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各自離散
皇上賜給賈赦的一等将軍府遠遠不如榮國府,無論是地段或是規格。但畢竟是禦賜的還是在內城,而且以賈赦的一等将軍身份能有那樣的宅子已經是皇上厚愛了。
不明真相的人是這麽想的,但是心思活泛的人在賈家出了這麽一出大戲以後就開始重新掂量起賈赦的分量了。思慮來思慮去最終決定在每年的禮單上在一等将軍賈赦的名字後面畫了個勾,禮品要厚上幾分了……
賈赦瞧着那三匣子他眼饞了許久的古扇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在他三哥這麽大方的份上他就不計較宅子的事情了。更何況他本就沒什麽計較的,他三哥給他換的新地方不比他住了這麽多年的馬棚邊上的花園強多了麽?
這府邸雖說沒有榮國府規模大,但他也知道這是他三哥能根據他目前身份給他最好的了,他已經很是知足了。
知足者常樂。
他好歹還在內城,還算是城東。想想成了白身的賈母與賈政只能搬到外城,與平日裏他們最看不上的平民住在一起賈赦就覺得太解氣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皇上已經幫我解決了我的私事,這些年也苦了你了。這些銀兩是當初相談好的,你們二人日後就遠離京城罷。”賈赦将一打銀票放在桌子上看着邢氏與一個滿臉胡茬的青年人說道。
賈赦怎會沒有對榮國府之人防備?長子的早殇,原配的難産而亡不過是演一出戲罷了。
當年賈母給他指了一門填房,賈赦在私下得知邢氏已經和她的情郎私自相授的時候便與他們二人做下這種約定。邢氏做了賈赦的填房,而那男子則成了賈赦園中的粗使家丁。
發妻“屍骨未寒”便迎娶了新歡的行為“激怒”了張家,張家上門将賈赦的還沒滿周歲的次子強行抱走。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自然,賈母等人更是樂不得看到這樣的場景。賈赦若是無襲爵的子嗣,這爵位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讓老二襲承。
賈赦依舊裝作那樣浪蕩不羁很少留在邢氏的房內,讓人覺得賈赦不喜這個填房。賈母之人怎會多想呢?只要邢氏一直沒有身孕賈母就很是滿意了……于是才能讓賈赦瞞了這麽久依舊沒有露餡。
邢氏已經在榮國府待夠了,所以在賈赦将銀票遞過來的時候便也沒有客氣的接了過來。連随後遞過來的賣身契被那青年人拿過撕成了碎片。
“多謝,告辭。”邢氏随着那男人起身點了點頭。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見賈赦也點了點頭便轉身随着她的情郎出了榮國府。
她很感謝賈赦的“通情達理”,能叫她守身如玉堅持了這麽多年。但有些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只好點點頭以示感激。
賈赦何嘗不是如此,他和他三哥謀劃了這麽多年才将事辦成。耽誤了人家小兩口這麽多年,有些話到了嘴邊也是說不出口。
好在雙方都表示理解,好聚好散相忘江湖便是了。
“我們如今去哪裏?”邢氏依偎在青年人的臂膀中臉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兩行淚水。男子見了連忙用手為邢氏抹去。“怎麽?舍不得麽?”邢氏佯裝惱怒唾了一口,“什麽舍不得,是激動的……”
在這馬上就要被查封的榮國府裏她很少有高興的時候,怎麽可能還會舍不得。在“婆婆”身邊立規矩也就算了,竟然還被二房的人壓着。好在如今都解脫了,這種日子她真的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過下去了。
