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到南邊的路封了。
雨大風急,趕來維持秩序的交警設了路障。
前方路況非常差,除了救援車輛,一律不許通過。
這是為了安全,但心急的人絕不止原渠和劉晏,有些家裏人聯系不上的當場就想過去,還有些趕着做生意交貨的渾水摸魚,現場有些混亂,原渠他們不得不停了下來,把車子遷到了路邊。
“看樣子,至少要等到白天了,天氣預報說明天雨能停。”劉晏舉着傘到前面轉了一圈回來:“現在雨太大,他們是擔心前面垮塌,所以攔着不讓過。”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後面陸續到了不少車子,不過在交警的維持下還算有秩序,看堵車的長龍,不到天亮是動不了了,好在他們準備得充分。
劉晏上了車,原渠遞給他一條毛巾擦掉身上沾的水,劉晏胡亂抹了一把就把濕毛巾放到一邊,給原渠開了一罐熱飲。
“剛剛外面有人賣,我看是熱的就買了一罐。”劉晏把旺仔牛奶塞到原渠手裏,又彎着身子到後座上扒拉了一條毯子:“喝完牛奶把椅子放下來,你睡會兒吧,天亮了我喊你。”
“不急。”原渠喝了口熱的,甜的有些發膩的餘味留在唇齒間,他沒跟劉晏講其實背包裏放着保溫杯,還有兩壺熱水。
喝完了牛奶又聊了會天,原渠才放下椅子。
劉晏也跟着躺了下來,他關了車裏的燈,躺在原渠身邊,身上蓋着另一條毯子,薄的,因為是原渠家裏拿的,聞着總覺得有原渠的味道。
劉晏腦子裏醞釀了很多話,但一躺下來,耳邊是原渠規律的呼吸聲,不知道是太累還是太放松,幾乎沒兩分鐘就睡着了。原渠剛剛睡得迷糊,劉晏的手就伸過來了,摸索了一陣,像是确認了他在一樣,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就不動了。
原渠的睡意一下子淡了許多,這麽長時間劉晏的習慣還是一點都沒變,但他睡得這麽熟,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他有這樣的習慣。
第二天一早是劉晏叫醒原渠的,他蹲在路邊漱完了口,臉也随便擦了擦,就回到車上小聲喊人。
在車上窩了一夜其實是不舒服的,但事急從權,只能将就着對付了一夜,原渠睡得不好,掙紮了一會兒才醒來。
兩個人囫囵着吃了些面包火腿腸,劉晏玩笑道:“幸好我們出去都沒選過這樣的路線,否則我肯定得心疼。”
原渠說:“你原來那些行程确實安排的挺好的。”玩得挺開心又一直不算累人。
劉晏立刻高興了:“下回肯定安排得更好。”這算是定了下一次旅行的邀約了。
原渠跟Summy打電話的時間,劉晏已經轉了一圈回來。
“路通了,可以走了。”
原渠點了點頭:“你休息,我開車。”末了,不忘加一句:“到了廠裏說不定還要你幫忙。”
劉晏這才沒跟他争,結果開了半小時不到,他還是跟原渠換了位置,說是他的車他更熟,讓原渠到副駕駛上補覺。
到了廠裏已經接近中午。
廠子被埋了一半,型號機器都沒事,就是急要的那批貨算是泡湯了,還有些重要的材料在倉庫裏需要想辦法搬出來。工人們的宿舍不在這一片,晚上值班的人都挺警醒,人員方面沒傷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原渠到的時候,廠子已經在組織搶險工作,先把能用的清理出來,特別是那些貴重材料,洗幹淨都是沒問題的,能夠挽回一些算一些。
原渠跟廠裏的負責人緊急地開了個會。
再回頭時,劉晏已經挽起袖子到工人那邊幫忙去了。
一忙就忙到了太陽落山,原渠一天沒顧得上劉晏,劉晏也沒打擾他,自顧自忙得熱火朝天,很快跟工人們打成一片。劉晏去叫他吃飯的時候,他已經能跟人哥兩好地湊在一起抽煙了,眉目飛揚的樣子有一瞬間讓原渠想到從前。
劉晏看他來了,連忙站起來,這時候才發現身上髒得厲害,渾身都是泥水,幹的濕的,沒法見人。他局促了一瞬,用毛巾擦了擦臉,才咧嘴對原渠笑了一下。
他笑得太犯規了,讓原渠在日落時分滿是殘垣破壁的地方陡然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欲望,只恨時間和地點全都不對。
Summy是晚飯之後到的。
她太愛操心,萬事都想得細致深入,怕工人們經此一事後情緒受到影響,一個人冒着小雨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過來。
“該搶出來的東西搶出了不少,算是及時止損了,剩下的只能慢慢來。”
原渠在工人們騰出來的宿舍洗了個澡才出來,Summy已經跟廠裏的人交流完了情況。
“訂單的問題你不要擔心,建興不是不講道理的公司。”天災人禍的問題對方不可能做得太絕,否則影響聲譽不說,以後誰跟他們合作都要掂量幾分。
原渠的勸慰很理智。
“我明白。”經過陸铿一事之後Summy早就有了覺悟,要做完人生這道題注定要遇上無數困難,也伴随着無數的驚喜和時不時的成就感。
Summy把長了一些的頭發撩到耳後:“你跟劉晏一起來的?”
