了這麽大的纰漏。
秦澤遠剛告訴他們的時候,羅芸汀氣得血壓都升高了,讓人一連跟了徐夕景幾天,發現徐夕景對秦澤遠不管不顧,既是慶幸又是生氣。慶幸的是兩個人沒有難舍難分,這樣勸動秦澤遠就會容易得多,否則兩個人心意相通了,秦澤遠那個性格,肯定是不願意回頭的。生氣的是自己家寶貝兒子哪哪兒都好,徐夕景這個上不得臺面的小玩意兒,居然還瞧不上。
女人心思百轉千回,面上卻一分一毫也不露出來,像是看跳梁小醜一樣看着徐夕景。
羅芸汀看夠徐夕景的恐慌了,才閑閑地開口,“遠兒給了你不少好處吧。你不用急着否認,給了也就給了,我也沒有要回去的道理。只是遠兒要為了你不結婚,那可不行,你跟他斷了吧,跟公司也解約,不要你賠違約金了,你之前賺的錢也都自己拿着吧,我們家也不要你還錢。”
徐夕景夢想多年的事情一朝變成現實,還沒反應過來,羅芸汀并不需要他的答複,繼續說:“我聽說你還有部新戲沒開拍是嗎?我跟你叔叔商量了一下,你畢竟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不至于苛待你,接着拍吧,再給你籌備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之後你的造化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徐夕景坑坑巴巴開口:“電影電視劇就不用了……”
羅芸汀已經不再看他:“給你你就收着,別那麽啰嗦。行了,你走吧,以後這門你也進不來了,上樓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帶走的東西。”
徐夕景當然沒有什麽要帶走的東西,這座房子裏他的房間裏所有東西,都是秦家給予他的,他一樣也不會帶走。出門的時候他只帶了手機錢包和鑰匙,他站起身把鑰匙放在茶幾上,說:“鑰匙我就留在這兒了,叔叔阿姨注意身體,多多保重。”
他離開秦家老宅的時候,像是看見十幾年前剛剛來到這裏的徐夕景,跟二十歲的徐夕景擦肩而過。
八歲的徐夕景瘦小的像個五六歲的孩子,面黃肌瘦的,秦澤遠牽着他的手,他的食指怯怯地勾在秦澤遠的手上。秦澤遠照顧他的步伐,走得很慢,徐夕景偶爾擡起頭看一眼秦澤遠,又飛速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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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秦澤遠也還很年輕,還沒有練出一身令人不敢接近的氣場,但他仍然像個徐夕景仰慕且崇敬的天神,一步一步帶着徐夕景離開過去的生活,帶他來到全新的、未知的世界。
秦澤遠推開了那扇門,八歲的徐夕景站在門口猶豫又畏懼,秦澤遠蹲下來,溫和地同他講了幾句話安慰他,然後将他抱了起來。
年幼的徐夕景緊緊地摟住秦澤遠的脖子,他對他交付了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賴,秦澤遠抱着他進門,桌上擺滿了小孩子喜歡的零食甜點,秦澤遠告訴他,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恍然如夢。
徐夕景沒有再回頭。
——
羅芸汀沒費多大力氣就把人送走,卻絲毫沒有松口氣,埋怨秦康震:“你瞧瞧你,這事情解決起來多容易,你偏要下手那麽狠,把人打得躺在床上現在還起不來。”
秦康震依然很生氣:“平時胡鬧也就算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了,婚姻大事也要任性!你也別給他安排相親了,門第一家不如一家,直接挑你看中的給他定下來!”
羅芸汀心疼兒子,也生氣了:“你這人十幾年了官場上頤指氣使的臭毛病還改不掉,遠兒自己是個有主意的,你這樣獨斷專行,不是要讓他怪你嗎?”
