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渠病了一個星期。一開始以為只是小感冒,吃了幾天藥不見好,原渠這才意識到嚴重性。他是個極其惜命的人,當年再亂再情熱的時候也不會忘記做好安全措施,所以這些年才能安然無恙地過來。跟劉晏最開始在一起時,他們也是戴套的,後來原渠覺得兩個人定下來了,有時候也是真的忘情了,這才降低了買套子的頻率。
原渠打着噴嚏到了醫院,他的老同學趙卿是心內科主任醫師,本來他也不想麻煩對方,誰知道好巧不巧碰了個正着。
趙卿帶着原渠走了個後門,跑到住院醫師那裏看診,一路檢查做下來節約了不少時間,原渠很快拿到了檢查結果。
“打幾天針,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但是低燒不退對身體很不好,最近這一段是不是老熬夜?像你這個年紀一定要注意休息,多鍛煉,看你的樣子也不是完全不鍛煉的人。我跟你說,習慣了鍛煉的身體,一旦你閑下來,那抗議起來快得很,這是你的身體在給你拉警報。” 老醫生絮絮叨叨地囑咐了一堆,針對原渠最近混亂的作息把他訓了一頓。
原渠老老實實地聽了,從住院醫師的辦公室出來,忍不住松了口氣。
趙卿見狀調侃道:“你這小子簡直跟當年一模一樣,看到醫生就犯怵。”
趙卿跟他是多年的老同學了,對原渠當初的豐功偉績和黑歷史都知之甚詳。
原渠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常在岸邊走,哪有不濕鞋。我們這樣的人,總是要比別人多擔着一份心。”
“你這是又打算重出江湖了?”原渠跟好了五年的戀人分手的事情他們一圈朋友都已經知道了,看原渠這樣子,調試得還挺快。
原渠嘆了口氣,轉頭盯着他眨了眨眼,“我倒是想,奈何年紀也不小了,誰知道現在的小年輕還看不看得上我?要不,你給我介紹個對象?”
趙卿把他的臉推遠一些:“別在我這裏散發荷爾蒙。”原渠這些年簡直越發妖孽了,偏偏還把自己弄成被分手的失意人,誰信啊?
“你現在馬上出去招招手,還怕沒對象?不過說真的,就算分手也別糟蹋自己的身體,該鍛煉的時候還是要鍛煉。”趙卿忍不住囑咐:“你現在還年輕得很,大把嫩草等着您哪。”
原渠搖頭:“我什麽時候糟蹋過自己了?你知道我的,我還想活到七老八十去參加你們孫子的婚禮。就是前段時間事情太多,分了心。”
趙卿忍不住笑起來:“那好,等我空了再找你喝酒,柳莎最近發現了個新地方挺不錯的,下次聚會的時候我們去試試。”
“沒問題。”
趙卿把原渠送到了醫院門口,忽然想起來問了一句:“謝淵回來了,你知道嗎?”
原渠果然頓了頓腳步,詫異地望着他。
趙卿嘆了口氣,無奈地笑笑:“看來謝淵真的囑咐了不少人。”他忍不住觀察原渠的表情,看見他臉上并無什麽異樣,才接着道:“下個月不是咱們例行的聚會嗎,謝淵提前跟我們說想給你個驚喜。”
“如果你沒提前告訴我,應該就是有驚無喜了。”原渠淡淡道。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謝淵到底算舊的還是新的?”趙卿忍不住跟他開玩笑。
原渠不在意地笑笑:“管他舊的還是新的,反正也跟我沒關系了。”原渠朝他潇灑地揮了揮手,去了停車場。
趙卿看着他背影,原渠這輩子潇灑了十幾年,唯獨一開始的時候在謝淵身上掉了個大跤。原渠十幾歲的時候也是純情得厲害,要不是後來有了謝淵那一出,說不定原渠也不是現在的樣子。
謝淵這一回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原渠在停車場碰見了劉晏,他原本想當沒看見。什麽分手以後還能當朋友?就算是和平分手,一開始也免不了一段尴尬期。
可惜原渠的車子停得遠,要走過去就要經過劉晏。劉晏杵着拐杖站在一邊,應該也是在等人把車子開過來。那天的事故,他除了背上被一堆碎玻璃紮成螞蜂窩,頭被撞了一下之外,傷的最重的就是他的腿。
骨裂,要打個把月石膏。
劉晏臉色不太好,剛剛長了一些的頭發又剃成了板寸,摸起來估計還是毛絨絨又紮手,他嘴角抿着,看起來瘦了一些,眼睛反倒顯得更深邃有神了。
再過一兩年,等這個男人的一切都變得更加成熟穩定,到時候就該原渠擔心撲上來的狂蜂浪蝶了,不過現在已經分了,反倒省了心。
劉晏沒等到人,拄着拐杖,在朝洗手間的方向移動。
可能是剛剛才開始用拐杖,他的步伐很不自然,移動起來僵硬得厲害,原渠不由往前了兩步。
電話響了,原渠挑眉接了起來。
“頭兒,上次你設計的那個壁燈,過了過了!!你準備去日本拿獎吧!現在公司裏的人已經慶祝上了,就等你這個主角了,你快過來!所有人都等着你來開香槟!”
原渠是他們公司的招牌家具設計師,不接大活兒,只做興趣。就算是這樣,也有大批人趨之若鹜,一年一年等着他的新品。
電話那頭果然熱鬧得厲害。
不遠處,劉晏也終于等來了接他的人,是劉晏的哥們江陵。
“我一會兒就到。”原渠又看了一眼,嘆息着搖搖頭,挂上電話,沒再停頓。
江陵一路小跑着過來,扶起劉晏,卻發現劉晏的目光停在遠處。
“你在看什麽?”