工人們總共也才騰出兩間宿舍,一間給了她,另一間原渠和劉晏住了。她剛去找原渠時和劉晏打了個照面。
原渠點了點頭。Summy沒說什麽,既沒有評價他的行為也沒有預測他的未來,只是輕笑着說:“現下我才是真的想清楚了,千金難買我喜歡,總之是你喜歡的就行了。”
原渠捧着杯子笑了起來。Summy竟然這麽快就看明白了。
就像早些時候同Summy聊天時說的,只要下定決心,沒有斬斷不了的關系。之所以還有所牽連,不過是因為總有些人舍不得罷了。
“你先去睡吧,折騰了一天了,你跟劉晏都去休息一會兒。”Summy換了工人的外套和雨衣,夜裏還有一批貨要搬出來,只是那個倉庫吃緊吧,他們想連夜把事情做完,否則雨要是再繼續下一陣子,那就是徹底沒救了。
“我等着他們把D倉的貨搬出來,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等忙完了這陣子我給大家發獎金。”Summy換好了雨鞋:“記得提醒我。”
“你明天還要回公司,要不還是你去睡吧,我看着就行。”Summy大老遠開車過來,原渠不想讓她熬夜。
“別小看我。”Summy搖頭:“你總不能讓我來了什麽事情都不幹,你去睡幾個小時,早上起來接班,我明天回市裏再休息也是一樣。”Summy是那種決定了什麽事情就執拗到底的人,況且她心裏有事,讓她現在去睡也睡不安穩。
原渠端着一盆子衣服回了臨時宿舍,進門就看見劉晏在那鋪床,他穿着白色的工字背心,下面配了個藍色大褲衩,就這麽彎着腰整理床單,他整理得很仔細,把床單的角角落落都折到棉絮下又一一撫平,認認真真一絲不茍,像在打理最精細的服裝。
原渠也不知道是被他身上蓬勃的熱量吸引還是折服于他細致溫柔的态度,他走過去握住了劉晏的手。
劉晏反手握住他,實際上有些激動,卻沒說什麽,他讓原渠去床裏面睡。原渠在家裏睡覺就愛貼着牆,周圍還要圍滿厚厚的被子,把整個人都包起來,當初劉晏廢了老大的功夫才讓原渠接納了棉被包裏多一個人。
怕臨時宿舍牆邊潮氣太重,劉晏又給原渠在牆壁旁邊多墊了一床被子,剩下的一床兩個人擠擠也就是了。
原渠躺在床上,稍微一動,木板床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空氣很潮,劉晏躺在原渠身後,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頸子裏蹭了蹭,濕冷的感覺沒了,只剩下火熱的懷抱。
原渠這一覺意外睡得很沉,半夜被劉晏叫醒時半天沒緩過神。
劉晏在床邊套外套:“外面雨又下大了。”他知道原渠肯定要起來,一邊給他拿衣服,一邊說:“現在還沒人過來,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原渠本來也打算半夜起來看看,總不能讓Summy一個人撐整夜,誰知道睡得太熟了。
穿好衣服和劉晏一道出去,水已經浸得很深了,他們找到Summy的時候她正坐在一個皮筏子上抽煙,抽着抽着又咳嗽兩聲,皺眉道:“不行了,東西不能管了。”
原渠拍拍她的肩膀:“我去安排人轉移。”照這個雨勢,人再繼續待下去都會有危險,那些貨物只能放棄了,畢竟人命更重要。
廠裏備着應急救生的各類物品,之前下大雨的時候他們就把皮筏艇弄出來了,工人們的動作很快,整理好随身的東西,井然有序地跟着大部隊往外走,沿途還搭了幾個落單的鄉親,一路上氣氛也不嚴肅,大家說說笑笑的,像是要把這場造成了巨大損失的大雨給忘掉,雨衣擋不住雨水,劉晏臉上都濕了,他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有工人替了他劃槳的位置,他對人笑了笑,麻溜地挪到原渠邊上,雨衣寬大,誰也沒看見雨衣下他緊緊握着原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