“他自己有什麽主意!他自己的主意就是跟個男人過一輩子!他再敢提,看我不打斷他的腿!”秦康震顯然不為所動。
羅芸汀勸不動秦康震,扭頭就走:“那也得先把遠兒說服了才能定!你就在這兒自己氣自己吧,我上樓看遠兒醒了沒有!真是!親兒子還下狠手!”
秦澤遠并不是被他父母關起來了,他只是因為在他父親震怒之下挨了頓打,受了傷。秦澤遠傷還沒處理好就想回去找徐夕景,傷口撕裂,他又不肯老實養傷,時不時就要嘗試溜回去,這才越來越嚴重,發起燒來。
羅芸汀也是因為見到秦澤遠傷的越來越嚴重,才終于把徐夕景請到家裏敲打一番,親自解決。她上樓進了秦澤遠房間,秦澤遠已經醒了,羅芸汀趕緊倒了杯溫水給他。
秦澤遠自己生病了,才知道上一次讓徐夕景病成那樣該有多難受,皺着眉頭問:“剛才你跟爸爸在樓下吵什麽呢?”
羅芸汀不打算瞞秦澤遠,準備趁機勸秦澤遠死心:“剛才小景來了,我跟你爸爸跟他聊了聊,他已經答應跟咱們家斷絕關系,跟公司解約。你看,他毫不留戀,你在這兒死撐什麽呢?”
秦澤遠一口水沒咽下去就嗆着了,他啞着嗓子問:“斷絕關系?”
羅芸汀趕緊給他順了順氣,撫着他的背勸道:“人是我做主叫來的,可決定是他自己做的。遠兒,雖然爸爸媽媽都想你趕緊結婚成家,但媽媽總歸還是心疼你的,只要你過的高興,哪怕是個男人……媽媽也能嘗試接受。可你看,現在人家一點留戀都沒有,兩個不相愛的人偏要在一起,你何苦為難自己呢?”
秦澤遠萬念俱灰,恹恹地躺下了,“您先出去吧,我再睡一會兒。”
他之前冒失告訴父母,其實是想向徐夕景表個決心,沒想到弄巧成拙,竟然成為徐夕景離開他的理由。秦澤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想他必須要盡快好起來,把徐夕景捉回來了。
徐夕景從秦家出來就沒再回秦澤遠那裏,他沿着公路走了好一會兒才确認自己已經跟秦家、跟秦澤遠沒有任何關系了,後知後覺地激動起來。
他在手機裏翻了半天,能分享這件事的還是丁子。丁子卻沒他那麽樂觀,把他約在自己的工作室裏,說是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是必然的,丁子正在工作室裏等徐夕景,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問他今後有什麽打算。
徐夕景來的路上已經想過,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還是要繼續拍戲了,不過我也不想再簽別的公司,免得徒增是非,我自己成立一個工作室吧。”
丁子點點頭:“那錢呢?你有錢嗎?”
徐夕景這幾年也賺了不少錢,公司分賬他也是獨一份,秦澤遠沒必要從徐夕景這裏抽成,徐夕景的錢全留下了。這錢放在秦澤遠眼裏或許不值一提,但放在徐夕景這裏就不算是個小數目了。他給丁子報了個數,丁子的态度依然沒有松懈下來。
“我從小就認識他父母,你也知道,在這個階層上混的,沒有一個是真正的純真善良。更何況,他因為你的事情跟他父母出櫃,他父母應該氣壞了才是。這樣好言好語地給你許諾了這麽多好處,我總覺得不對。”
徐夕景當然不傻,“他們的許諾我都不當真的,當時我就拒絕了,只是沒成功。不過也不重要了,以後就沒有什麽關系了,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丁子問他:“那你現在這部電影呢?他們如果在你電影開拍之前公布你解約的事情怎麽辦?”
徐夕景低頭想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估計會被當成炒作了,最後再在我身上撈一筆,在商言商,不能虧了。”
丁子半認真半玩笑地說:“以後他不捧你了,我來捧你。”
丁子的手輕輕地覆在徐夕景的手上,徐夕景低頭看了一眼,把手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