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格格
“格格,今日穿月粉色的棉袍可好?聽朱公公說,是外頭剛送進來的,看着也趁您身份。”劉佳嬷嬷知道佟殊蘭今日要去陪鷹主用膳,就想着還替她收拾的可愛些,只看着越發摸不透神色的佟殊蘭,聰慧如劉佳嬷嬷一點兒不肯輕視才九歲的小主子,輕聲先問過一句。
“麻煩嬷嬷給我換身紫色的吧。”佟殊蘭漱過口以後,思忖了一下對着劉佳嬷嬷擡頭笑了笑。
“聽格格的,那今日就給格格梳個雙挂結鬟鬓,我記得鈕祜祿氏族老派人送來了一對兒靛藍嵌玉通草的簪子,配那竹月紫色旗袍正合适,壓襟就用青荷紫穗。”劉佳嬷嬷看不懂主子的意思,可她擅打扮,紫色顯得人沉靜,她自是得讓主子這靜有靜的妙處。
“正巧奴婢前兒個給格格做了卧蓮龍華,您的身份如今可不能少了龍華。只……這一身素淡了些,就配那副赭紅寶石耳墜提色如何?”芳巧一邊給佟殊蘭梳頭,一邊輕巧建議道。
“聽芳巧姐姐的,你最是會打扮小丫頭。”佟殊蘭笑了笑,她雖然正在學這些,可她并不喜歡打扮,選紫色不過是為了讓鷹主忽略她的年幼,不曾想劉佳嬷嬷和芳巧如此上心。
“格格可別叫奴婢姐姐了,不然劉佳嬷嬷怕又得暗地裏敲奴婢的腦袋呢。”芳巧湊着趣兒笑道,劉佳嬷嬷伸手點了點她腦門兒,滿屋子的輕松溫馨,讓朱德順又忍不住暗地裏咋舌了一番。
這位小主子如今是越發如魚得水,眼下鷹主要見她,怕是這府裏又要暗流湧動起來。
上午是葉赫那拉府專門請來的西席來給佟殊蘭講四書,她提前都背過了,還算是得心應手,時不時走着神也叫先生點着頭滿意離了府。
乘着軟轎停在墨安院門口時,佟殊蘭才深深吸了口氣,定下胡思亂想了一上午的心,穩穩當當進了院子。
“奴才見過烏拉那拉格……”
“請餘公公安,您确認咱們要這般客氣?”佟殊蘭沒等餘海将甩開袖口的手伸下去,略一側身跟他見了個平禮,笑得特別純真無邪。
“禮不可廢,格格如今身份不同,奴才自是該給格格行禮。”餘海到底還是将禮行了下去,但也沒完全避開佟殊蘭的平禮,口中的話四平八穩,眼神中映射着佟殊蘭純真無邪的笑容,也顯得像是帶了笑。
“瞧公公說的,什麽身份我如今都沒清明到底呢。”佟殊蘭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回答,可一個‘我’字二人都心知肚明,到底跟剛入府時不同了。
“格格請吧,爺在裏頭等着您呢。”餘海沒再糾結這個,他早就知道這小丫頭有造化,只躬着身子替佟殊蘭開了門,見她端着秀氣的步伐邁進去,關了門并未跟進去伺候。
“奴婢給爺請安。”佟殊蘭進門後,憑着身高還不足的優勢,見鷹主正坐在軟榻上看書,直接上前兩步就跪了下來。
“我以為你想明白了。”鷹主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本來他以為一個小巧的粉團子跪在地上紮眼,可紫團子跪地上也讓人心裏不舒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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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蘭想明白了些。”佟殊蘭這回沒因為鷹主口中的不愉心下忐忑,自動站起身又屈膝行了一禮,“進門跪地是為了叫主子知道,殊蘭清楚自己的身份,絕不敢忘主子大恩。”
“哦?過來。”鷹主挑了挑眉,淡淡吩咐。
佟殊蘭上前幾步,隔着三尺便不再動了。
“怎麽着?爺會吃了你?”許是被她進門那一跪壞了心情,鷹主這口氣聽着更不快了些。
“……”佟殊蘭靜靜又靠前了些,二人間只剩下了一尺距離。
就是親爹和親閨女也沒有靠得這般近的吧?佟殊蘭在心裏腹诽,不知道這位爺到底是哪兒又氣不順了。
沒等她想明白,鷹主直接傾身,雙手放在她肋下,輕巧提着她就放到了軟榻上。
“說來聽聽。”也不管佟殊蘭被他直接輕巧扔在矮桌對面,像個小烏龜一樣翻身爬起來,鷹主這會兒語氣好了些,眼神中多了幾分滿意。
明明是個小孩子,穿得跟府裏的嬷嬷一樣,說話走路都老氣橫秋的,讓人心裏不爽,烏龜翻身才是小孩子應該有的姿态嘛!