“我們去雲南罷,天高任鳥飛誰也找不到。”
“好……都聽你的。”
在邢氏走後賈赦也出了他從小便居住着的榮國府,站在榮國府的大門口看着榮國府的大門緩緩合上被鎖鏈鎖住繼而貼上了封條後轉身離去。日後有機會再到裏面看一看,罷了還是重新開始他的小日子好了……
賈赦站在門口感慨了良久,轉身去了張府。如今告一段落了,他也該去接他的妻兒子女回來了。
“瑚兒可有想爹爹?琏兒幾日不見又長大了……”賈赦抱着兩個寶貝兒子親昵着,張氏靜靜的坐在一邊看着爺三個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一起留下了欣慰的淚水。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了。
“娘,您怎麽哭了?”賈瑚最先發現他的娘親竟然哭了,接着賈琏也看到了随着大哥跑到母親身邊連忙問道,賈赦看着空空的懷抱再看向張氏時也紅了眼眶。張氏摸着兩個兒子說道。“娘親這是高興的,高興的。我們一家四口終于可以團聚在一起了。”
“是一家五口。”
半年前賈赦一個小妾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只是那個小妾是個沒福氣的,生下一個女兒後不久便去了。賈赦思來想去想将這個女兒記載張氏名下,只是如今忙完大事兒以後才有精力處理這些家中的小事兒。
庶女和嫡女之間的差距可千差萬別的,看着他的三個庶出的妹妹和嫡親妹妹賈敏便知道了。有了嫡女的名頭日後找個好一些的夫家也多了些選擇,畢竟是自己的骨肉也不忍其日後在夫家受苦。
張氏聽後也反應了過來,笑着對兩個兒子說道。“你們爹爹為你們添了一個小妹妹,這下你們再也不用羨慕你們表哥他們有妹妹了……”賈瑚與賈琏聽了後連連嚷嚷要看妹妹,他們可是盼着有妹妹盼了許久的。
賈瑚作為哥哥且受外祖父教育很長一段時日所以顯得穩重許多,但畢竟也還是個孩子,看起來僅僅好過剛剛啓蒙的賈琏一些罷。
賈赦将賈琏抱起來後牽着賈瑚的手向屋外走着。“你們妹妹才睡下,待醒了你們再和她玩耍,現在先看着,不許打攪妹妹睡覺知道麽?”兩個小人用力點頭表示知道了。
但二人見了妹妹以後賈赦捂着額頭趕忙将兩個兒子扒拉開,他就知道這兩個混小子的話信不得。
“爹爹,妹妹有名字了麽?”賈琏靴子都沒脫便坐在床榻上戳着賈迎春的小臉蛋側着頭問着賈赦。“你們的小妹妹叫賈瓊。”原本賈母是給起了一個賈迎春的名字的,但賈赦想着既然他都已經分宗出來為何還要随二房賈元春的輩?
必須得改!
看這粉嫩的小臉蛋賈赦便想出了賈瓊這麽一個名字。
玉樹瓊花貼切得很。
賈赦拍掉了賈琏的小肉手,“再戳你妹妹的小臉蛋該紅了。”賈琏一看被他戳過的地方确實有些發紅連忙賠不是。“妹妹還小,聽不懂你說的。得用這個。”賈瑚作為哥哥看着弟弟一副好哥哥的樣子有些無奈的從荷包中掏出兩粒瓜子糖,賈琏得了糖吃便乖了下來賈瑚讓他幹什麽便做什麽。
張氏一瞧這兩個兒子真是……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好了好了,你們的小妹妹知道他二哥不是故意的了。你們兩個小祖宗趕緊出去吧,人家本來睡得正香讓你們這兩個混世魔王給攪醒了。忘了先前答應你們爹爹答應的好好的了?”張氏拉着賈瑚往外走,賈赦抱起賈琏跟在張氏身後。賈瓊則交由奶娘去哄着繼續睡覺。
“你們倆個一會大字多加兩篇,過些時日你們哥倆就要進宮給太子和誠郡王做伴讀了。可不能再像現在這般馬虎了。”賈赦邊走邊說着,張氏腳步一停險些讓賈赦撞到。“瑚兒還有琏兒都去做伴讀?琏兒是為太子做伴讀還是誠郡王?”
