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鬧別扭
聲音明明就壓的極低,卻還是一次不漏地傳入了路時川的耳朵。
見他擰着眉垂眼看來,溫暖勇猛地擡頭迎上,眼底淬滿了光清亮澄澈沒有絲毫心虛的樣子。
路時川幾乎要被氣笑了。
無情……
“我倒是對你過有情,可你那時是怎麽做的?”
溫暖:“……”
終于從路時川嘴中聽了到指責的話,雖然沒有任何過于苛刻的字眼,卻叫溫暖臉色一白。
見她神色黯然地低下頭去,路時川又覺得自己胸口被什麽東西給堵了,不上不下難受的緊。
未及思考,話就這麽随性說了出來,“怎麽,才不過兩天就洩氣了?這就是你的認真和誠意?”
話一出口,路時川便開始後悔,這是什麽幽怨的語氣?
尤其,聽得一聲悶笑傳來,他狠狠地咬了咬後槽牙。
就見溫暖嚯地擡起頭,不複适才的落寞,她眼底盈滿了笑,眸光亮的驚人,就這麽直直地看着路時川,吊了吊眉梢,嬌俏道:“誰說我洩氣了?我就想看看你還會不會心疼我。”
說着她又撐着扶手伸長了脖子往路時川跟前湊了湊,眨巴眨巴地端詳着他臉上的表情,良久滿意地點點頭,兀自下着定論,“唔…我覺得你還是會心疼我的,對吧?”
疑問句卻用着斬釘截鐵的語氣。
路時川有一瞬氣結,抑郁地看着溫暖,她一臉壓抑着的得意看進他眼底卻更覺得張揚。
所以她那難過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結果他當真就又上當了?
呵……
吐了口濁氣,路時川擡手捏着眉心把臉扭向一旁。
未幾大衣被人扯了扯,他再次擰眉垂眸。
溫暖拍了拍身側的座椅,收起了之前玩笑的心思,淺笑道:“要等一會兒呢,累就坐着休息一下,這裏不會有人等着笑話你。”
這句話不知怎地就戳中了路時川心底深處從不輕易揭開給人看的地方。
滿腔被戲弄了的抑郁轉瞬便消散得幹幹淨淨。
路家的智宇科技是國內最早成立的游戲公司,時至今日仍是業內領頭羊,當初他拒絕接手公司,執意創辦自己的工作室,是叫一衆人大跌眼鏡的,甚至被說是胡鬧。
風展揚是唯一支持他的人,剛開始的時候過得有多水深火熱只有他二人知道。
這麽多年下來他為得到大家的認可,證明自己能行,一直吊着那口氣從不敢松懈。
即使現在把工作室發展的有模有樣,他仍在拼盡着全力,一路過來,大家只關注他做的好不好,有沒有給路家長臉,卻從來沒人關心他到底累不累。
大腦還未做出反應,雙腳便已然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坐下後,路時川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累。
七八年間連喘息的機會都未曾留給過自己,怎麽能不累,只是在此之前沒人提及,他也就從沒考慮過累不累這個問題。
路時川總是神采飛揚,光芒萬丈的,頭一次見他被疲倦肆無忌憚地淹沒,溫暖心底頓時泛起一陣酸。
那些年溫若創辦暖陽工作室時每天也是這般的累。
“路時川。”她輕聲喚着彎下半個身子,手肘撐在腿上不停地揉太陽穴的人,“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我一個人可以的,實在不行我讓溫琪或者梁……”
沒說完的話被身側陡然射來一道寒芒阻斷。
對上他利刃般的眼神,溫暖不由得懵了一下。
她只是看他太累有些心疼,這有什麽問題?
