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成風的視線裏,比醬油瓶還矮一點的小白兔,緊緊抱着醬油瓶,坐在桌子上,紅眼睛驚慌地看着他。
兔子的爪子很短,所以他必須用盡力氣維持醬油瓶的平衡,頸部的毛被蹭得飛起來。
沈成風能夠回憶起兔毛的柔軟和小巧但尖銳的指甲尖。
他掌心有點癢,想在兔毛上狠狠rua一把。
兔子嘴唇翕動,局促不安地問:“為什麽我要坐在這裏?”
沈成風握住鍋鏟,一邊欣賞兔子呆萌的神情,一邊翻動雞肉。
看着兔子,心情就會好起來,連炒菜的動作都變得輕松。
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兔子。
兔子遲疑地問:“你是覺得這樣雞肉會更好吃嗎?”
“可以這麽說。”沈成風在鍋裏加水,蓋上蓋子,微微俯身,湊到兔子面前,用食指撥了撥他的爪子。
兔爪抱瓶子抱得更緊了。
“你在旁邊的時候,這些東西本來的味道就不重要了,什麽都會更好吃。”
可愛的事物使人心情愉悅,以至于忽略食物的瑕疵。看着小兔子賣萌,沈成風覺得白米飯都異常美味。
兔子眼神更加躲閃,咽咽口水,巴巴地看着他:“你是說,把它們想象成我的肉嗎?”
沈成風哈哈大笑。
“我不好吃。”兔子急急地說,“聽說肉是酸的,還很老。”
沈成風指指自己的圍裙,又指指他的圍裙:“狼,是吃兔子的。”
小兔子不說話了,嘴巴抿緊,掐緊醬油瓶的瓶口。
沈成風慢悠悠地撥開他的爪子,拿走醬油瓶。
“我不吃你,不用拿醬油瓶對準我的腦袋。”
小兔子爪子背在身後,仍舊警惕地看着他。
“你知道啦啦隊嗎?”沈成風戳戳兔子的額頭。
兔子擡爪護住自己的額頭:“知道。”
沈成風斟酌着說:“啦啦隊的加油,對于賽場上的人是很大的鼓舞。”
“所以?”
“你現在承擔的就是啦啦隊的工作。”沈成風說,“你在旁邊加油,我做菜的時候,發揮就會好一點。”
兔子緊繃的表情逐漸放松,半信半疑地說:“可是你只叫我坐着。”
“你坐在這裏,就能起到效果。”沈成風一本正經地說,“就像是啦啦隊員通常都很漂亮,選手們看到她們的時候,也能得到鼓舞。”
兔子垂下睫毛:“我不喜歡這個形容。”
“那我換個比喻。像吉祥物。”
兔子勉勉強強答應。
他伸出一只爪子,左右揮了揮,面無表情地說:“加油。”
沈成風感覺一根箭咻地刺入自己的心髒。
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是配上毛茸茸的兔臉,意外有一種害羞的感覺。
兔子小聲問:“我說得不對嗎?”
“說得很對,”沈成風捧起兔臉,拇指在上面揉了揉,“作用很大。”
兔子捂着臉,眼圈紅紅地問:“水燒幹了嗎?”
沈成風折回去,重新查看鍋裏的情況。
言聽雪松了口氣,從桌子上跳下來。
他的臉被狼王揉得有點疼。
這給他一種,不是狼王是他的寵物,而是他是狼王的寵物的錯覺。
這和他撸狼時候的手法一模一樣。
他轉念一想,從體型上來看,還真是他像寵物。
所以狼王不是在養食物,是在養寵物?
他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跳。
狼居然會喜歡這種一點都不毛茸茸的寵物。
狼王關火,拿了兩個碗盛好:“這麽多夠嗎?”
一個大碗,一個小碗。
大碗上畫着狗臉,小碗上畫着兔子臉。
炖得軟爛的雞肉正發出陣陣香氣。
“夠了。”言聽雪接過自己的碗。
狼王笑着問:“你為什麽覺得這碗是你的?”