“當然是誠郡王了。琏兒的歲數給太子做伴讀不是太小了些?”張氏很想說誠郡王歲數不是更小麽?想想賈琏兩歲的時候還在做什麽?還在尿床罷。讀書?沒把書撕成一條一條就不錯了。
皇家的阿哥看着風光,這兩歲就要讀書真是……苦了些。
張氏的擔心賈赦也是知道的。做皇子的伴讀可是相當于将自家的兩個兒子都綁在了太子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說現在太子與誠郡王深受盛寵,但誰也說不好太子最終一定能夠登上皇位。
畢竟古往今來從小深受寵愛的太子不在少數,但真正能順利登基的确是少之又少。
“誠郡王天賦異禀,就算瑚兒也比不了誠郡王的學問。”賈赦說的話張氏自然是不信,賈瑚可是由張氏的父親大學士張英親自教導,與太子的師傅是同一個人。
皇家哪個阿哥不得“吹噓”的玄一些,張氏是一點也不信才兩歲的三阿哥比她的瑚兒強。
賈赦無奈搖了搖頭,張氏為了隐藏自己幾年都沒有出門,只是聽着他的父親和幾個哥哥只言片語來了解外面的變化。不了解誠郡王也是在常理之中……
誠王爺了不得啊,若是自己的琏兒搭上這條線日後便是妥妥地順風順水了。只是強扭的瓜不甜,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為好。
“明年皇上萬壽過了瑚兒和琏兒就要進宮讀書了,這樣一來瑚兒和琏兒的将來也容易一些。咱父親也能輕松一些。這半年學業不能落下,宮中的規矩也得學着,不然得罪了哪個主子可不好了。”
尚書房中的主子就三個人,太子,誠郡王和大阿哥,若說能得罪的那是一個都得罪不得。別看大阿哥不算受寵母家也不顯,宮中的阿哥就三個,皇上會向着誰……傻子都不會說錯。
賈赦在心中默默祈禱大阿哥不要因嫉妒而遷怒于他的兩個兒子,他的三哥一定能護得住他僅有的兩個兒子……
賈瑚明白過來了進宮作為太子的伴讀會意味着什麽,在接下來的半年內更加勤奮讀書的同時對這個周歲封王的三阿哥興趣越來越濃厚。賈琏最初還以為進宮是和誠郡王去玩了,結果一聽到要讀書便拉下了小臉兒。
但在賈赦一通吓唬之下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了三字經開始磕磕巴巴的讀着。想着大哥告訴自己比自己還要小一歲的誠郡王也要捧着書本念着,自認為還比誠親王多玩了一年的賈琏心中平衡了不少。
賈赦這裏一切都漸漸的走上了正軌,但賈母那邊卻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
賈母的诰命沒了,賈政身上的芝麻大的官位也沒了。成了白身的賈家只能在搬出榮國府後到了外城用賈母的私房買了一個三進院子。在外人來看這個院子已經不錯了,但對于養尊處優習慣了的賈母與賈政來說卻是猶如陷進泥潭一般。
外城雖不比內城那般都是皇親國戚居住的地方,但靠近內城也是達官貴人所住的地方。這些好的地段自然是沒有賣給賈母等人的,所以賈母等人只好繼續向外走直到遇到他們現在所居住的地方。
若不是這戶人家急着賣房回江南祖籍,賈母等人還得繼續去尋。也是賈母等人尋得不耐煩了,那戶人家提了一個價錢,賈政連還價都沒還便直接掏了銀票。結果才過一晚賈政就受不了這座剛買的宅子了。
第二日早上賈政便是怒氣沖沖的沖了出來對着一衆商販大喊大叫,卻被商販們一通嘲諷了回來。
買下這座院子的時候賈政等人沒有對這座院子周圍進行了解。這院子側面是一個集市,這讓一直以讀書人自居的賈政如何能忍。當賈政随後得知他用了三倍的價錢買下這座院子的時候更是暴跳如雷,可惜上哪裏能去找到賣家呢?想報官又被差役冷嘲熱諷一通,随後灰溜溜的回了賈府緊閉大門将自己關在房間內。
賣家又沒有刀架脖子逼迫賈政高價買下這座宅子,既然是你情我願的那還來報什麽官。估計是被刺激傻了吧,在賈政走後衙役們小聲議論着。
這位可是在京中出了名了……出了名的傻。
賈母自從搬出了榮國府便一直病着,為了治病又花了不少銀錢。若是再不想些法子,照這這樣下去遲早會坐吃山空。賈母拉着賈元春的小手心疼的揉搓着,“好孩子,莫要再做這些針線活了,日後你可是要做皇妃的人。”賈母這麽說全是因為賈元春的命格貴重,正月初一的生辰可不貴重。
賈元春也不願意做這些針線活拿出去補貼家用,但誰叫賈府一丁點收入都沒有了呢。兩個弟弟一個要讀書,另一個還在嗷嗷待哺。
賈母思來想去還是盡快給賈政找一房平妻打點這個家。王氏還是讓她在小院子中好好呆着罷。
休不得還關不得麽?
只是以如今的情形,還會有誰願意将女兒嫁過來。賈母思來想去咬牙将她嫁妝中拿出來看着還像那麽回事兒的幾件給賈政作為尋一門平妻的聘禮。不用家世多麽好,能有幾分本事将府內上下打點清楚便好。
可是即便這樣還是沒有和賈母心思的人……
起初倒不是沒有媒人上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理兒他們可都是懂得的。只是賈母看着上門的都是根本配不上他的政兒的,又通通都給拒了。
這一拒可好,媒人再也不來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