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好痛
“白先生, 您回來了!”
“給白先生請安,瞧這日頭大的,奴才給您遮傘, 當心中暑!”
被稱之為白先生的男人身穿竹青色長袍, 看着四十多歲身材也有些瘦削,在午後烈日下走着,仍是一副波瀾不驚,心靜自然涼的好氣态。
面對下人們一個個或谄媚或小心翼翼的問候,他只是笑着點頭,腳步沒有過絲毫的變化和停頓, 沖着墨安院緩步而行。
“诶喲喂, 伯老爺, 您可算是回來了, 奴才這些時日總夢着您, 就怕您在外頭中了暑氣,日日給您備着綠豆湯呢。”餘海本來正在門口吩咐小太監去端綠豆湯給鷹主, 看見富察白裏立馬就沖着小太監擺了擺手,趕忙迎上去。
“餘公公這是有事兒要吩咐我?”富察白裏挑了挑眉,臉上的淡笑更濃郁了些,只眼神中的冷意絲毫不見削減。
“奴才哪兒敢吩咐您吶!主子爺知道您回來一定高興,您快請進。”餘海只掃了富察白裏眼神一眼,立馬後背就有些發涼, 趕緊側過身往裏讓。
富察白裏想到前幾日聽影衛給他彙報的情況,也得知府裏頭又多了個主子, 知道鷹主會有所吩咐,沒心情跟餘海多調侃,只點點頭便進了門。
一進門他便甩了袍子跪在了地上, 并不擡頭,只低聲道:“給主子爺請安。”
鷹主嘆了口氣,直接從軟塌上站起身,一把将富察白裏拉起來,在他面前倒是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朝氣:“大伯這是拿我撒氣?”
富察白裏也不堅持,在外時那點淺笑似是随着陽光關在了門外,只冷着一張隽秀的白面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
“還沒找到二伯?”鷹主知道富察白裏為何這般頹廢,很肯定的問道。
“那老小子從小就會藏,他又懂奇門遁甲,若是不想咱們找到,就算我上天入地,又怎麽可能找得到他。”富察白裏嘆了口氣,随手搓了把臉,很有幾分沮喪。
“算了,不說這個,這半年我一直在江南那邊收賬,聽說曹家欠銀一事雖萬歲爺不追究,還讓他們一家進了京,可怎麽都有點等待新君清算的意思,他們派了人在江南處處找關系,鬧得那邊不是很穩當。”
“對我們有何影響?”鷹主早從影衛口中得知了這些事情,眼下想聽聽富察白裏的看法。
在這府中,若說還有誰能讓鷹主感覺到一點家的溫暖和絕對的信任,那也就富察白裏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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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該還有他的弟弟富察齊布琛的,可當年因為他額娘的事兒,齊布琛被萬歲爺下令追殺,他帶着靜仁公主私衛消失得無影無蹤,到現在富察白裏每年都要在外大半年,除了要辦事,主要也是為了尋找齊布琛,只是十幾年過去,一直沒有過音信。
這兄弟二人雖然姓富察,卻并非出身留都富察氏族,而是京都那邊遠支的兩個苦命兄弟,被仇家追殺時老鷹主救了他們,當自家孩子一樣養起來的。
兄弟二人從小就把靜仁公主當自己的親妹妹,等鷹主出生後,本以舅舅自居,可等裕親王身份被揭開後,富察白裏便堅持讓鷹主喊了大伯,畢竟鷹主可是姓葉赫那拉。
而鷹主十一歲來到盛京能那麽快站穩腳跟,也跟富察白裏的支持和謀劃脫不開關系。
“暫時沒啥影響,聽說你養了個小丫頭在府裏,還給了她一百萬兩白銀讓她折騰什麽茶樓?”富察白裏像是随意提過便罷,直接換了話題。
鷹主知道眼下曹家的事情對盛京這邊影響不大,也不再多問,聽到富察白裏的話,眼神中帶上了笑意:“您可別說,是養了只小狐貍在府裏。”
“喲,我還以為你是自個兒養閨女,難不成是給我養的?”富察白裏自然知道鷹主私底下叫他什麽,聽到這話微微煩躁的心情才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鷹主并不在意富察白裏的調侃,眼神裏有點看熱鬧的意思:“這個我說了不算,小狐貍脾氣大着呢,您要不要見見?”