劉晏收回視線,平靜地望着江陵,搞得江陵渾身毛毛的。
“怎……麽了?”
“沒什麽,我要去洗手間。”劉晏用下巴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
“我扶你過去。”
一個月後,原渠的名字和他的作品又被放在了國內首屈一指的家居雜志上。
那盞造型獨特的夜燈在APIDA拿了獎。
同時,原渠周圍的人基本也都知道了謝淵回來的事情。
謝淵終于不再讓人弄出什麽驚喜了,而是徹徹底底地把他的存在昭告天下。
原渠和趙卿單獨約出來喝酒的時候,忍不住道:“我是不是該出去約一個,好讓那些人別整天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趙卿隔着吧臺接過原渠推過來的調酒,跟着玩笑道:“你可以在這裏随便挑一個,反正現在酒吧裏質素高的也不少。”
原渠把調好的另一杯酒遞給靠在趙卿身上的柳莎。
“Frank,不如玩個游戲,你就去約從現在開始進門的第三個人怎麽樣?”柳莎喝了口顏色鮮亮的調酒,興致盎然。
原渠聳了聳肩,微微修身的灰色襯衣勾勒出肩膀的線條。
柳莎笑眯眯地盯着門口:“1——2——3!”
三個人竟然齊齊愣了一下。
進來的居然是劉晏。
“除了他誰都可以。”原渠走出吧臺,坐到高腳椅上,夾了兩塊冰塊放進杯子裏。
叮咚兩下,空蕩蕩的杯子蒙上一層霧氣。
“那我行不行?”一只手搭上了原渠的手背。
柳莎和趙卿立即識相地挪到一邊。
俊秀的年輕男人坐到原渠身邊,烏亮的眼睛興致勃勃地盯着原渠。
他的頭發是很自然的深栗色,嘴唇很紅,耳朵上戴着一只耳釘,身上的味道也很清新。
望着原渠時,男人眼睛裏露出一絲絲渴望和勢在必得,他湊過去很主動地吻了吻原渠的側臉。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原渠挑眉笑了笑,順勢摟住他的腰:“當然,我的榮幸。”
年輕男人順勢靠到他的懷裏,伸手勾住原渠的領帶:“到酒吧還穿成這樣,這可不是刻板,而是實實在在地勾引人了。”
“親愛的,你太直接了,這會讓人無所适從的。”原渠微微歪着頭,饒有性味地看着他。
年輕男人被他逗得笑了起來:“你明明這麽從容。”
“那是裝出來騙人的。”原渠臉上一本正經,偏偏語氣慵懶。
年輕男人笑起來:“你這樣讓我很有壓力。”
“為什麽?”原渠的手在他背後緩緩撫動,每每在到達敏感的位置時又戛然而止,次數多了反而讓人心癢難耐。
“因為現在所有人都在望着我啊,他們一定在想,為什麽被你抱在懷裏的不是自己呢?”年輕男人湊到原渠耳邊低聲笑道。他盯着原渠漂亮的耳朵,很想上去咬一口,卻在将有動作時被原渠勾着腰坐到了他的腿上,幹脆伸手摟住原渠的脖子。
一旁的柳莎和趙卿咬起耳朵:“Frank這次好像遇到對手了呀,那個小子很勾人。”她笑嘻嘻地說:“Frank果然是不出鞘則以,一出鞘驚人,坐着不動就有這麽棒的人送上門。起碼外表氣質統統過關了。”
趙卿捏了一把她的腰,提醒她收斂,一邊好笑道:“你真的覺得原渠就是随随便便出來玩的?”他壓低了聲音,笑着在柳莎耳邊讓她注意原渠的一舉一動:“原渠要勾引人的時候身上的每個細節都是仔細考慮過的,否則怎麽可能借地方調個酒就引來狂蜂浪蝶。”
柳莎噗嗤一聲笑出來:“難怪當年江湖滿是他的傳說,那你覺得……今晚…嗯?”
她朝原渠那邊瞟了一眼。
“那個小零明顯被他迷住了吧,即使一開始是抱着挑釁的心态過來的,現在嘛……幾分真幾分假也說不清了。”
柳莎順着他的話望過去,果然,旁邊的年輕男人嘴角的笑真實了不少。
剛剛還聽到他們在聊F1,現在好像又在聊足球了。
沒聊多久,年輕男人半坐在原渠腿上的姿态就變得自然了。
“Frank果然厲害。”柳莎忍不住感嘆。
趙卿搖搖頭,笑着嘆息:“厲害的可不止原渠。那邊還有一個呢!”
他示意柳莎看向左前方沙發的位置。
穿着黑色夾克的劉晏身邊已經不知不覺圍攏了一圈人,他笑得挺随意,偏偏有些說不清楚的張狂意味,讓人小心翼翼讨好地同時不敢造次。
柳莎詫異道:“這是要杠上?”
“我看不見得。”趙卿喝了口滋味辛辣的調酒:“這地方雖說誰都能來,但我們一來就碰到劉晏未免也太巧了。知道他們分手的以為是巧合,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他們在玩情趣。”
柳莎忍不住看起熱鬧,她不動聲色地朝劉晏那邊望了幾次。
“我倒覺得他們這一段還沒完。”她喝了口酒。
“哦?”趙卿拿走了她喝剩的半杯酒:“好了,不能再喝了。你覺得他們還有戲?”
“直覺。”柳莎聳聳肩。
趙卿反倒不這麽認為:“我看難,原渠這個人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回頭,偏偏劉晏還沒趕上好時候,有謝淵這麽一堵牆冒出來,誰都要退避三舍。”
“那我們就走着瞧。”
她剛說完,只聽見砰咚一聲,原渠坐着的椅子被人一腳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