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這只碗小,而且上面還畫着兔子臉呢。
在狼王的努力下,他已經開始覺得兔子是自己的象征了。
“如果你覺得不夠,可以吃大的這碗。”狼王說,“那些草你都沒吃。”
“你吃吧。你胃口大。”
游戲裏的進食對于言聽雪來說沒有任何作用,只是能模拟出一些食物的味道。
狼王才是需要食物的人。
即使言聽雪覺得他大概率已經吃過飯了。
狼王欣然接受。
言聽雪和狼王一人端着一只碗,走到餐廳。
滿地都是幹草,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狼王沉默片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往門外走:“幹脆我們來野餐吧,在外面吃。這些草,我一會幫你收拾。”
游戲裏的夜晚永遠晴朗。
言聽雪跟着狼王坐到門口的草坪上,攤開一張格子布,當作野餐布。
為了避免只吃肉太過油膩,言聽雪拿了幾個果子。
狼王瞥了一眼果子:“有點眼熟。我今天好像在哪見過。”
言聽雪不以為意:“這是九色鹿他們送的,應該在附近比較常見。”
“不,是在其他地方,”狼王搖搖頭,拿起一顆,試着咬了一口,“還挺甜的。”
“還有很多,你可以多拿一點,給你的狼群。”
“狼群?”
狼王不知道為什麽笑起來。
言聽雪後知後覺地想到,狼大概是不愛吃這種東西的。
“不喜歡的話就算了,不要勉強。”
“我是想帶給他們,可惜他們吃不到。”
“你的狼群,在很遠的地方嗎?”
言聽雪有些驚訝。
狼王怎麽可能遠離自己的狼群。
“不,白天的時候我都和他們在一起。但是,我不能帶你去見他們。”
可是我白天看口袋版的時候你明明在家裏睡覺。
這個游戲的設定怎麽這麽多bug。
“所以你每天都要回去睡覺。”
“是的。我不能離開我的狼群。”狼王前爪慵懶地搭在一起,“很可惜,我沒辦法把你帶過去。”
一群狼,難免有想吃他的。
言聽雪表示理解。
“如果你能出現在那裏就好了。”狼王溫柔地撫過他的頭。
“當吉祥物嗎?”
“不是。”狼王搖搖爪子,“吉祥物是整個狼群的,我不想看到他們的髒爪子在你的毛上摸。待在我身邊就好。”
那不就是私人寵物嗎?
言聽雪正色道:“你是把我當成寵物嗎?”
狼王爪子端正地擺在面前,嚴肅道:“不是。我們是朋友。你是不是覺得,我強迫你待在我身邊,沒有自由?我仔細想了想,你應該有喜歡做的事。”
“嗯。”
“那晚上陪陪我就好。”狼王懶懶地趴在草地上,“一天裏能有這麽兩個小時就不錯了。”
言聽雪把手放到狼爪上,按了按。
狼王爪子擡起來,反把他的手扣在草地上,笑着說:“不能讓我的小兔子不開心。”
“菜涼了。”言聽雪輕聲說。
“那快點吃。”狼王放開他的手。
菜溫乎乎的,正好适合吃。
不知道是不是言聽雪的錯覺,他覺得狼王看他的時間多,吃肉的時間少。
他吃飯地動作也慢下來,擦擦嘴角,怕是自己吃的樣子不雅觀。
“不好吃?”
“不是。”言聽雪問,“你為什麽老看我?”
狼王說:“我第一次看到兔子吃雞肉,有點好奇。”
言聽雪:……
狼王:“你吃飯嚼這麽多下?怪不得不長肉。”
言聽雪:不,我是怕你覺得我狼吞虎咽。
狼王做的菜比不上大廚的精致,卻有種很濃的家常感。
比言聽雪好多了。他根本不會做飯,平常不是吃食堂,就是在便利店随便買點東西。
畢竟他切菜有很大概率把菜刀砸在腳上。
“我沒想到,你會做飯。”
“是不是不像?”狼王說,“其實也是逼出來的。”
言聽雪端起小碗,聽故事。
“我們經常會到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所以必備一些生活技能。”狼王說,“其實我也不算會做菜,只是知道怎麽讓食物可以下口。”
“已經很好了。”
能吃就很厲害。
“他們總說,我燒的菜只有我自己敢吃,看着就像下了毒。”狼王自嘲笑笑。
“怎麽會呢?”
顏色很正常,光聞味就讓人有食欲。
“可能是說我臉色不好,拿什麽都像要刑訊逼供。”
言聽雪看看眼角吊起的狼眼和兩排利齒。
是很吓人。
“可是他們也是狼。”
“狼與狼,也不完全一樣。”
“我還是覺得,狼王要有威嚴一點。”言聽雪說,“狼王要讓其他狼畏懼他,才能保證指令的實施。”
“是這個道理。”狼王舒展四肢,“但我并不是有意恐吓他們。”
他擦去嘴角的汁液,微微弓背,和言聽雪平視:“你是第一個,說不怕我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