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荒唐游戲
那個時候, 路禾十七歲,漂亮張揚到什麽程度?
聽說她飙車,同圈子的富二代送跑車求愛, 擺了一地的玫瑰花,一朵就是大幾百, 放眼望去全是火焰玫瑰。
在夜裏也熠熠發光。
路禾一見,笑了,比火焰玫瑰明豔千萬倍,轉身從來接她的車裏抽出根鋼管, 走近那輛跑車擡手就砸。
一鋼管下去,幾千萬廢了,她砸完還看着那富二代嘲諷:“追我?你也配!”
把人狠狠奚落一頓上車就走, 那富二代哪能咽得下這口氣, 回頭就跟家裏告狀,最後還是路奕出面才調停了此事。
不過從那以後敢在明面上追她的人就少了。
不是不想追,實在是路禾太張揚,他們不敢追。
還是那一年,十七歲的冬天, A市的風任意肆虐,裹着冰雹砸人臉, 傘都擋不住。
別墅裏一年四季恒溫二十六度,路禾偏不想在室內呆着,裹緊了外套站在陽臺上吹冷風。領口上是一圈長長長長的長絨毛,縮縮脖子, 她下半張臉幾乎都埋進去。
實在是太冷了,路禾跺了跺腳往遠處看。樹都光禿禿的,被冬天剝下一身綠衣。
忽然, 一片雪花落下來,晶瑩剔透,沒落地就化完了。
她眨眨眼,心裏明白這是什麽可理智還沒跟上,然後就見大片大片的雪白落下來,全都連成片,霎時間便落了一地晶瑩。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她等到了!!!
路禾快速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剛接通,對方甚至還未說話便聽見她甜膩的嗓音:“你看到了嗎!!!A市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等到了!”
她興奮得簡直能轉圈圈,卻不是因為下雪,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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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你的做到了!然後呢然後呢?到底誰才是殺人兇手?是那個小女孩還是她姐姐?”
電話裏傳來一聲咳,很好聽。他的嗓音一直都是這麽好聽,像拿着把羽毛去搔人的心,讓她止不住癢卻又渴求更多。
路禾聽到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他應該是在穿衣服。
奇怪,每次給他打電話,他十有八/九都是在床上。
“你又在床上。”
辭顏聽到她抱怨,望着醫院慘白窗的眼眸泛起暖。
其實他也不想的。
然後一邊披着衣服一邊朝陽臺踱步,還要唔唔應着聲,說:“是啊。”
“你就不能陽光一點嗎?每天活得像剛退休一樣。”
從床到陽臺,很短的一段路,辭顏的臉比雪還白,額上全是細密的汗,疼出來的。
他張了下嘴想回答,下一秒又緊抿,怕說出來的不是答案而是悶哼。
因為太疼了。
等了一會電話那頭又是沉默,路禾也習慣了他不說話,呵着氣絮叨:“我晚上給你打電話,你在床上;我白天給你打電話,你還在床上。拜托我的好哥哥欸!你這麽年輕怎麽就頹成這個樣!”
語氣逗笑辭顏。
路禾聽到他真切的笑,還帶着喘,熱辣辣有些燒耳朵。
外面的雪沒有絲毫約束壓迫,随風肆意飄落。
終于到了,可惜不能開門。
辭顏就隔着玻璃門,看天,看雪,再想想她。
不過還是支撐不住将額抵在玻璃上,冷到他呼吸就結出一層霧。
“喂——”那邊的女孩遲遲等不到他說話。
辭顏輕咳,軟聲哄她說:“在了。”
她沒說話,電話裏傳來呲啦呲啦的雜音,然後是凜冽的大風聲,非常大,讓他産生了被風裹挾的錯覺。
“你聽到了嗎!!!今天的風——”甜膩的嗓音出現,突然消失。
路禾收回高舉的手臂,将手機緊貼在唇邊對他喊:“特!別!大!”
她說完就笑,非常甜非常軟的笑。辭顏也情不自禁勾唇,心口的疼似乎因為這股灼人的暖意而慢慢消退,取而代之是一種微酸的飽脹,呼吸間都是甜酥酥的。
辭顏嗯一聲,低緩暧昧的鼻音傳過來,過于刺激聽覺,心狠狠一顫,路禾趕緊轉移話題:“哎呀你快往下講!”
“上次講到哪裏了?”辭顏淡淡發問。
其實他都記得,只是想勾着她多說幾句話。
“講到……那個死在浴室的男人,他身上沒有傷口,現場也沒有打鬥痕跡,但就是莫名其妙死掉了。”她的口吻裏隐隐帶着得意,“你看我都替你記着呢!”
辭顏無聲發笑,抵在玻璃上的額冰冷久了就發痛。
周圍的一切都蒼白無力,唯有她是熱烈的紅。
太暖了,以致他沒法抗拒,迫切想要抓住她,讓她為自己沉淪,最好能拿她的體溫來溫暖他。
“那個男人啊,他以前有家暴史,妻子怨恨他卻因為孩子沒有離婚。”
“那他妻子也有嫌疑咯?”
