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

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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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的一個周五，修明在律所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自從他知道隋意是蕭立陽的母親後，他對隋意始終無法抛開偏見，上次邀請隋意過來咨詢保險公司的事，隋意表現得很抗拒，保單到底值多少錢修明根據當年有這類産品業內其他保險公司得出了個大概。

其實并沒有很多，保守估計能順利拿回的錢也就二三十萬，頂多是蕭立陽外婆房子市價首付的零頭，買房子差得遠，但他還是想盡可能為蕭立陽拿回這筆錢。

因此當隋意主動找上門的時候，修明打算抓住機會再試試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隋意一句廢話沒有主動交出了保險單，理由是前夫一直在觊觎這筆錢，她希望可以通過法律手段将這筆錢徹底跟前夫劃清界限。

修明看着保單上清清楚楚寫着的受益人名，被隋意要求簽署委托協議，協議的其中一條就是對委托人的所有信息全部保密。

這就有點騎虎難下了。修明看也看過了，想不接都不行。

總歸錢也不算多，而且蕭立陽的目的是買回外婆的房子，那不如……

修明很快在心中做出決定，甚至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麽早沒這麽想。

十二月中旬是蕭立陽的生日，在這之前，修明時隔一年回了趟家。

上次去趙相言家，修明算是過家門而不入，今天回來倒也不陌生。

小區坐落在濱江最繁華的地段，鬧中取靜，周圍是成片的商圈和金融大廈，而修明家跟趙相言家離得不遠，都在沿江風景最好的那一排，家裏的房子遠不止這一處，比這更大更豪華的也不在少數，但這是最常住的地方。

從外面喧鬧的街道靠近小區時，嘈雜聲逐漸消弭，等完全進入小區，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人也很少。很難想象，這樣的環境跟蕭立陽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條江。

修卓勝很少在家，席冰完全沒料到一年不着家的兒子會突然回來，平日裏的優雅端莊被她全部抛在一邊，整個人高興地合不攏嘴，前腳把修明迎進門，後腳就去給他爸打電話。

“媽，別打了，我待不了多久。”修明換了鞋跟着他媽進屋，裏外轉了一圈發現就他媽一個人在家，住家的保姆不在。

“張阿姨呢？”幾分鐘的功夫，席冰一個電話已經打完，快步回到客廳在修明身旁坐下，回答他：“她老家有點事，回去兩天，明天就回來了。你媽又不是不會做飯，晚上想吃什麽？”

看他媽這麽高興，修明把到嘴邊的推辭咽了回去，離開家一整年，他偶爾也會覺得愧疚，尤其是對席冰。

“那我來做吧，家裏東西多嗎？”看了看時間，晚飯還早，如果食材不夠，他還有時間去買。

“你都學會做飯了？”席冰的樣子看上去吃驚一半，憂慮一半，唯獨不見幾分喜悅。盡管修明離開家的時候她和修卓勝并不擔心，可真讓她看到修明跌入這些生活瑣事之中，她還是不免心疼，嘴上說是一回事，心裏的感受是另一回事。

“嗯，又不難。”修明站起來往廚房走去，席冰好奇一年來修明的變化，也跟着去旁觀。

她雖然從來沒說過，但心裏對修明多少有些愧疚。她時常跟修卓勝感慨，兩人在事業上穩紮穩打，版圖越擴越大，但對修明卻真的沒花多少心思，她總會暗暗慶幸修明獨自成長得如此優秀，而不是因為缺乏管教，變成令人頭疼的纨绔子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你還跟那個姓蕭的住在一起嗎？”席冰不打算瞞着自己知道這件事。

修明手上動作停頓一瞬，又覺得她知道這麽點事完全沒難度，索性不再藏着掖着，“他叫蕭立陽。”

席冰聽出他對自己稱呼的不滿意，心沉了沉，但面上依舊和善，“前兩天你爸跟區裏周書記吃飯的時候，人家說女兒剛留學回來，你……”

“媽……”修明徹底放下手裏的東西，轉過頭看着她，一臉無奈。

雖然席冰心裏着急，但談判還講究個張弛有度，一下子逼得太緊，不會有好結果。她看着修明熟練地把食材一一處理好，興奮勁一過，才想起來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修明原本的打算是見到他媽直接表明來意，結果有的沒的說了一堆，現在反倒不知該怎麽開口了，然而他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沒有拖延的必要。

“媽，能借我五百萬麽。”

五百萬在席冰眼裏不過是串數字，但那要看是誰要，用來幹什麽了。

“你忽然要錢做什麽？”修明從小到大很少主動要東西，席冰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得那麽驚訝。

這事不可能瞞得住他媽，但修明沒打算現在就說，以後他媽知道了也無所謂，“不說不能借給我嗎？”

他的語氣頗有股撒嬌的意味，席冰忍俊不禁，難得找着機會寵起兒子來，“你要是直說你想要什麽，數目不是問題。”修明正要繼續說，席冰話鋒一轉：“但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那就答應媽跟周書記的女兒見一面呗。”

“見一面而已，又不是讓你去結婚，我都答應人家了。”

修明當下就有點急，“您都沒跟我說，為什麽要答應啊，既然知道不會有結果，見面有什麽意義呢？”

“怎麽沒有意義，是周書記主動提起的，我們還能拒絕？”官商難分，誰也離不了誰。

修明嘴抿成一條線，沉默半晌說：“我告訴您我要什麽，能不去嗎？”他還記着席冰的前半句話。

“你要什麽？”

“買房子。”

