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都淡淡的
第二天,在吃午飯的時候,顧海棠竟然主動跟浦禾握手言和。
顧海棠的手伸在半空之中,浦禾沒有回應,他不喜歡這個女人,絕對不會裝作紳士一樣跟她握手,整個桌子上的人都陷入了一種尴尬之中。
魚海人尴尬的咳了一聲:“小禾,能麻煩你幫我看看廚房裏的爐子上煮的土豆排骨湯好了嗎?”
魚海人知道浦禾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是他這樣支開浦禾,免得局面陷入更尴尬的境地,浦禾茫然的看了一眼魚海人,因為他不知道什麽樣的叫做煮好了沒有。
魚海人和藹的笑了笑:“你去嘗嘗,土豆能吃的話,就是好了。”
他聽了,就真的進去了,絲毫沒有懷疑魚海人只是為了把他支開。
魚海人盡量的把聲音壓低,他看了一眼顧海棠,對着魚瞻說:“小禾那孩子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難處?”
魚瞻沒有說話,他知道魚海人說話是什麽意思,這幾天,浦禾與顧海棠鬧矛盾,整個家都陷入一種疲憊尴尬的狀态,浦禾脾氣大悶葫蘆,讨厭就是讨厭,顧海棠也是一個脾氣大會鬧騰的主,這兩個至少要走一個,要不然真的會鬧翻天,顧海棠是絕對不會走的,走的只能是浦禾,因為浦禾還有一個很富裕的家庭,但是顧海棠就不一樣,顧海棠只有這一個家。
“你也別介意,如果他真的喜歡這裏,那就住下吧……”魚海人看着魚瞻面色沉了下來,最終還是說了這一句,就算養條狗都有感情,更何況是人,魚海人對浦禾還是有一種父子的感情在的,他開始對浦禾只是可憐,後來知道他家有錢還能這麽溫順,他是真的很喜歡浦禾,畢竟浦禾很像他喜歡那個韓劇的男主角,甚至比男主角還帥。
顧海棠嬌柔的喊了一聲:“老爹?”
魚海人看了她一眼,她又不想當惡人,于是就說:“反正這家不是我做主……”看了看廚房的方向,她說:“我也去看看那湯,等不及了,老爹做的湯最香了。”
看着她進來,浦禾就要出去,她随手關了門,把浦禾堵在門裏:“你走吧,這個家不歡迎你,我老爹把你支走就是要問魚瞻你什麽時候可以滾蛋,別賴在我們家。”
浦禾不可置信的擡起頭,魚海人對他很好,就像父親一樣,他怎麽也想不到魚海人會趕他走,但是一想,一個撿來的啞巴總也比不上一個養了十多年的女兒。整個家,就他一個人多突兀,他們才是一家人,而他只不過是撿回來的小啞巴,從頭至尾都是孤零零的一個外人……
只是,浦禾倔強的沒有理她,他正要出去,顧海棠攔住他,把他往後推了一下:“給你三天時間,你如果不走,我就告訴老爹,你幹了什麽不要臉的事情,那晚,你跟魚瞻幹的事情,我都看見了,當夜,我回來拿了一下東西,只是沒想到你那麽不要臉,為了賴在我們家,竟然跟魚瞻上床……真是變态……不過……”
她畫風一轉,目光裏都是惡毒的光芒:“你終究是一個男人,長得好看也是男人,被男人上是不是很爽,要不要我幫你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給你。”
浦禾沒理她,正要出去的時候,被她攔住了,她猛然将浦禾往後一推,沒想到浦禾竟然抓住了旁邊的水池邊緣,沒有摔倒,可是她推浦禾的時候,高跟鞋正好崴了,一下子撲向爐子,一鍋滾燙燙的排骨湯被全部打翻,潑了她一身,她燙的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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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瞻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的是這樣的場面,地上是痛苦哭喊的顧海棠,浦禾站在爐子旁邊,那鍋滾燙的湯潑了一地……
柳離二話沒說抱起顧海棠就走了,魚海人看都沒看浦禾一眼,跟着柳離一起送顧海棠到醫院。
魚瞻沉聲問道:“怎麽回事?又是你嗎?”