“有啊,”辭顏慢吞吞的語氣,無意間在暗示她,想引她說更多的話。
“要猜猜看嗎?”
路禾果然上鈎,把目前出場的人物一一分析了個遍,有些線索少的,她還要咕哝幾句細細去問。
辭顏就在她溫而軟的話語中回到床上,擁着被褥,那沉酣的重量壓在身上,仿佛就是她。
“猜到了嗎?”他提問。
路禾在屋裏用肩膀夾着手機,眼睛盯在電腦屏幕上搜索,“你再等一會嘛。”
她或許正在網上查,辭顏哂笑,頗有些得意。
她查不到的,因為那些故事都是他寫的。
誰都不知道結局,如果她想要,就只能來求他。
等了一分鐘,一分鐘後又是一分鐘,路禾怎麽也找不到他講的那個懸疑小說,回頭找他去了。
“喂喂,喂!”不知道他叫什麽,路禾也沒跟他說過自己說誰,喂喂就是對他的稱呼。有時候心情好也會撒嬌喊哥哥。
辭顏睜開眼,發現手機屏幕已經黑了。
他想開啓一個話題又不知道該怎樣說,最後也只是淡淡嗯一聲,證明他還在。
路禾翻開筆記本,找到之前的章節,下面還用不同顏色的筆标注了線索。
“那個男人不但家暴還出軌,他妻子的妹妹還未滿十四歲,他的出軌對象也有家庭。”
“按理說他妻子,他妻子的妹妹,還有情人的老公,這三個人都有嫌疑。”
“妻子可以是不堪忍受殺死了他,妹妹從小跟姐姐相依為命,看姐姐受苦也有殺人動機,更別提情人的老公了。”
“但是妻子和妹妹怎樣才能殺死一個比自己強壯的中年男人呢?而且還是完美作案現場。”
“所以……”
“所以我不知道!”
壞的,還有那麽點恃寵而驕的蠻橫。辭顏用手蓋住眼,開擴音繼續給她往下講。
那個冬天就靠着她吊命。
他被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
***
馥郁閣四樓包廂,路禾側坐在沙發上,很白,眨着眼,尾睫纖長,稍微睜一點就顯得媚。
下巴也是尖的精巧的,那弧度生的剛剛好,很适合捧在掌心把玩。甜啞的嗓,應該是以前烈酒喝過不少,讓她現在說話也是帶了股甜酣。
辭顏覺得她跟想象中的并無二致。
不是他勾勒出什麽模樣,她就是什麽模樣,而是當她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剎那,一切聲音細節幻想夢境全部重合。
那就只能是她了。
算起來,從路禾二十二歲,到現在,四年了。
“為什麽是她?”
這句話路禾不知道問了多少遍,每一遍都在加深辭顏的惱恨,或者說惱羞成怒更為貼切。
因為她每問一遍都是在提醒辭顏,她不知道、她不在乎、她忘得一幹二淨。
那些被他妥善保管,恨不能鎖進保險箱裏日日攜帶的回憶,是獨角戲。
“要猜猜看嗎?”辭顏問道。
路禾蹙眉,覺得這話耳熟,似乎以前聽過很多很多次,但現在全被埋在記憶底端,一時半會翻不上來。
她光顧着應付辭顏,哪還有空細細回想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不說算了。”路禾揮開他遞過來的手,起身往門口走。
辭顏轉身盯着她背影,淡聲道:“出了這個門,你準備怎麽回去?”
現在也不過十一二點,誰還不能來接她一下,再不濟讓馥郁閣經理親自送她。
路禾回頭,态度随意聳了聳肩,“不勞你費心。”
“白家白珺?還是姚均?或者讓瑞星的人來接你?”
辭顏慢慢走近垃圾桶,褪掉手套連同剝好的蝦一起扔進去。塑料袋聲微響,他擡眸不鹹不淡望着她說:“你讓他們來一個試試。”
今天就是路奕來,也別想把她帶走。
“你威脅我?”
辭顏緩慢眨了眨眼對她笑,“我只是擔心你。”
說着擔心的話做着要挾的事,這些年差不多的手段都讓他一個人玩遍了。
冠冕堂皇、表裏不一……再多的形容詞都難描述他萬一。
辭顏是真虛僞。
路禾站在門口,看不出來喜怒。
她只覺得累。
辭顏望着她的視線往後越,跳過她,平靜看着門。
林朝查他這件事,辭顏一清二楚,不但不阻止還盡可能給他提供信息。
徐喬能拿到那麽細的資料大半都是辭顏屬意。
不是要查嗎?那就最好查個幹幹淨淨,讓林朝親眼看着路禾為了接他而撒謊。
林朝掌控他的行蹤,辭顏也一樣,兩邊擺明籌碼出來對弈。
來馥郁閣當然是給路禾看的,目的到了也就算了。
辭顏走近路禾,指尖抵着她掌心往下滑,與她十指相扣。
“不是要出門嗎?那我們走。”
說着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