正想解釋,突然有護士叫她的名字,溫暖才偏頭看去,路時川已經迅速站起來,幾步走去拿回了片子。
所幸骨頭并沒什麽大礙,只是傷了肌肉和皮下組織,醫生給她上了藥,纏了繃帶,囑咐她一個星期內不要用受傷的腳走路,便讓她回去了。
溫暖明顯感覺到路時川又不高興了,雖然離開醫院時是抱她出去的,後面一路上卻只顧着開車不願跟她多說一句話。
溫暖幾次想試着創造機會跟他交流,均被他無情的後腦勺給拒了。
到了小區樓下,路時川一言不發地抱了溫暖上樓,開了門将她放在沙發上,便轉身沉着臉摔門走了。
看着無辜受牽連的大門,思及那張冷然的臉,溫暖格外煩躁地揪了揪頭發。
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究竟不小心觸到了他哪根逆鱗了。
*
扭傷了腳,溫暖自然是去不了公司的。
整日除了畫漫畫,便百無聊賴地躺在沙發上等着梁希朝或是溫琪過來投喂。
每次到了飯點,聽到門鈴聲響起,她都希望提着愛心餐站在外面的人會是路時川,但毫無意外每次都以失望告終。
別說給她送飯了,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下。
到了晚上溫暖會把外頭的門開着,這樣路時川下班回家時,扭個頭便能看到她。
可那人偏偏就不遂她意,永遠頂着他那高貴的頭顱目不斜視,直接開門去了對面。
溫暖每天睡覺都覺得抓心撓肺,可她又不知道路時川究竟在別扭什麽,想哄他都無從下手。
這天中午溫琪過來陪溫暖吃飯,連按了三遍門鈴,門才打開。
再次對上溫暖洩氣的臉,溫琪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姐姐,你不用這樣吧?我好歹也是你妹妹!”
從保溫袋裏掏出飯菜擺至飯桌上,溫琪照常彙報了下路時川的情況。
然後有一次追問:“姐,你究竟又怎麽得罪我姐夫了?他今天把一配音的姑娘訓哭了。”
“……這麽嚴重?”溫暖撓了撓臉頰一陣冥思苦想,最終無力地垂下腦袋,“想不起來,明明前一刻還好好的,他抱我去醫院的時候,我還興奮的以為我們的關系終于緩和了呢!”
“……那,先吃飯,敢快把傷養好,重振旗鼓,我怕再過幾天公司裏的人就被姐夫吓跑了,真的,姐夫發起飙來簡直堪比十級臺風,太吓人了!”溫琪縮了縮脖子嘆口氣。
十級臺風……
溫暖嗤地樂了,那場面她還沒見識過呢!
*
下午的時候,溫暖打車去了趟霖城一中。
作為學渣的溫子傑同學不知天高地厚給學霸塞情書,恰被教導主任抓了個正着。
請家長。
本來溫琪是要去的,卻架不住溫暖堅持。
休息了五天,腳快好了,可溫暖覺得自己快廢了,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告訴她,今天必須得出門活動活動!
趕在下班浪潮來襲之前,溫暖抵達學校,司機師傅見她腿腳不便,殷勤地開門扶她下了車。
午後難得出了太陽,這會兒尚有餘溫,攏在周身,這寒風便也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溫暖架着單拐一路打聽到教務處,才走到門邊就聽到裏面嚴肅的訓話聲。
“你們這個年紀,啊,就該一門心思的讀書,明年高考了,你看看你那成績,寒不寒碜……”
巴拉巴拉一大堆。
溫暖也是經十七八歲這個年紀過來的,估摸着被訓得差不多了,撩起嘴角禮貌地敲了敲門。
主任正訓在興頭上,猛地被打斷似乎不太高興,沉着聲音說了聲:“進來。”
溫暖這才将門推開,先堆起笑跟聰明絕頂看起來學問很深的教導主任打了個招呼,然後轉向一臉錯愕地瞪着她的溫子傑。
“小溫同學,好久不見!”
溫子傑張了張嘴,看着溫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一言不發地垂下腦袋。
最有朝氣的年齡,卻突地滿身頹喪。
溫暖是最見不得這樣的,幾步拐過去擡手在溫子傑頭頂撸了一把,溫和地安慰道:“溫子傑,不要為你爸犯的錯感到愧疚,沒必要。”
餘光瞥見教導主任似乎要發言,溫暖偏頭制止,她淺笑道:“王主任,先讓我跟我弟弟聊聊,待會兒保證給您一個最滿意的答複。”
說完她又看向仍舊低着頭的溫子傑,“臭小子沒見姐拄着拐?”
溫子傑這才記憶起溫暖是瘸着進來的,瞥了眼她腳上的熊貓頭大棉鞋,忙拖來椅子扶着她坐下。
“沒事兒,不小心扭了一下,都快好了。”說完溫暖掏出手機解鎖後扒拉了幾下遞過去。
溫子傑疑惑地接過,才瞟了眼便整個呆住。
那是兩份協議,一份與溫琪斷了關系,一份把他的監護權過給了溫暖。
他爸媽包括向來嬌慣他的奶奶均在上面簽了字,按了手印。
日期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