浦禾比劃:是她推我。
魚瞻笑了,笑得痛徹心扉:“我早該把你送回去的,你是千金少爺,讨厭誰,誰就倒黴。”
浦禾站在原地不動,沒有一點愧疚,這讓魚瞻覺得他似乎很無情,跟他哥哥是一個樣的,浦禾解釋:真的是她推我的……
“她推你?如果是她推你的話,此刻被燙的恐怕是你吧,海棠她是女生,女生都喜歡自己長得漂亮,你看看她脖子鎖骨那一塊,被燙成什麽樣子了,她以後還怎麽穿裙子,大少爺,你做事能不能想想別人……”
浦禾正要上去解釋什麽,可是一張桌子擋在他面前,魚瞻那種厭惡的表情把他釘在原地,他扶着桌子站好,魚瞻踹着沙發說:“你們姓浦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浦禾愣了愣,他比劃:你是不是很愛她?
只是魚瞻背着他的,魚瞻沒有看到,他也就沒有回應,也沒有否認,但是浦禾覺得顧海棠是魚瞻的女朋友,他怎麽可能會不愛自己的女朋友。
魚瞻氣急敗壞的坐在沙發上,他冷靜了一會兒,才對着浦禾說:“海棠估計會回來養病,她現在一定不想見到你,所以不為了刺激她,我想先把你送回家……”
浦禾點了點頭,魚瞻還要說什麽,手機就響了,柳離要他帶相關的證件去醫院,他聽完這句話就找證件,出來的時候浦禾已經不見了,房門緊緊的關着,他也沒有顧得上浦禾,一個人就去了醫院。
浦禾走在大街上,腿部傳來尖銳的疼讓他要昏厥,他沒有一個人出來過,他有一種很大的恐懼,他想要回家,可是他不知道怎麽回去,他不記得回家的路,他想要找個溫暖的地方休息一下,可是所有的人就像打量怪物一樣打量這個瘸腿的少年,看着他拖着一條腿在街上瞎晃,為了盡快的避開人群,他走得越來越急,穿過繁華的街道,穿過紅綠燈,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道路,穿過一群又一群打量着他的人……
他只能往前走,遠離那個所謂溫暖的家庭,遠離那麽說“就算丢掉全世界也不會丢掉他”的那個人,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只能發瘋的,拖着一條被燙得麻木的腿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剛剛那鍋湯先潑在他的腿上之後再濺得顧海棠滿身,他現在要做的是回家,此刻仿佛每走一步,家的曙光就在前面,魚瞻剛剛好像還說過早該把他送回去的,他當時腿疼得麻木沒有細聽,這樣想來,他有點想笑……
其實,早就想丢掉這件垃圾了吧……上次在酒吧與公園做得不是很好麽……
浦禾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麽魚瞻會那麽痛苦,撿來的小啞巴丢掉就像丢了一件垃圾,這是多麽容易的一件事……
他是啞巴,他不是傻子,也不是一條狗,主人要趕他走,他又何必賴在別人家裏。
他本來以為自己有很多選擇,但是到了此刻,浦禾才發現,所有的選擇都通向一條路,所有的路都通向一個終點,所有的終點就是他不會被祝福。
浦禾走了很久,終于找到了一個長椅,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來了,四周都是陌生的環境,他坐了下來來舒緩自己這條麻木的腿,他想他一定狼狽急了,他不會說話也就不存在交流,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個啞巴,他曾經有多耀眼,現在就有多自卑。
浦禾中午沒吃飯,又餓又渴又累,他看了看四周的高樓大廈,他忽然在人群之中迷失了自己,他現在身上沒有手機,沒有錢,不會說話,也不想跟人交流,他找不到魚瞻,更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其實有很多種辦法,但是每一種他都不想用。
他覺得自己可以找華夏商會的産業,他是華夏商會的二少爺,找到華夏商會他就能回家了,這樣想着,他似乎又找到了方向,只是走了很久,沒有找到什麽華夏商會,他看到一個化妝品公司的标志,叫做:“金銀花”
他似乎有印象,這不是他小時候玩伴司苑傑司家的産業嗎?司怨傑是他最好的一個玩伴,雖然幾年前出了國,但是聽說已經回國了,他當時正因為出了事而自閉,所以他對誰都不願意見面,而司苑傑一直忙着家族産業,也就沒有時間,司苑傑也有好幾次要見他,都被他拒之門外,司家也是華夏商會的股東之一,所以他倆從小就是好朋友,如果他找到司苑傑的話,司苑傑一定會幫他,司苑傑對他很好,從小就像大哥哥一樣照顧他。
門口的迎賓小姐看了他落魄樣子,嫌惡的看了他一眼,攔住他。
“先生,這裏不是您随便能進的,請問您有預約嗎?”
