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夢
包間內群魔亂舞,音樂聲轟到地皮發抖。
門被踹開的聲音不足以引起他們的注意。
十多個男女圍着茶幾席地而坐,衣服外套扔一地,各式各樣的酒瓶子擺在桌上,還有骰子和牌。不知道他們玩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怎麽玩。
彩色燈光映着擁吻的男男女女,他們只顧笑,完全放浪形骸。
總而言之,這群人浪得沒邊兒了。
王助理切掉音樂,聲音戛然而止。
他們迷蒙地安靜下來,望着門口。
路禾也是。
她仰着頭笑,極度妩媚的姿态被酒精延遲,純然看向林朝。
他背光站在那,高且白。皮相優越,氣質沉得像深海,平靜下暗藏風波。
兩兩相望,林朝能看清她細而白的鎖骨,平的肩。
像蝶翅。
她顯然喝多了,倚在另一個男人懷裏。一條手臂圈住腰,摟得很緊,再往上一點點,就能碰到她的胸。
林朝不自覺凝眸,一步步走過去。
期間不知是誰醉狠了胡亂揮手,掃落桌上的空酒瓶。碎裂聲尖銳,包廂內更覺安靜。
路禾在黎清懷裏擡頭,望着來人的臉隐約覺得熟悉。發怔地眨眼,直勾勾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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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愈加深沉的目光裏,路禾勉強拉回一絲理智。這一絲理智足夠她認清人,卻記不清時間,總以為是從前。
離得越近,她醉後的媚态就越清晰,林朝被瘋狂的淩虐欲逼得眼尾發紅。
想得到她、控制她、拆碎她。
然後——
“阿朝。”路禾仰頭對着他笑,伸開雙臂要抱。
林朝登時頓住,閉眼,再睜開,盡力克制那股極端的暴戾。
居高臨下看她玩什麽把戲。
路禾對他剎那間的想法無知無感,半阖眼,咬着下唇笑,一邊讨好一邊嬌聲抱怨:“你怎麽才來接我啊,都幾點了,我還要趕明天的飛機回學校呢。”
她一直伸着手臂,林朝遲遲不抱過她,路禾開始發脾氣:“你幹嘛啊,我就喝了一點點酒。”
林朝看她醉眼朦胧伸手比出一點點。
“真的!就一點點。”她邊說邊歪着點頭看林朝,似乎在察言觀色看他有沒有生氣。
林朝扯扯唇,不響。
路禾見小意讨好沒有用,開始撒嬌。
“林-朝-”她扯着長音喊,又嬌又軟,像冬天沒防備時落的雪,往人衣領裏鑽。
生氣又無可奈何。
林朝蹲下身,平視她,路禾笑嘻嘻往前傾身,臉埋在他側頸輕蹭。
“林朝,阿朝,不生氣了,好不好?”
她擡頭,把以前哄他的好話拿出來再說一遍:“我以後再也不出去玩了,真的!”
路禾扯着他衣袖左搖右晃,既是撒嬌也是無賴。林朝在她眼裏看清自己的倒影。
很像,真的很像,不止是她,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現在還是六年前。
周圍人大都醉得不成樣子,王特助走到林朝跟前,俯身提醒:“先生,白家大少爺聽說您來已經往這趕了。”
“不用。”林朝說:“留個人告訴他路禾我帶走了。”
王特助快速瞄了眼路禾,低頭應:“是。”
林朝伸手:“衣服。”
王特助把袋子遞過去。
林朝從袋子裏拿出件長風衣,把路禾從頭裹到腳。
“又是風衣啊。”她在昏昏沉沉間嘟哝一句,栽進林朝懷裏便閉上眼。
王特助心裏一驚,趕緊起身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林朝仔細給她系好腰間的蝴蝶結,抱起路禾瞥了他一眼。
王特助低頭。
他來的快,走的也快,白矜到的時候林朝已經走了。
一搭眼就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他走到白珺跟前拍拍她的臉:“珺珺,醒醒。”
白珺恍惚間看見自己親哥在跟前,感慨連做夢都逃不開他,揮手打掉臉上擾人的東西。
白矜站起身瞥一眼自家不成器的妹妹,對旁邊吩咐:“帶二小姐回去。其他人通知家裏來接。”
“是。”
***
林朝抱着路禾坐後排,前面只有司機。
他鮮少開豪車出來,這個牌子講究白A4黑A6,随便一輛八位數往上,他開的黑A6。
車窗落鎖,前後排的隔板也升起來。
路禾哼哼唧唧撒嬌的話全落他一人耳裏。
她喊渴,林朝沒理,看她濃長的眼睫毛不情不願地掀起來,盯着自己喊渴。
“忍着。”他冷聲。
路禾委屈極了,抿着唇可憐巴巴盯他。
她不就出去喝了個酒嗎,又不是沒告訴他,至于這樣嘛!
“林朝你變了。”她控訴,活像他外面找了別的女人。
林朝不明所以笑了下,不知道該惱還是該生氣。
現在最應該幹的是停車把她扔出去。
擡手捏着她下巴,林朝問:“我是誰?”