“你名下又不是沒房子，要買哪裏？多大面積？媽幫你一起看看？”

“不是我住。”修明其實想過問趙相言借錢，但是趙相言如果知道他借錢幹這個，估計能念叨死他。但眼下的狀況，似乎也瞞不住他媽。

席冰心裏的盤算，憑修明這點閱歷是猜不出來的，但修明心裏想什麽，席冰随便一想就能想到，心知肚明他準備做什麽，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一句：“那你必須去跟周書記的女兒見面。”

修卓勝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想是接到席冰的電話，匆匆趕回來的。席冰在心裏笑話他，明明也想見兒子，非要端着。

“爸。”修明轉過來面對着門口，看他爸只在門口站了一下就離開，只能跟着過去。

修卓勝今天大概是跟什麽人約了高爾夫之類的活動，衣着比較休閑，往沙發上一坐，看上去少了幾分平時在外的嚴肅。

修明剛在他面前站定，修卓勝就不疾不徐開口，沒給他坐下的機會，“人你必須得見，錢我也可以借給你，但是你打算怎麽還？”

“說什麽呢你。”席冰以為兩個人一年沒見氣氛會有所緩和，沒想到修卓勝對自己兒子也這麽不客氣，跟親爹要點錢還要不得了？她一臉不高興地沖修卓勝使眼色，修卓勝當沒看到。

“最少三年，最多五年，這錢我一定還上。”修明信誓旦旦地說。

“你怎麽也這樣，不就是五百萬麽，媽給你，你就答應我們，跟人家姑娘見一面好不好？你真不用擔心，姑娘私底下也跟我說了，她是被他爸煩得不行才同意的，她自己也沒這個心思，見一面而已，之後該幹嘛幹嘛。讓周書記別再那邊催女兒，這邊為難你爸了。”

說到“為難”這個詞的時候，修卓勝瞥了她一眼，沒作聲。

修明雖然對家族的企業沒興趣，但從小耳濡目染，知道“為難”指的是什麽，于是顧自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這一行為足以說明他有所妥協。

席冰也不好一次把話全說完，想着吃飯的時候可以慢慢聊，結果修卓勝并不滿意這個結果。

“上次聽你媽說你要考研，兩年以後你研究生才畢業，是能名聲大噪還是能一飛沖天？沒關系沒經驗，經濟案并購案這些賺錢的行當誰會拿給你做？五百萬，你怎麽說的這麽容易呢。”

這回連席冰也接不上話了，修卓勝說的有道理，就連她也絲毫不懷疑，修明這個“借”只是說說而已。

“你也不用跟我讨論可能性。”修卓勝繼續說，“我是出錢的人，分析的結果就是你還不上，無論你怎麽說，我都無法相信，所以我給你個賺錢的機會。”

半天是在這等着呢，修明忽然覺得他這一趟回來得不是時候。不過既然如此，他只能聽他爸說完。

“你表叔手裏那個子公司，你去管吧，順利的話，算上你學習上手的時間，兩三年賺個幾百萬沒什麽問題，你自己考慮。”

說是考慮，其實就是不答應的話該幹嘛幹嘛去。

牽扯到公司，席冰沒法打圓場，但心裏着急，怕修明脾氣倔再鬧翻，那她可不答應。

“可以。”修明點點頭。

兩人皆是有一愣，原以為多難的事，沒想到修明答應得這麽爽快。

“但是公司那我只能一邊上學一邊打理，周書記的女兒……希望您沒騙我。”修明看向席冰，似在跟她确認。

“不會不會，就見一面，見完就散，就當幫你爸這個忙。”

最後一家人總算吃了頓還算和諧的晚飯，修明沒有過夜。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把所有事情又捋了一遍，早在答應他爸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和安排。這些都不是不能接受的，公司他可以接手，将來大不了再還給他爸，律師才是他打算投身的職業，那不如利用在公司的時間，積攢人脈和經驗，至于周書記的女兒，如果只是見個面，也沒什麽所謂。

但說起來有一點倒是他沒想到的，這次回來，除了他媽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誰也沒提過他跟蕭立陽之間的事，但他不會傻到認為他爸媽不在意。他之所以答應得那麽爽快，也是因為他需要積攢實力，不然他什麽都争取不到。

回到家後，蕭立陽照常在房間裏沖他喊了一聲：“回來啦？”

沉郁的情緒瞬間被打散，修明直接進了蕭立陽的房間，幾步過來從身後隔着椅背環住他，側臉貼着蕭立陽的耳邊，輕輕蹭了蹭，才回他：“嗯，吃飯了沒？”

蕭立陽被他這麽貼着，轉頭就能親上他的臉，渾身僵硬地說：“吃過了。”

見修明一點挪開的意思都沒有，蕭立陽只好往旁邊歪了歪，結果被修明捏着脖子吻住了嘴。

雙唇一觸即分，修明似乎心情很好，笑着問他：“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生日……外婆還在的時候，他的生日都是跟外婆一起過的，願望從幼年時的見到爸爸媽媽，到後來變成外婆長命百歲，結果一個都沒實現，他早就不屑過生日了。

這是第一次，外婆以外的人要給他過生日。

“去南山公園怎麽樣？聽說那有個廟，許願很靈的。”

任寧遠那句“他一定會回頭”像是刻進了他的腦子裏，時不時就蹦出來騷擾他，讓他脫口而出這句話。

修明也沒問他怎麽不說要什麽禮物，只親昵地答應：“好，就去南山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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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了，沒能準時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