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到了秦園,天已經暗下來了。司機下車打開車門,秦宏源低頭出去。
離開的時候她腦子還沒轉過來,當時沒有好好觀察周圍的情況。現在回來了,她倒是來了興致。
謝瑾探出頭,看到兩面大鐵門連接兩道牆壁,右邊牆壁有個深褐色的牌子,上面書着“秦園”兩個大字,底下還有些小字,因為離得遠,謝瑾沒有看清楚。
謝瑾抓着車皮,打算從車裏鑽出來好好看個清楚。
一道黑影攔在了她的面前。
謝瑾擡頭,看到秦宏源平靜的臉龐上深邃的眼神,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掃視她的全身。
“來,我們進去吧。”秦宏源道,朝謝瑾伸出了右手。
謝瑾的心怦怦跳着,學着她在街上看到的,把自己的手放到秦宏源的手掌中。
秦宏源用力一提,将謝瑾拉起來,手臂很自然的摟住她的腰肢,将她朝自己帶了帶。
謝瑾的心也跟着顫了顫。
這個秦三爺,貌似總喜歡摟她的腰。
秦宏源帶着謝瑾走進秦園,指着小草坪道,“我打算在這裏修個小花園,可以種點你喜歡的郁金香,然後在牆角種點藤蘿架個秋千,就像你在謝家住的那樣,到時候你可要做藤蘿餅給我嘗嘗……”
随着秦宏源的介紹,謝瑾将秦園的分布看了個大概,也從秦宏源的話中了解到一些東西。
謝瑾麗喜歡郁金香,會烹饪。
想來也是,謝瑾麗的親娘做得一手好菜,謝瑾麗不可能什麽都不會。
不過,她只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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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是很大,兩人很快就到了屋門口。
謝瑾仔細打量兩眼,這才發現除了屋門外,旁邊還有個小門,小門連接回廊通往後院,回廊下都是郁郁青青的草木,看起來十分典雅。
聽到說話聲,魯媽從屋裏擦着手走出來,笑着道,“三爺和太太回來了,趕緊進屋吧,魏太太在客廳等着呢。”
魏太太?
謝瑾還沒弄清這個魏太太到底是何許人,笑着點點頭不接話。
“進去吧。”秦宏源道,然後湊近謝瑾的耳邊小聲說,“大姐應該等急了。”
大姐?魏太太?等急?
謝瑾猛的擡起頭朝屋內看了一眼。
也難怪秦三爺去接她這麽晚,原來是有客人來了。
想了想,謝瑾也就緩和下來,既然叫大姐,謝家的大姐她見過了,那應該是秦家的大姐。
秦宏淑穿着件藏青色底色的旗袍,頭發微微卷起,眉目間還算精致,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跟秦宏源一樣,就是沒有秦宏源那般犀利。
秦宏淑本來正在喝茶,應是察覺有人進屋,她頭也不擡,放下茶盞拿帕子拭嘴角道,“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可就要餓死了。”
聽到話,秦宏源問旁邊的魯媽,“飯菜都做好了嗎?”
“還有最後一道湯。”魯媽道,“魏太太,三爺還有太太都先入座吧,我先讓人把菜端上來。”
秦宏源點點頭,道,“去吧。”
魯媽應聲退下,秦宏源松開攬着謝瑾的手,脫了外衣扔到旁邊的衣架上,走到沙發旁坐下,道,“我以為大姐要趕回老宅吃飯呢。”
秦宏淑看了秦宏源一眼道,“我這大老遠的來一趟,你連飯都不讓我吃就要趕我走?你可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別這麽沒有良心啊,還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現在連大姐都不認了?”
秦宏源道,“看大姐說的,哪能啊。”
“哼,能不能的拿出行動來,別光嘴上說說。”秦宏淑說着,拿眼角瞟了謝瑾一眼。
謝瑾不說話,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
“喲,我以為是哪家的大小姐呢,連大姐都不認識了?還是啞巴了,連話都不會說了?”秦宏淑放下翹着的二郎腿,露出譏诮的笑容道。
謝瑾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也知道謝瑾麗的性格了,也不反駁,低低喊了聲,“大姐。”
“啧,真是的……”秦宏淑伸出手指了指謝瑾麗,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感覺。随即她轉過頭,對準秦宏源開口道,“老三,你看看,這就是你娶的媳婦,跟着悶葫蘆似的,有什麽好的?怎麽比得上玉筠八面玲珑談笑風生……”
“行了,”秦宏源臉色未變,聲音平添了幾分威嚴,他道,“大姐,如果不想吃飯就回去。”
被秦宏源截了話茬,秦宏淑嘴巴撇了撇,到底沒再說出什麽來。
謝瑾忍不住松了口氣。
任誰吃飯的時候,也不想有個蒼蠅在耳邊嗡嗡嗡亂叫。
不過,這個玉筠又是誰呢?莫不是秦三爺的老相好?
