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狩二年春,漢天子劉徹任命冠軍侯霍去病為骠騎将軍獨領一萬精騎出隴西進擊河西匈奴。
霍去病帶領所部一路向西猛進。大軍轉戰六日,過烏盩山,破遫濮王部衆。渡狐奴水,經匈奴五王部落。對降服者予以安撫,對抵抗者則個個擊破,迅疾如電,銳不可擋。
是日,大軍于張掖大敗匈奴。
一片碧色的草原上出現了大片極不和諧而刺目的紅,濃郁的腥氣在空氣中能蔓延出好幾裏。
破敗的帳篷,被混亂腳步踩滅的篝火,到處都是匈奴士兵的殘肢斷臂。
堅硬馬蹄铿锵地踏在狼藉的草地上,高大火紅的烏孫名駒上端坐着一位極為年輕英武的将軍。
他飛揚入鬓的眉緊皺着,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眸毫無波瀾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耳邊是俘虜的哀嚎咒罵,可他卻仿佛沒聽見般充耳不聞,只是甩了甩手中的馬鞭,召來跟在身邊的校尉。
“潰逃的敵軍追上了嗎?”平淡的語氣,隐隐透着狂傲和冷酷。
“禀将軍,已經盡數殲滅。”趙破奴低下頭恭敬禀報。他已經跟在霍去病身邊多年,應該早已習慣霍去病平日的作風,可是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敢真的直視身在戰場上的骠騎将軍。
那周身的殺伐戾氣,濃烈而壓抑的人幾乎喘不過氣。如果不是他這樣常年跟随在身邊的校尉,換做普通士兵早就被吓的兩股戰戰。
趙破奴說着悄悄在馬缰繩上擦了擦手,發現自己竟出了一手的冷汗。
“嗯。”霍去病依舊目不斜視看向前方,點點頭道:“傳我将令,全軍不要停滞,繼續前進。”
“諾。”
……
日漸西沉的落日,與天相接的地方雲霞火紅一片。長途奔襲一天又經歷惡戰的漢軍沒有絲毫疲憊,軍士們臉上各個神采奕奕眼中閃着回味戰況的興奮,只是行進的速度,馬蹄聲卻響起的越來越慢。
“鷹擊司馬!”霍去病一勒馬缰繩回身,戰袍在空中一道鮮豔的弧度。他一直緊皺的雙眉結的更緊,看着眼前緩慢前行的隊伍,眼中隐藏的戾氣幾乎就快要溢出來。
“末将在!”
“我不是說了全速前進的嗎?”
“是,将軍說過。”
“那你全當放屁不成!”霍去病狠狠瞪了趙破奴一眼:“誰讓你停下來的?”
趙破奴猶豫道:“将軍,卑将并不是有意違抗将令,只是這些繳獲……”他用馬鞭指了指跟在大軍後面長長的押運隊。
霍去病順着趙破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押運隊蜿蜒數裏,行動極緩。
本就抿的平直的嘴角立刻往下一撇,他皺眉道:“通通丢掉!不要讓這些東西成了我們的負擔!傳令下去,即刻出發,違令者斬!”
“可是這些俘虜怎麽辦?”
看着遠處被精騎包圍的一群俘虜,霍去病緊皺着眉思索片刻,用冷冷的語氣道:“把匈奴貴族押回長安,其他的……你們看着辦吧。”說完撇了趙破奴一眼,撥馬便走。
趙破奴看着霍去病策馬遠去的背影,對身後的一群兵士大聲喊道:“把俘虜都給我射殺了!全軍全速前進!”
……
塞外的夜晚是出奇的冷,密布的黑雲遮掩着濃重的月色。冷冽的寒風夾雜着沙礫打在人臉頰生疼。風像根根銀針似的穿透鐵甲侵入身體直冷到骨頭裏。
霍去病用冷的發僵的手緊握着馬缰繩,望着一望無垠的草原。
“将軍,騎兵和戰馬體力已經接近極限,我們是否應該停下來紮營?”趙破奴剛剛察看完大軍的整體情況便急匆匆趕來彙報,他不停地喘着粗氣,在寒風中未幹的汗水也在順着鬓角滑下。
“拿輿地圖來。”借着火把的光,霍去病用手指在地圖上一下一下輕點着微微側頭沉思。四周都是草原,沒有任何可以隐藏蹤跡的地方。若貿然在此處紮營的話,極有可能将整只軍隊暴露在敵軍視野之下。
“趙破奴,派幾個人去打探敵軍動向。”
“諾。”
“前面就是臯蘭山了,過了臯蘭山就是折蘭、盧侯王部所在地。”霍去病擡頭望了望遠處巍峨高大的山脈。
“傳我将令,大軍今晚就在臯蘭山麓紮營。”
臯蘭山——
“将軍,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嗯,戰馬都喂好了嗎?”
