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早晨8:39
書店裏三個女人各懷心事。
毛毛将手機關機,過了一會兒又開機。倪小智對着窗戶看見自己的臉,面無表情的低下頭,又拿着掃把幹活去了。陳迦南坐在鋼琴凳上,一首曲子錯了又錯。
窗外雪停了,慢慢跑出來點陽光。
陳迦南老是彈錯,便不彈了。她從凳子上站起來,去門口轉了一圈,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毛毛也出了門,自身後道:“你一直心不在焉。”
陳迦南平靜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都和我沒什麽關系了,這麽多年了,就算是老朋友也會有一點難過吧。”
“真的?”
“真的。”
毛毛說:“你的心還真是挺硬的。”
陳迦南沒說話。
好像這個時候,毛毛才發現此刻的陳迦南又像極了五年前的樣子,故作冷漠,一提起那個男人就開始不一樣。
毛毛感慨:“其實都過去五年了,以前的事也早該忘了,現在想來有些事只能怪造化弄人,不能說是你的錯,也不能說是他的錯。”
陳迦南:“你今天話真多。”
毛毛擡起一只手拍了她一下,瞪着眼睛:“你以為你心裏想什麽我不知道?還以為你真的放寬心要好好過日子,這些年好男人多的是,可你都不要,剛剛那一瞬間聽見那個消息,你知道自己什麽樣子嗎?”
“不就是假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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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我不知道現在這個樣子對你而言,好事還是壞事,可是小南,至少我沒有見過一天你是開心的。”
陳迦南目視前方,白雪茫茫。
這些年她尋了那麽多法子獲得平靜,總還是午夜夢回的時候難以平靜,想起些什麽,又迫着自己忘記。
毛毛:“五年前那人找過我,他對你……”
陳迦南打了兩下哈欠:“困了。”
說完進了書店,毛毛無奈跺腳,跟着走了進去,又看了一遍手機,還是一個消息都沒有,氣的狠狠一摔,差點扔到地上。
陳迦南偏頭:“你主動打一個吧。”
毛毛氣道:“不。”
“他可能這些天比較忙,顧不上你那麽多,別耍小孩子脾氣,兩個人之間總得有一個人讓步。”陳迦南說。
毛毛:“就不。”
“那你就等着吧。”陳迦南說着,手機響了,接起,“你好。”
打完電話,陳迦南肩膀耷拉着。
毛毛問:“怎麽了?”
陳迦南皺眉:“本來說好要進的一批書今天就到,剛電話說高速封了,長途也走不了,走小路擔心有山體滑坡,暫時待在河谷。”
毛毛冷哼:“肯定是想讓你加點路費。”
“我偏不加。”
“那怎麽辦?”
“好像那邊還接了別的單子,這樣一折騰得兩三天,書店等不得,總不能那兩排一直空着吧,我強迫症,而且這才剛開張也不好。”陳迦南想道。
“那你打算自己過去?”毛毛問。
“我坐火車先把那批書卸下來。”
“現在?”
陳迦南沉吟片刻:“就現在吧。”
“你一個人去?”
“要不你看店,我帶小智去。”
毛毛蹭的瞪眼:“我和小智看店,你自己去。”
陳迦南:“…………”
她知道毛舜筠這個女人還在等老公主動打電話,不由得感慨結婚可真是個累人的玩意兒。
“就知道你會這麽對我。”她哼道。
毛毛嬉皮一笑:“理解萬歲。”
陳迦南脫下圍裙,從櫃子裏拿出包就往外走,剛推開門就回頭對毛毛叮囑:“人家最多等我兩個小時,我直接去火車站,中午你記得……”
她還沒說完,毛毛已經接話:“記得回家看外婆!趕緊走。”
陳迦南笑笑,出門攔車就走。
到車站大概十五分鐘的距離,她很快買了一張時間最近的票,剛好趕在九點十分就上了火車。火車還是那種十年前綠皮火車的樣子,搖搖晃晃,卻讓人覺得親切。
陳迦南想起小時候,媽帶她去隔壁城市找爸,第一次坐的也是這樣的綠皮火車,媽拉着她的手,找座位號坐下,一路給她講看到的地方。到吃午飯的時候,乘務員推着食物小車過來,媽問她想不想吃,她還沒有說話,媽就已經買了一盒飯。
她當時問媽:“我們就買一盒嗎?”
媽笑着說:“你吃吧,媽不餓。”
陳迦南不敢想起這些,只覺鼻子一酸,眼睛就濕了,只好偏過頭看火車外頭,遠處還是從前一樣的小山,樹林,田野,炊煙。包廂裏有媽媽在哄小孩,有情侶說說笑笑,到處都是充滿生活氣的樣子,只有她這,媽不在了。
陳迦南沉默了一路,難過了一路。
以前她小,不明白,好像至親的人離世才發現,哪怕是一點點傷感的事都會讓人觸景生情,看一個泡沫劇有離別情節都會哭。
嶺南到河谷的火車一個多小時,很快就到了。
陳迦南一下火車已經是十點多,她聯系運書的人,匆忙往那邊趕,一口氣沒有停,明明是冰冷刺骨的冬天,她穿着薄薄的白羽絨熱的像過夏天。
運書車在市區,趕去還算不晚。
對方是個四十五歲男人,直接就說:“你看這些書我給你卸哪兒?”
“現在?”
男人說:“我還有別的貨呢。”
陳迦南看了一眼車裏的那一批書,足足有近十幾箱,想了一下便說:“您先帶我找個租車行可以吧,要不然卸這我怎麽辦?”
男人遲疑了兩秒:“我給你送嶺南,你給我加點錢,高速又封着,小路危險也不好走,您覺得呢?”
陳迦南淡淡問:“多少錢?”
男人說:“八百。”
陳迦南“哦”了一聲:“那您送我去租車行。”
男人:“…………”
于是,十分鐘後,陳迦南和十幾箱書一起落在附近租車行的門面跟前,腳底的風飕飕刮了起來,又開始冷了。
陳迦南找了一輛小面包車,商量好了價錢,車行的人幫她将書搬了上去。
開車從車行出發的時候,河谷的天慢慢滴起了小雨,冷風吹在身上直打哆嗦,陳迦南将車裏的暖氣開到了最大。
她對這邊還算熟悉,只是很久沒開車了,開的很慢,等繞到小路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不過雨水倒是大了。
路口寫着一個牌子,謹慎通行。
要從這條路走,就得繞到村莊裏,穿過一個個村莊才行得通,自然也很耗時間,更何況雨路也不好走。
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黴,剛踏上小路,車熄火了。
陳迦南發動了好幾次,就是不行。她從車裏下來,淋着雨找原因,又是個半吊子,只好聯系修車行過來換車,自己在車裏等。
小路很窄,只能通過一輛車,過了會兒,又過來了一輛車,被她的車擋在外頭,陳迦南下車講道理。
雨水沖刮着車前玻璃,她看不清司機的臉。
陳迦南站在那輛黑色的北京現代跟前,敲了兩下窗戶,司機好像聽不見一樣,由着她一邊嘴裏灌着雨水一邊喊。
“不好意思,我車胎爆了,您等等。”她彎腰低頭看着那扇模糊的窗戶,看不見車裏的人,依然在說,“不好意思。”
那天她穿着那件薄薄的白色羽絨,沒有雨傘,頭發和衣服很快就被淋濕了,劉海貼在臉頰,眼睛被雨水浸的澄亮。
樹枝随風飄搖,又是一年清清涼涼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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