“林朝。”她呢喃,眼睛笑成長長的一彎月。
下一秒彎月變成烏雲,路禾蹙起眉喊痛。
——林朝掐她的手用了力氣。
“路禾,看着我。”他垂着眼睑,聲音寡淡。
路禾擡頭,感覺下巴疼得麻木。
“你幹什麽。”她口齒不清地嗫嚅,想喊疼又害怕他現在的瘋魔樣子。
實際上林朝的神情淡到看不出,可越冷淡越有種淩厲攝人的威勢。
路禾面對他,一向是直覺大過一切。
“再說一遍,我是誰?”
“林——”朝字沒出口被卡住下颚。
林朝一手掐住她的臉,拉近,眼睛對眼睛提醒她:“最後一遍。”
路禾瞬間汗毛直立,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毛骨悚然。她現在處于一種分裂的狀态,潛意識告訴自己林朝不會對她做什麽,可直覺卻在不停閃避。
行為和意識背向而行,一方面忍不住靠近親昵,另一方面緘默無助。
最好沉默,最好遠離他。
這個念頭剛起,行為立刻背叛意識。
她湊過去親吻他的唇。
冰涼。
但是軟。
路禾沒忍住舔了一口。
林朝僵在原地。
她不滿于淺嘗辄止,舌尖在他唇間打轉,像貓戲水,伸出爪子飛快撩一下水面就逃走。
但是天性不安分,跑到遠處看不出異樣就折身再伸。
深深淺淺的試探。
林朝的唇被她舔得濕漉漉。
唇齒間充斥着她口紅的味道,還有不知道是什麽花的甜。
之前吩咐過司機,車開的極慢,每經過一個路燈林朝都能清晰感受到光影掠過,也掃過她。
路禾眯眼,意識空白,光線似柔緞子輕輕覆在臉上。
她在明暗交錯中聽到一聲輕笑,像暮色裏唯一一抹彩。
溫柔的。
林朝勾着她腰間的蝴蝶結,視線停留在她胸口。內衣款式很漂亮,黑色,蕾絲邊,薄而白的肌膚。
似乎細膩得像粉,不知道能經受多少揉捏。
她難耐地低低出聲,快/感大過恐懼。
和擱淺的魚一樣,左擰右擰怎麽也不舒服。
因為缺水,渴得要死。
實在熬不過,路禾仰頭勾着他接吻,希望從他唇間汲取更多的水分。
林朝哼笑,一下下摸過她頭發,舌尖卷着她交纏,激烈的吻和指尖摩挲的輕柔完全不符。
表面上有多溫柔,暗裏就有多銷魂蝕骨。
今晚風大,雲就少,細而彎的月挂在一頭,連旁邊都暈染成漸黃。天色已經灰接黑,它卻像才上來,伸手可摘,躲在樹梢頭倒像是樹托起的一只月兒牙。
穿過豪麗酒店的鐵藝門,車停。
林朝扯過帽子兜頭蓋住她,重新系上蝴蝶結,橫抱着進了電梯。
一手刷卡一手夾住她,開門後将人抵在門板上繼續親昵。
路禾止不住笑,一邊笑一邊躲他炙熱的吻,“好了林朝,咯咯咯……夠了!我說夠了!”
她用手撐開人,低着頭發暈。
林朝攥緊她的腰帶拖到床上,将人推倒,□□跪在她兩側。
是極度控制欲的表現。
然後蓋住她的眼又問:“我是誰?”
這次不一樣,靡靡尾音中帶了誘哄。
“林朝啊。”她氣悶,回答了這麽多次他像聽不懂。
“那林朝是你的誰?”他俯身,唇邊是她白皙的耳廓。手臂收緊她的腰,更親密的桎梏。
路禾感覺氣息滾燙。
“我的……誰?”她重複,一面說一面想,明顯的卡頓。
“……”
林朝忽而起身,坐在旁邊看她。眼底晦暗不明,嗓音卻依舊低靡,“阿禾,林朝是你的誰?”
“誰呀?……”路禾又重複他的話,眼睛睜開,睫毛掃在他手心裏。
很癢,幾乎難耐。
林朝的臉毫無血色,她看不見。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始笑,竭力掰開他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路禾兩手握着,起身跨坐在他身上,面對面看他。
她笑,她眯眼,她叫聲很好聽。
林朝會聯想起做過的很多夢。
那些模糊的,醒來就忘卻的夢,在不經意間又會突然浮起,每一幀每一塊都沾染她的氣息,拼在一起卻不是她。
獨留他在夢裏沉淪,反複上演鎖在箱底的回憶。
醒來又說,只是一個夢而已。
他探身,捧着她的臉問:“你愛林朝嗎?”
路禾笑,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愛我。”
她的語氣霸道又驕縱,似乎不是炫耀,而是陳述事實一樣篤定。
林朝不響,盯着她看了一會,笑出聲。
眼神和嗓音都很平淡。
他應該想到的,他原本能預料的,路禾有多自私自利。
何必把刀塞她手裏再反捅自己一下?
不值得。
對路禾來講,什麽都比愛重要,金錢、權勢、地位、身份,唯一能跟愛扯上關系的是
——性/愛。
她喜歡。
林朝面無表情拆開她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