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墳頭草寫情書吧

第6章 ☆、6

辛草坐在陽臺上，曬霧霾。

屋子裏可謂群鬼亂舞。辛草曉得後面有一個穿着紅色睡衣的女人在爬來爬去，也知道有個男人漂浮在半空中，低頭看着路過的小鬼。

趙勝說了，讓辛草住上半年。

他沒說讓辛草驅鬼，而辛草也确實不會。辛草曾經想過皈依佛祖，但因為辛草多問了一個問題，尼姑庵的人讓辛草再多活幾年，活清楚，活明白。

那個問題，怨氣很重。看來佛祖不願意收怨鬼。

辛草察覺到背後有小孩子過來了，一只小手直奔辛草的背而來。他是想伸進來，然後往前，掏辛草的心髒。

辛草回過頭，粲然一笑。

小鬼立馬往後退了好遠。辛草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在別人眼裏，此刻的辛草是一個巨大的女嬰，懷裏還抱着一顆死嬰的頭。辛草第一次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時也吓了一跳的。

辛草百無聊賴，赤着腳走回客廳去撿辛草剛在忘在桌子上的手機。江安的信息辛草略過不看，趙勝和他說過這邊的事，他沒必要假惺惺地問辛草你還好嗎，也沒必要悲天憫人地想着明天給辛草收屍。

辛草想要錢。為此付出命也好，身體也好，是辛草自己選的，那就怨不得別人。最後死也好，活也罷，都是辛草選的。

辛草打開手機，給阿丁發了條消息。辛草說你們辦喜酒的時候記得叫辛草。

阿丁很快地回了消息：“小蘭今天還和辛草念叨你呢。辛草，明天你過來吃飯吧，辛草們聚一聚。”

“好啊，但你聽着啊，辛草會把你們給吃窮的。”

發完後辛草坐在原地，咬着手背，開始哭。辛草這樣哭了很多次了，每次都哭得天昏地暗，辛草早已習慣。可這次辛草心裏更難受。

他們都有了家，都有了愛自己的人和自己愛的人。

但她還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一個人。等等，結婚？他娘的，碰上趙勝那樣的丈夫的話，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對了，趙勝，阿丁是怎麽認識趙勝的？趙勝算是社會精英，而阿丁只是一名樸實的社會底層勞動者啊。

第二天辛草又去了“工業時代”。路上辛草在車裏吼趙勝，說有事的話等日照三竿了再講，別吵她睡覺。

電話那邊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這不是......怕你出事嗎？”

那是江安的聲音。

趙勝說：“他人很好的。”

辛草說：“和你混的人能好到哪裏去？”

趙勝：“謝謝誇獎。”

工業時代在一幢三層小樓的二樓那裏。阿丁他們小兩口住在三樓。辛草說是要把他們吃窮，但最終還是鬧着要吃家常菜，沒讓他們出去訂餐。小蘭忙活了一早上，辛草去的時候只有阿丁站在門口，局促地笑。

辛草第一次見他時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十六歲的，怎麽着也比女孩子力氣大的男孩子，站在街上，被一個初中的小太妹踹肚子。那再往下一點的話就是命根子啊。

辛草幫他出頭的時候，他就這樣笑着。有點傻，可是也很好看。

他說：“來啦，裏面坐。”

等小蘭出來後，辛草後悔讓人家做家常菜了。辛草那天沒注意，今天仔細一瞧才發現小蘭的肚子是隆起來的。小蘭年紀也不大，還長着娃娃臉。一個娃娃一般的女孩子挺着肚子，辛草突然覺 得阿丁在拐賣幼女.......

辛草連忙給包紅包，大家熱熱鬧鬧地聊了一陣子。小蘭死活不讓辛草幫忙，去廚房端菜去了。辛草理解地一笑。其實她還是很提防辛草的，所以今天處處顯出女主人的架勢。不過也好，辛草正好有話和阿丁說。

“你跟趙勝怎麽認識的？”

阿丁“啊”了一聲，放下筷子說：“我一個熟人幫我向他借錢。我開網吧的錢就是問他借的。”

“等你把錢還幹淨了，以後少理他。”

阿丁不明所以地點了頭後又說：“你接他那個差事了嗎？”

“接了。”辛草看着他，笑着，“那差事不錯。”

這時小蘭出來了，她笑盈盈地把菜盤放下後，辛草問她：“怎麽不早點辦婚禮？”

小蘭說 ：“已經扯證了。我們打算明年補上婚禮。弟弟明年出獄，到時候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多好。”

辛草和阿丁都沉默起來。阿丁的弟弟捅傷父親時已滿十四歲，是要負刑事責任的。他奶奶求了情，弟弟得以輕判一些，不過別的父親那邊的親戚就沒這麽寬容了。子殺父，算是大逆不道。

辛草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鐘。辛草下了樓梯，意外地看見了趙勝。

他說：“你真命大。”

“我出生幾天後就被扔了。寒冬二月，愣是給扛過來了，你說我命大不？”

趙勝沒再理辛草，轉身去拉車門。辛草知道那意思是讓自己上車，而且辛草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上車後辛草從車窗那裏往樓上望。樓上亮着溫馨的燈光，那是辛草最羨慕的，最想要的。

車子發動，平穩地開着。開到第四個路口的時候，趙勝說話了：“他們什麽時候辦婚禮？”

“明年，要等弟弟出獄。”

“別等了。”他想抽煙，摸了半天後沒摸出來煙，“還有，他也不用還我錢了，那是他該拿的錢。”

辛草心裏一震，開始試探地說話。

辛草想了想，緩緩地說：“以前我們家附近有個男孩入了獄，出來時下面被人踢壞了，要不了孩子。我哥哥有次鬥毆，也進去了，吃了很大的苦。”

趙勝說：“至少還有條命，不是嗎？”

四十秒以後，紅燈會變綠。

辛草對趙勝說：“我想下車。”

趙勝沒動彈。

辛草要是個練過的男人，這會兒一定會卡他的脖子讓他停車。可是這時的辛草只能坐在那裏，喃喃地說：“我想下車。”

四十秒過去的很快。在車子行駛的那一剎那，趙勝只說了一句話：“那件事和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