“殊蘭自許為奴,是為了借主子身份,尋找妹妹。爺許殊蘭身份,是為了攪亂府內府外惦記着爺婚事的暗流。”小佟嬷嬷不知道這位主子心裏頭也不少了吐槽,她扶了扶有些歪的簪子,好像絲毫不在意被人扔到軟榻上,理清了思緒才開口。
“你倒還真是敢說。”鷹主輕笑了一聲,他果然沒看錯,這小丫頭就是個狡猾的小狐貍,還是個粉紫色的小狐貍。
“爺總不會平白對一個孤女好,殊蘭也不是那種為恩情抛頭顱灑熱血的老學究,說實話才是殊蘭最大的誠意。”佟殊蘭擡起頭看着鷹主的眼睛回答。
以前是她沒想明白,所以鷹主給她時間想明白,如今二人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鷹主希望她為棋子下一盤好棋,她作為棋子卻也鬥膽想要操控棋盤。
過了兩輩子,她還是避不開刀尖上起舞的生活……如此想着陷入那雙鋒銳眸中時,她還是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從初見這位主子到如今,已經有四個月,其中她有很多次都見過這位主子的容顏,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般清晰。
他不屬于特別俊俏的類型,刀眉丹鳳眸薄唇,都顯得鋒銳有餘親切不足,可哪怕看着他的臉,第一直覺仍然不是他好看與否,而是心驚于他的氣勢。
明明他總是一副憊懶樣子,可因着年齡還是未能掩盡那一身銳利冷意,這種眼神佟殊蘭見過,都是在黑三角響當當的枭雄們。
“那你說說看,該如何做。”鷹主看着小丫頭終于敢擡頭看她,淡漠的眸中摻雜上了淺淺的笑意,饒有興致盯着她問。
“做到無可指摘,讓人看不清殊蘭的身份,卻也被殊蘭吸引着全部的目光。”佟殊蘭沒有因為他的注視心慌,穩穩當當回答,略微上挑的杏眸中全是自信,“他們不是想要揣度主子的心意嗎?那就讓他們揣測,揣測到停不下來也就沒工夫惦記往主子後院塞人了。”
“呵呵呵……”鷹主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緩緩站起身,走到佟殊蘭坐着的那邊,似是猶豫了一下,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了捏她腦袋上的小包包,“那爺等着你的表現,用膳去吧。”
“……”你這是想過過當阿瑪的瘾啊,還是調-戲小丫頭呢?翻身爬下軟塌,佟殊蘭到底沒忍住被扔又被捏的不爽,心裏憤憤不平想着。
這頓飯佟殊蘭吃的胃疼,倒不是說午膳不好,因着今兒個是臘八,午膳還更豐富了些。
可有個看起來懶洋洋實則淡漠的主子一言不發,還有芳菲在一旁替她布膳,喜歡自己吃飯的佟殊蘭實在是享受不來這高端的貴氣,她就是個躺在沙發上吃慣了泡面的死宅肥,要不要這麽難為她?
可用完了這頓胃疼的午膳,下午見到那位佟佳嬷嬷,她又開始頭疼。
有時候她會在想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劇本,像她這樣的人,本就該拿着被人當做死士培養,然後素質極高受主子重用後大殺四方的劇本,而不是這樣在深宅大院裏學着如何做一個合格的閨秀。
“格格已經将規矩學的差不多,雖然仍未達到行雲流水的地步,也只需勤加練習着便是,這些都需要日積月累方能見效。”佟佳氏端正給佟殊蘭見了禮,等她回了個标準的平禮後,才讓她坐在擺滿了珠羅玉翠的長幾前。
“身為女子,無非也就是德容言功,德之一字,需知禮而後守,有先生們的教導,言字自當相随,無須奴婢多言。”佟佳氏一邊打開黃銅色香薰爐,輕輕挑了一小勺香粉進去燃起,聲音輕緩又柔和,倒是有幾分富貴人家夫人的感覺。
這位佟家氏也确實出身于富貴人家,早年曾在葉赫那拉府當過姑姑,待得鷹主的獨女離開盛京後,她才嫁給了鈕祜祿氏族老的二兒子,眼下也算是當家夫人,被鷹主請來教導她,鈕祜祿氏不敢有任何微詞,就是向來禮儀規矩嚴苛的佟佳氏,也不曾有過一絲微言,只肯以嬷嬷身份過府,每隔一日便要給佟殊蘭上一下午的課。
“容與功,是女子一生都需要為之奮鬥和努力的事情,咱們滿族人大氣爽快,卻也有自己的驕傲勁兒,因此什麽事兒都要做到一個極致,哪怕是吃穿住行都要講究出花兒來。你別看咱們在關外,大家族的貴女們,一個個并不比京城的閨閣姑奶奶們差多少,格格身份特殊,自是也要将這兩門學問學到極致。”佟佳氏從一開始就看得出佟殊蘭對她的課不是特別感興趣,無非是人聰慧才沒讓她指摘出來。
可就是因為佟殊蘭是個好苗子,又是她過去主子後人身邊第一個女子,無論佟殊蘭是什麽身份,佟佳氏都想讓她成為這盛京最耀眼的貴女。
葉赫那拉府出去的女子,不管何時何地,都得是人中精貴才可。
“嬷嬷說的是,過去是殊蘭淺漫,還請嬷嬷教導。”佟殊蘭聽出來佟佳氏的提點,忍不住在內心嘆了口氣,面上還是帶着乖巧笑容回答道。
劇本拿都拿了,她也沒有退掉劇本重來的機會,佛曰生活就像那啥,不能反抗,還是享受吧……
“那咱們今天就說說這容字,格格您生的絕麗,這是老天爺給飯吃,可這也是您最大的缺陷。”佟佳氏眼神中帶上了一絲笑意,臉色卻更加嚴肅起來,一句話就把佟殊蘭給說懵了。
感情長得好看還是錯?佟殊蘭心裏酸酸地想着,這可是她穿越後最得意的事情來着。
“嬷嬷這話如何講?”佟殊蘭臉上到底還是帶出了點不服氣,她自我感覺特別良好,穿越等于二次投胎,她這胎投的好着呢,哪兒有缺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