浦禾搖了搖頭,他沒有呀,他當然沒有,他身無分文,什麽都沒有,以前魚瞻順着他,他不需要手機,不需要錢,不管想幹什麽,魚瞻都替他幹了,現在他自己一個人,孤單的一個人。
“那您不能進去,今日是我們一年一度的招标活動,總經理已經吩咐,任何人都不見的。”
浦禾想了想,就打算往裏面走,找到司苑傑,讓他派人把他送回家就好了,這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迎賓小姐看着他硬是要往裏走,還拖着一條腿,紛紛以為他是一個神經病,但是看着他的氣質與容貌,卻也不像個神經病,迎賓小姐大叫着保安保安,保安出來了,攔住浦禾,這個時候,一大排的車開到公司門外,車上下來很多西裝革履的人,他看了一眼,第二輛車被打開的時候,司苑傑從裏面出來,一派意氣風發少年老成,他取下墨鏡遞給助手,從容優雅帶着一絲桀骜,他大步大步的朝着公司裏走去,保安看到他來了,架着浦禾往一邊走,對于這種鬧事的人,保安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扭打撞到浦禾的腿了,浦禾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司苑傑潇灑從容的走上臺階,駐足,似乎注意到喧鬧的人群裏面有那麽一個人,他剛剛看上去很從容,但是一看到浦禾三步當做兩步走,後面的人都愣住了,完全看到這個總經理走偏了,他不是朝着公司裏面走,而是朝着左邊的方向,站在左邊的那些女子心花怒放,在驚喜之餘卻看見司苑傑直接越過他們來到浦禾面前,他推開兩邊的保安,握着浦禾的肩膀,欣喜之餘更多的是震驚。
他印象之中的浦禾,耀眼,恬靜,溫順,怎麽想也不會這麽落魄,怎麽落魄也落魄不到這個樣子,他又是心疼又是驚喜。
不管浦禾變成什麽樣子,他還是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有點慶幸,浦禾居然主動來找他。
“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前幾天,我去你家找你,伯母說,你出去玩了,很快就會回家的。”
浦禾沒有比劃,只是看着他,然後看着人群,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公司裏面走去,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攔他,司苑傑沒有管後面的那些股東與招标商,直接走進去扶着浦禾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總經理,招标大會已經準備好,現在需要……”
“取消了。”
助理:“?”
司苑傑:“我說取消了。”
助理:“總經理,董事長為了這次的招标大火準備了很久,股東們與招标商已經就序,總經理……”
司苑傑:“我說取消了,推遲到下個周周末。哦,對了,把趙醫生叫來。”
助理:“董事長那邊不好回複,他為這次招标大會費了很多心思……”
司苑傑:“我覺得你需要換工作?”
助理頓時冒汗,看到司苑傑似乎很堅定,于是,就自己退了出去,司苑傑進入辦公室的內間,看了看浦禾,他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來找我的嗎?”
浦禾看着他,沒比劃。
“那讓我看看你的腿。”司苑傑似乎沒有心疼他那昂貴的西服,直接跪了下來,脫掉鞋襪,把浦禾的腳放在他的腿上,浦禾衣服上都是油脂味,那鍋湯不僅潑了顧海棠一身,也潑了他一腿,當時那個鍋翻了的時候,正好全部倒在他的腿上之後才濺了顧海棠一身的,他當時已經比劃不出來,只能撐着眼前的桌子,那張桌子正好擋住了他的腿,魚瞻以為是他推了顧海棠,那個滾燙的湯潑了顧海棠一身的,可是沒想到他也傷得很重。
褲子蹭到他的傷口,他疼得皺了皺眉,司苑傑盡量的放輕,漸漸的,褲子卷不上去了,有的粘着血肉,司苑傑只能拿着剪刀慢慢的剪開,他整條腿上燙的泡已經全部破了,血水滲了出來,粘着褲子,他疼得出了一身汗,因為他的褲子穿的多,穿了兩三層,所以傷口捂住,外加上他燙傷之後跑了大半天,捂出那種血泡破了,左腿上沒有一塊好皮,狼藉一片,不忍卒睹。
司苑傑正要去脫他另外一只腳,浦禾縮了縮,他正要比劃,可是他怕司苑傑看不懂,司苑傑仿佛看出了浦禾的顧慮,笑了笑:“你比給我看,我在你出事之後,我就去學了啞語,我能看得懂,我無論學習什麽都很快的。”
浦禾比劃:沒事。
司苑傑笑了笑,笑得很溫柔,他知道浦禾在說他右腿沒事,他問:“你怎麽弄的?誰給你燙的?你家的保镖呢?你怎麽傷得那麽重?你跟我說,在哪兒弄得,誰弄得,我保證給你報仇,我一定會把他的皮給扒下來的。”
浦禾搖了搖頭。
司苑傑說:“這沒有什麽關系的,浦禾,給你報仇,我還是有這個本事的,你相信我。”
浦禾低着頭,司苑傑忽然握住他的雙肩說:“浦禾,其實我……”
他的手開始摸向浦禾的臉,司苑傑的手伸過來,快要摸他的臉的時候,他不着痕跡的避開了司苑傑的手,淡淡的低下頭,司苑傑這個動作保持了很久,最終,他不着痕跡的笑了笑,放下了手。
“其實,我看到你今天來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是真的很開心,這是你第一次來找我,我當時看得你的時候,還有點難以置信,可是我還是認出了你,浦禾,一個人可以在繁鬧的人群中認出幾個人?又有幾個人可以被我認出來呢?我說的,你明白嗎?”