就算京城人人稱贊的寧遠侯,也有個身邊伺候的姨娘,秦三爺有個相好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謝瑾只是在腦子裏轉了轉,便放開了。
左右沒有娶進門,她關心那麽多做什麽。
……
吃完飯,秦宏淑站起身就要離開。
秦宏源仍然坐在餐桌旁,慢悠悠舀着碗裏的粥,道:“大姐是回魏家還是去秦公館?”
“都不是,我要去找人。”秦宏淑擺擺手,接過魯媽拿過來的包,道,“我自己叫車過去就行,不用你管。”
“那我就不送大姐了。”秦宏源道。
秦宏淑也沒想着讓秦宏源送,拎着包出了門。
謝瑾跟着送到門口。
“大姐慢走。”
秦宏淑看了謝瑾一眼,從鼻腔噴出個“哼”字,高聲朝屋裏喊道,“老三,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可要擦亮了眼睛,別被某些人給糊弄過去了。”
屋內沒有反應,秦宏淑挑着眉瞟了謝瑾一眼,拎着包扭着腰得意洋洋的離開了。
只要能給謝瑾添堵,她就算強撐着也得堅持下去。
謝瑾看着秦宏淑的背影,只覺好笑。
英雄難過美人關?擦亮眼睛?莫不是在唱戲?
難不成看她過得不好,夫妻間鬧矛盾吵架才能合秦大姐的心意嗎?
他們吵架對秦大姐又有什麽好處?
直到看着秦宏淑出了大門,謝瑾才轉過身進屋。
秦宏源正站在餐廳門口,見她進屋,淡淡問道,“大姐走了?”
謝瑾道,“嗯,走了。”
秦宏源擡起眼皮瞅了謝瑾一眼,從兜裏摸出支煙,點火塞進嘴中,道,“你倒是懂禮,還知道去送送大姐。”
謝瑾手一緊,沒有說話。
秦宏源又道,“平時你不是挺讨厭大姐的嗎?”
謝瑾的心提了起來。她知道,秦三爺并不如她心中想象的那樣簡單。即便是按照彩珠所說,結婚後她一直待在秦公館,可不代表秦三爺不知道原主是個什麽樣的人。
畢竟,兩人也曾同床共枕過。
只是,謝瑾麗真的說過讨厭秦大姐嗎?謝瑾輕笑,她可不這麽認為。
“不是讨厭。”謝瑾道,“只是想不通為什麽大姐不喜歡我,每次都挑我的錯處,所以平時喜歡躲着她。”
說到這裏,謝瑾笑了笑又道,“不過,老是躲着也不是辦法,我就想着,不如主動出擊,讓大姐慢慢了解我,說不準就會印象改觀,不會再這麽針對我了。”
秦宏源沒料到謝瑾這麽回答,一時有些吃驚。
“呵……”
他擡頭看着謝瑾無辜的表情,半晌,輕輕一笑,走到沙發旁将手中的煙摁在茶幾上的煙灰缸中,回身攬住謝瑾的腰,道,“走吧,三爺我這幾天風塵仆仆早就累了,你陪我去睡會兒吧。”
謝瑾,“……”
這話題轉的有些快,她腦子笨轉不過彎。
直到被秦宏源攬着到了床榻上,謝瑾才回過神。好好的談話呢,怎麽談着談着就談到床上去了?
她現在腦子裏裝了很多東西等着梳理,可沒有打算跟秦三爺去床上讨論生人大事。
謝瑾慌忙站起身,又覺自己慌張的模樣肯定會讓人多想,便又止住了擡起的腳,慢慢走到桌邊。
身後響起秦宏源略帶疲倦的聲音,“去哪裏?”
謝瑾拿起茶壺倒了杯茶,轉過身笑着道,“我有些渴了,倒杯水喝,三爺要嗎?”