“那就見見,叫過來一起用晚膳吧。”富察白裏是只真正的老狐貍,一句話出口前早就在心裏轉過了九曲十八彎。
他也不在意鷹主到底是養閨女還是養媳婦,可小小年紀就能牽動鷹主的心,他可不認為對方是個善茬,總得看一眼才放心。
至于對方是只小狐貍……那就從戰術上先藐視對方,讓人來見他可不是善意。
“餘海,你去。”鷹主知道佟殊蘭的折騰勁兒,眼下并不推辭,直接吩咐餘海道。
“喳!”餘海低着頭趕緊出門。
那位小祖宗這些時日可是忙得很,自從忽悠着一臉呆滞和受打擊的果新帶隊開始到處尋處買地建茶樓開始,果新是見不着影兒了,佟殊蘭也不經常在府裏。
可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兒,就算是影衛受了她的訓練,到底反追蹤能力還是差了不少。
好在餘海去的這會兒,佟殊蘭還在歇晌兒沒起來呢,他只跟朱德順叮囑過便放心回了墨安院。
等佟殊蘭起身時快到申時,她被伺候着梳洗的功夫,朱德順就進來了。
“格格,爺讓您去墨安院用晚膳。”
“怎麽了?”佟殊蘭這些時日天天泡在戲園子裏收集各種信息,有段時間沒關心鷹主那邊了。
“聽說白先生回府了。”朱德順低着頭輕聲回道。
芳巧聽了朱德順的話,沒給佟殊蘭束發,只伺候着梳了個小兩把頭,還在上面點綴了兩朵藍玉薔薇,看着清爽又俏皮,正适合見客。
在劉佳嬷嬷伺候着她穿上粉底春桃碎花紋的旗裝時,佟殊蘭轉過頭看着朱德順問:“白先生?就是你提過的那位賬房先生?”
“正是。”朱德順只回了這兩個字,等劉佳嬷嬷帶着人都退出去後,他才繼續,“可白先生也算是府中的主子,只是他不肯認主子身份。”
“這事兒怎麽從來沒人跟我提過?”佟殊蘭挑了挑眉,來了葉赫那拉府這麽久,她自認為該了解的都了解了個差不多,怎麽還有個漏網之魚呢?
“白先生不經常回府,一年也就一兩個月在盛京,其餘時間都在外尋人,是奴才的疏忽,請格格責罰!”朱德順趕緊跪了下來低聲道。
佟殊蘭更好奇了,她一邊讓朱德順起身,一邊爬到軟榻上斜靠着:“那你就跟我說說這位白先生是什麽情況?姓白?”
“格格誤會了,他是老鷹主的義子,算是鷹主的大伯,早年間在留都頗有盛名,心計謀算從未有過敗筆,經常談笑風生之間就定了人的生死,盛京權貴都私底下稱呼白先生為白無常,白先生反倒以此為榮,自此吩咐別人都稱呼他為白先生,實際上他叫富察白裏。這幾年都在尋找他弟弟,當年的事情奴才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萬歲爺大怒下令斬了二爺,那位二爺是逃走的。”
“白裏……恩情嗎?這名字倒是有意思。”佟殊蘭挑了挑眉,這樣一個人要見她,她的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
低垂着眼眸,佟殊蘭白皙的小手晃着靈鳥團扇輕聲問:“那朱公公應該對他很熟悉了?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老狐貍!”朱德順這話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當年白先生還年輕時,靜仁公主也還是淘氣的孩子,他們兄弟倆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這些奴才有哪個沒被白先生兄弟倆作弄過?響起來現在還恨得慌。
“這樣啊……”佟殊蘭輕輕笑出聲來,怎麽辦?她雖然是靠戰友們和大數據的支持才精于算計,但好歹他們也算是一類人,這陣子總是雜七雜八的忙着,來點有挑戰的事兒,也挺有意思。
“那就準備準備,走吧。”佟殊蘭笑眯眯的起身,眼神裏閃動着朱德順不理解的光芒。
這是……高興?可一個長輩要見你這拿着銀子肆意揮霍的女……孩兒,怎麽說這情緒都不對吧?
等進了墨安院後,餘海看着佟殊蘭笑靥如花的樣子,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他不相信朱德順會不跟佟殊蘭說清楚富察白裏的情況,笑得這麽傻,是真傻還是當別人傻?
可不管怎麽說,對上這個小祖宗,餘海自認為腦子不夠用,他啥都不想,只躬身掀開簾子讓佟殊蘭進門。
“給爺請安,給白先生請安。”
鷹主眼神中帶着幾分詫異叫了起,可他眼神中更多的是笑意。
不只是他,連富察白裏都有些驚訝,佟殊蘭從進門起就中規中矩,話也是軟軟糯糯,像極了小孩子的模樣,只這樣毫無破綻的禮貌卻總讓人時時刻刻都感覺到對方像是在……挑釁?
有意思……富察白裏眼神裏也帶上了笑意。
“聽說主子爺養了只金絲雀在府中,還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沒想到人兒是挺美,就是年紀小了些。”
佟殊蘭擡起頭,臉上笑容更真誠了些:“白先生也覺得殊蘭美?”
富察白裏掃了默不作聲的鷹主一眼,眼神中晃動着若有所思,聲音卻很爽快:“從內到外,都是美人坯子。”
佟殊蘭臉色立馬落了下來,眼巴巴盯着鷹主:“您看,白先生都說實話了,外頭的人竟然敢侮辱葉赫那拉府的人,您必須得嚴肅處罰!”
“怎麽就侮辱你了?”富察白裏愣了一下,将手中的茶放在矮桌上,他話雖是調侃,可都……算誇獎吧?
佟殊蘭還是一副受到了極大委屈的模樣,淚珠子都在眼眶中晃動起來:“爺給了我一百萬兩白銀,一兩黃金等于百兩白銀,那明明是一擲萬金,怎麽就成了千金?這是對殊蘭的侮辱!”
“……”心機深沉的富察白裏,喜好黃白之物的富察白裏,第一次……被人用數字砸得一口老血湧上心頭,本來還很淡然,現在突然心好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晚上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