明白,也可以裝作不明白。
他淡淡的看了司苑傑一眼,沒有什麽反應。
司苑傑就像氣急敗壞一樣:“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你從小都是這樣,無論我跟你說什麽,你都淡淡的,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其實想說,他從小對浦禾不是哥哥對弟弟的那種照顧,他也想說自己很喜歡他,可是這些要浦禾怎麽去相信,別到時候連朋友都沒得做,可是他不說,他總覺得自己會留下遺憾,他就是那麽一個小心翼翼的人,為了徹底了斷那種單相思,他遠走故國他鄉,高中沒讀完就去了國外,可是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浦禾,後來回國了,也是第一時間去找他,但是那個時候,浦禾很自閉,對誰都不見,後來,他媽說他去旅游了,再後來,他居然在萬千人群之中把落魄成那樣的他認出。
只是這個時候,司苑傑永遠不知道,他為了不失去浦禾而做的那麽多,最終還是徹徹底底的失去了他……
一個人一生之中可以喜歡幾個人,一個人又可以被幾個人喜歡,司苑傑對于浦禾而言,出現得太早,可是卻也出現的太晚。
趙醫生來了,沖着司苑傑喊了一聲少爺,之後看到浦禾,又低頭喊了一聲浦少爺,之後,他看到浦禾那條傷了的腿,他有點驚訝:“怎麽回事,怎麽燙成這個樣子?”
他立刻放下藥箱給浦禾包紮,只是他包紮得有點疼,浦禾忽然想起了那日在酒吧受傷,魚瞻給他也包紮過傷口,包紮得小心翼翼,似乎很熟練一樣,那個時候,是真的一點都不疼,魚瞻很細心也很喜歡他,對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然而在這個趙醫生包紮的時候,疼得他想要踹他,是真的撕心裂肺的疼。
好不容易弄好了之後,趙醫生出了一頭的汗,浦禾從頭到尾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
趙醫生收拾好醫藥箱,對着司苑傑說了一句:“千萬別沾水。”
司苑傑擺了擺手示意他滾蛋,趙醫生低着頭就走了出去。
浦禾這個時候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在劇痛之中回過神來,對着司苑傑比劃:餓了。
司苑傑看着想笑,浦禾還是那個浦禾,幹什麽都沒有變,喜歡什麽就是什麽,餓了就是餓了,從來不拖泥帶水,也不造作矯揉,他推過趙醫生留下來的輪椅,把浦禾抱起來放到輪椅上,抱上輪椅之後就推着他走出去。
浦禾吃什麽都無所謂,他不算太挑食,吃飯這個事情看心情,但是他喜歡喝白開水,司苑傑從小跟他一起上學放學,都知道他的習慣的,他在點餐之前先要了一杯溫水,之後他看着浦禾點了一大桌子的菜。
司苑傑有點驚訝,浦禾到底是多長時間沒有吃過飯了,點了這麽多,他吃得完嗎?
他要了七分熟的牛排之後問浦禾:“你到底怎麽了?你不是出去旅游了嗎?”
浦禾點了點頭,之後就淡淡的,沒有理他。
司苑傑依舊不放心,繼續追問:“為什麽會成這樣?”
浦禾搖了搖頭。
可是司苑傑又不死心,繼續追問:“到底怎麽回事?”
浦禾重重的把捧着的白開水放到桌子上,司苑傑立刻閉上了嘴巴,浦禾這個樣子,意味着,他是真的生氣了,他不喜歡別人逼着他問問題,不想說就是不想說,他立刻賠笑:“浦禾,你別怪我,我只是關心你,你不喜歡我問,我就不問,你開心最好了。”
浦禾比劃: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