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渠還是贏了,但贏得十分有技巧,讓跟他下棋的人深深體會了一把博弈的樂趣,一般的人還真不看出來他在棋盤上放了水,因為這種放水比發揮原本的水平戰勝對手要難得多。比起前幾局大張旗鼓地壓迫着對手攻擊,對許西城不動聲色地讓步完全體會出了原渠這人見人下菜的習性。即便輸了的人發現了原渠的‘委屈’,不僅不會氣急敗壞,還能體諒他的這份用心,不知不覺地掉進原渠挖好的大坑。
像劉晏,不久前都還在享受這種待遇。不過那時候原渠做得更隐秘,劉晏是真的不知道他西洋棋的水平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他看了眼輸了棋還在那纏着原渠的許西城,頓時覺得這個明明能贏得大多數人好感的家夥礙眼無比。
除此之外還有點心酸。
劉晏把手上的酒一口灌進嘴裏,想去甲板吹風。旁邊那些家夥硬是沒看出他臉色不對,都在嚷嚷着許西城接受懲罰。
許西城沒有推拒,但到底年輕,雖然臉上看不出來,那一絲羞赧卻瞞不過經驗老道的人。
有些人瞬間了然了,不愧是原渠看上的人,這一點藏而不露的矛盾氣質反而讓人心癢癢。
“別欺負小許了,不就是跳泳池嗎?我替他。”原渠笑着打斷衆人的哄鬧,把集火對象轉移到自己身上,他脫下最外面那件休閑外套時尖叫聲立刻暴漲,幾乎掀翻了游艇。
其實脫了上衣跳泳池對男人來說完全不算什麽,這群人對許西城起哄一是想看看這人玩不玩得起,再則,他是原渠帶來的人,但原渠對他什麽态度他們也要掂一掂,如今看原渠都肯脫衣服了,立刻開始集中炮火。
能讓原渠甘心被這麽鬧一鬧是多年沒有的事了,就算卡不到油,過過眼瘾也讓人高興啊。
“脫脫脫,繼續脫!”
“最好脫光了再跳!”
“要不還是我來吧,老師你別脫了。”
“哈哈哈哈,小許,你兩可以一起跳啊,我們不介意!”
“一起跳!一起跳!”
一時間,泳池邊的氣氛熱烈無比。
柳莎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面無表情喝悶酒的劉晏身邊,撞了撞他的肩膀。
“你怎麽不過去?”
劉晏望着熱鬧的人群,搖搖頭,眼底有一絲迷茫:“原來他也能這麽鬧騰的嗎?”
柳莎當然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她忍不住笑了,看向身邊高大英俊日趨成熟的男人,意有所指道:“你以為原渠憑什麽讓那麽多人念念不忘?他要是願意,誰都不願意從他身上挪開眼睛。”
柳莎說話間,原渠已經脫掉了POLO衫,露出可以讓人流口水的好身材,像矯健的豹一頭紮進了水裏,游了幾米後又從水底猛地起身,抖落晶亮的水珠,朝岸上的人勾了勾手指。岸上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女人們已經撲通撲通掉進了泳池,原渠卻快速游到另一邊,趴在岸邊和許西城說着話。
“五年前,原渠也經常這麽玩兒,他要是願意做些什麽,那些家夥們就會興奮得不得了,跟着他一起鬧騰。”柳莎一邊說一邊笑着朝泳池裏的趙卿揮了揮手。
“所以……他是因為我才一直待在餐廳的?”劉晏愣愣地問。
跟原渠在一起的那幾年,他們也經常參加這種聚會,但原渠一直都清清爽爽地和他們聊天看球,或者去餐廳做幾盤點心,很少有這樣興奮玩鬧的時候。
“那不是因為你喜歡嗎?”柳莎笑着眨眨眼:“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參加聚會的時候,原渠被他們鬧得太狠喝多了,那時候你一直板着臉呢,我們當時都覺得他遇到了妻管嚴。”她聳了聳肩:“後來原渠就不怎麽去湊熱鬧了,原渠不主動,那群男人也不敢鬧他。”
好一會兒,劉晏才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空掉的酒杯。
“原來是這樣。”劉晏低聲問柳莎:“跟我在一起那五年,原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柳莎噗嗤一聲笑了:“話不是這麽說,能讓原渠為你退讓也算是一種本事,你以為誰都可以?”