霍去病正冷冷地擦拭着佩劍。棉布撫過劍身,淩厲的仿佛下一秒他便會攜劍而起一斬群雄。
已經被擦得精亮的劍身在燈火下閃着絲絲寒光,晃得前來禀報的親兵渾身冷汗,生怕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就被眼前這位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将軍送去找閻王爺喝茶。霍去病對親兵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那親兵剛要轉身出帳就又被叫了回來。
“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嗎?”
“回将軍,還沒。”
“知道了,下去吧。”說完便不再理會那親兵,繼續低頭擦拭佩劍。
正在這時,帳外來報。
“将軍,斥候回來了!”
“将軍!”驚慌失措的聲音,斥候跌跌撞撞撞地沖進大帳便再也支持不住的雙膝一軟,幾乎是爬到霍去病的面前禀報:“大事不好啊!”
“什麽?”心頭驀然劃過一絲陰霾,霍去病一瞬間擡起頭,漆黑的眼睛裏泛着幽暗的火光。
“将軍,我們被包圍了!”斥候不定地喘氣和顫抖到幾乎不成調的聲線昭示着前方的情況萬分兇險。
霍去病緩緩歸劍入鞘,将佩劍橫放在案幾上。
帳內是長久的寂靜。
“你再說一次。”不知過了多久,霍去病才開口,嗓子啞的說不出話來。
聽到這種情況,他幾乎以為自己是耳鳴了。
“将軍,我們被包圍了!”
霍去病不可抑制的瞪大了眼,起身大步走到斥候面前單手抓起斥候的衣襟将他提了起來:“你給我說清楚!”
“将軍…咳、咳…”斥候的臉憋的通紅,被勒的快翻白眼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霍去病将斥候放下轉身走到案幾後坐下道:“到底怎麽回事?說清楚!”
斥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好,腦袋還沒和脖子分了家。剛剛将軍的表情真的是恐怖極了,活像要吃人似的。吞了吞口水潤了喉,道:“卑将探到折蘭、盧侯王一起集合了四萬大軍将整個臯蘭山包圍的水洩不通,連只鳥都不放過……”
霍去病聽了狠狠咬了下唇,嘴裏血腥味蔓延。
從大軍出塞開始,他不曾上過軍報,連陛下那裏也不知道他到底到了哪裏,可現如今匈奴人怎會知道他一定會經過臯蘭山。大軍的行動不是很隐蔽的嗎?究竟是誰将情報洩露給了匈奴人?
淮南王謀反案被鏟除後,漢庭內部已經沒有奸細,軍情洩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如此,岔子大概就出在了軍隊中。
這一萬人軍騎中有細作。霍去病微微眯了眯眼。
“知道了,你先下去,叫趙破奴帶幾個人去尋找水源。”霍去病揮揮手示意斥候退下,轉過身去看着身後的羊皮地圖,披着绛紅披風的背影顯得是那麽的無力。
……
“将軍”趙破奴進帳時是滿頭大汗,看着霍去病低頭看着一冊竹簡不知在想些什麽,道:“情況不妙。”
“哦?”霍去病正為大軍被包圍軍中出了細作的事攪得心煩意亂,一聽趙破奴說大事不妙不覺便有些不耐。
“山、山裏……”趙破奴吞吞吐吐地說不下去。
“說!”一聲冷呵。
“山裏找不到水源!”
話音剛落,就見霍去病将竹簡扔在案幾上,串竹簡的繩子立時崩斷,有凸起的竹刺紮進了霍去病的手掌。疼痛順着皮肉直竄頭頂,痛感使霍去病一下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問道:“糧草辎重還剩多少?”
“不多,最多只能撐三天左右。”
“……”
此次大軍出擊,并不以占領土地為目的。為了使長途奔襲達到最大效果,霍去病采取以戰養戰的方法,出塞時并沒有帶任何辎重。
現如今被困,暫時尋不到出路。軍中尚有細作埋伏,而水源此時又成了最棘手的問題。
“現在最要緊的還不是糧草問題,重要的是要找到水源。你再派幾個人去找,把整個臯蘭山翻過來也得給我找到!”
“諾。”
“再派幾個人去打探折蘭王現在的動向。”
“諾。”
作者有話要說: 相傳漢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霍去病出征河西,途中士卒疲渴,霍去病手著馬鞭,連擊五下,鞭響泉湧,遂成五泉。(來自百科)
這裏改了一下,給霍少一點小小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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