秦宏源眼睛有些迷蒙,皺着眉不耐煩道,“喝什麽喝,過來!”
語氣很是堅決,見謝瑾不動,他還将手擡了起來。
想要融入原主的生活,同塌而眠怕是躲不過去。
謝瑾深深吸了口氣,放下茶盞走過去。剛到床邊,就被人拉了過去,緊緊抱住了腰。
她的風衣吃飯的時候就脫了,隔着旗袍薄薄的料子,謝瑾能感覺身後人胸膛的溫熱。身後人的胸膛随着呼吸不斷起伏,呼出的氣息也噴在她的脖子上。
謝瑾僵在原地,不敢移動半分。
謝瑾的腦子亂糟糟的,什麽都沒法集中精力去想。
時間慢慢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謝瑾慢慢睡着了。
……
出了秦園的大門,秦宏淑叫了輛黃包車,然後說了地址。
不過二十分鐘,就到了秦宏淑所說的地方。
秦宏淑從包裏掏了錢給車夫,擡頭看着面前的建築。
這是一間會館,有三層樓。外面看着有些老舊,牆角爬滿了爬山虎之類的藤蔓植物。會館有個木門,進進出出的都是穿着長衫或衫裙的男女,大部分人都帶着近視鏡,出了門都要先用中指推推鼻梁上的眼睛,朝周圍觀察一番才開始朝要去的方向離開。
進了會館,秦宏淑一路到了二樓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便有人打開門請她進去。
屋內的擺設并不老舊,反而有些新潮。靠牆擺着兩個白色單人沙發,沙發中間是個乳白色的矮幾,矮幾上的花瓶裏插着風信子。
秦宏淑走進去就坐在沙發上,拿手扇了扇風,抱怨道,“真是熱死我了,你這個地方不行啊,跟你上個居所真是差遠了。”
沈玉筠并不回答,倒了杯咖啡遞過去,問,“你不是說去秦園嗎?怎麽到了我這裏?”
“別提了。”秦宏淑擺擺手,一臉郁色。
沈玉筠坐在秦宏淑對面,端着茶杯笑道,“你這又是怎麽了?難不成又跟三太太鬧矛盾了?”
“她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秦宏淑才道,“我只是覺得,她明明已經嫁給了老三,竟然還去見別的男人,想想就感覺惡心。偏偏這話又不能跟老三直說,你說我能不生氣嘛?”
沈玉筠聽到後,停住了攪拌咖啡的手,溫和的笑道,“這有什麽好氣的,但凡做了事總有馬腳,抓不到這個不是還有那個嘛!”
秦宏淑愣了愣,疑惑道,“你是說……”
“我可什麽都沒說。”沈玉筠笑笑,道,“我只是就事論事,按照常理來給你分析的。”
秦宏淑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攤了攤手道,“你就是這樣,哪怕別人當着面罵你,你都不肯說別人壞話。”
沈玉筠但笑不語,慢悠悠喝着咖啡。
秦宏淑卻是有些急了,她道,“我過來就是找你商量對策的,你這樣可不是讓我白來了?若不是她的出現,你現在就成了我的弟妹了,怎麽會白白便宜了那個狐貍精。玉筠,你可得幫我。”
秦宏淑露出祈求的目光,沈玉筠看着秦宏淑不說話。
半晌,沈玉筠笑道,“好吧,僅此一次。”
秦宏淑高興的露出微笑,推推沈玉筠,道,“快說。”
沈玉筠思忖着道,“我是覺得吧,有一就有二,只要她沒收心,總會有下一次的,你耐心的等就是了,別着急亂了分寸……”
“我怎麽可能不着急。”秦宏淑不高興的道,“我一想到那狐貍精給老三戴綠帽子,我就恨不得上去把她的皮給撕下來。”
“你看,就你這性子,怎麽會是三太太的對手?”沈玉筠道,“你聽我慢慢說。”
秦宏淑聽話的閉上嘴,耐心的聽沈玉筠說話。
沈玉筠笑笑道,“我覺得,你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眼見為實。若是秦三爺能夠親眼看到……”
沈玉筠停住,意味深長的看了秦宏淑一眼。
秦宏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滿意的點點頭,道,“這真是個好辦法,我怎麽就沒想到呢,說起來,這事可得好好謀劃謀劃。”
既不能讓老秦家丢臉,又能讓老三認準那女人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