劉晏看了眼不遠處的原渠,不說話了。
一個月後,謝淵主動請趙卿等人吃了一次飯,名目是他剛剛簽約了國內一家新公司。原渠并沒有到場,他和許西城出國參加設計展了。謝淵席上表現得有些遺憾,他一直沒有放棄和原渠接觸,但原渠既沒有刻意避而不見,态度上也無一絲暧昧,相處時就像老同學一樣,帶着些多年未見的生疏和客氣,讓謝淵無法再近一步。
謝淵請客不久後,原渠和許西城回國。他們回國的那幾天,網絡媒體鋪天蓋地都是謝淵的新聞。傳媒巨頭公司新晉的CEO公開出櫃,在訪談時公開表示錯過了當年的初戀情人,以至于到現在仍然後悔,深情執着的姿态感動了許多人,大膽的作風也叫人欽佩。
等原渠回公司時,周圍人的眼神果斷不對了,各個跟探照燈似的盯着他。
原渠的助理小魏偷偷跟他講:“那個最近很火的謝淵到公司來啦,他說這次不叫人送花了,改成他親自送,希望你不要拒絕。”小魏一邊講一邊伸出大拇指,由衷贊嘆道:“老大,你真牛!”
原渠沒收謝淵的花,但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當天晚上和謝淵吃了頓飯。分別的時候,年近四十的大男人拉着他的手臂,給了他一個哥兩好的擁抱,謝淵的依依不舍太明顯,讓原渠心底有幾分唏噓,然而唏噓歸唏噓,有些失去的終究是回不來了。
“我總以為自己還年輕,結果這麽多年過去,我放不下的還是在國內。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謝淵依舊俊秀的眉眼在歲月的澆灌下變得成熟醉人,低沉柔和的語氣又讓人想再多聽他說幾句話,可惜原渠雖然愛皮相,但和謝淵的過去實在算不上美好。
活到原渠這個份上,利己主義的精神已經深入骨髓,在保護自己和有限傷害他人的情況下,他肯定選擇前者。謝淵哪怕受到一些打擊,哪怕不能完成所謂的心願,對他未來的生活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原渠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太多了,以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更好的?”
謝淵在他耳邊嘆了口氣,笑道:“那給我唱首歌吧。”
原渠一怔,想了想:“就唱畢業晚會上唱過的那首《往事只能回味》。”
不等謝淵反應,原渠就走到舞臺旁邊跟人耳語了幾句,接着就拿着話筒上了小舞臺。
他們吃飯的地方是海邊的餐廳,本來就一直有駐唱歌手在暖場,原渠上去的時候也沒幾個人注意。等到他跟着伴奏緩緩開口,才漸漸有人把目光移到舞臺上。
原渠早就習慣了他人的注視,站在麥克風後,随意地随着拍子晃動。
春末夏初的天氣已經微微有些燥熱,但傍晚有海風吹過,也讓人感到舒服。
原渠拿起話筒唱得沉醉,海風偶爾撩過,竟然讓溫馨的餐廳有了幾分寂寞的味道。
一首歌唱完,原渠回到座位上,不久就有服務生送來了幾張精致的名片。
原渠推拒了,拿起外套起身。
“走吧。”原本就是要走的,已經多唱了一首歌,還留戀什麽?
謝淵笑着搖了搖頭:“就因為你總是這樣,才有那麽多人飛蛾撲火。”
原渠正了正領帶,笑容中不乏狡黠與驕傲:“就算活到八十歲,我也是有魅力的老頭子。”
原渠和謝淵走後不久,吧臺邊坐了很久的男人才跟着起身。
劉晏想起在臺上悠閑哼着歌的原渠。
他怎麽知道到海邊吃頓飯喝個酒還能碰見原渠和人約會?
劉晏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光,放下杯子離開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