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孟漫倪得知消息是在星期二的下午, 是蘇眠告訴自己的。
得知消息的孟漫倪立馬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驅車前往蘇皎若郊外的別墅,一路上神色凝重。
驅車前往郊區的路上, 突然下起了暴雨。
顆顆雨珠飄打在車窗上, 暈開一道道水痕。兩把雨刷不停地來回運作着,清潔着玻璃上的雨水。
行駛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終于在近黃昏時趕到了別墅。
天空陰沉沉的, 黃昏将至,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也總算是徹底停歇了。
孟漫倪将自己那輛紅色賓利停在了大門外, 徑直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鐵門。踩着高跟鞋, 疾步進了別墅。
“孟小姐, 您來了。”路過草坪的女傭見着孟漫倪來了, 趕緊恭敬地迎上前去。
“你家大小姐呢?”孟漫倪駐足, 踩在綠油油的雨後草坪上,鞋跟有些陷進了松軟的泥土中。
“人在哪兒?”
“大小姐她正在花園裏。”女傭禮貌地如實回答。
“才下了大暴雨,這個時候去花園做什麽?”孟漫倪一臉焦急,責怪着道,“你們都不知道勸勸的嘛!”
“孟小姐,我們.......這是不敢勸啊。”女傭低下腦袋,小聲着回答。
孟漫倪怒不可止,微微提高了些許音量。
“廢物!”
一個轉身, 大步朝着花園的方向疾步而去。腳下不時濺起泥濘,打髒了昂貴的高跟鞋,褲腿上也跟着濺上了斑駁泥點。
高定款的羊皮高跟鞋已然報廢。
蘇皎若平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養花, 花園裏種滿了各種珍稀花品,其中不乏好幾株市面上罕見的無價蘭花。
孟漫倪踩着高跟鞋輕車熟路地沿着草坪朝着花園的方向走去,約莫五分鐘後, 眼前呈現出一道由着薔薇攀爬點綴着的石拱門。
孟漫倪進到了石拱門後,腳上多出了一條由鵝暖石鋪成的小路。
“皎若!”孟漫倪提高音量,邊走邊四處張望,試圖尋找蘇皎若的身影。
“皎若,你在哪兒!”
深秋,因着連着幾天都下雨的緣故,氣溫驟降了好幾度,拂面而過陣陣帶着濕潤雨意的冷風,更添一絲涼意。
孟漫倪穿着單薄,墨綠色襯衫外套了件白色小西服。分明是冷得有些哆嗦,白皙額頭卻滲透着細密汗珠,手心也跟着不停地在冒冷汗。
內心的焦急充盈着整個胸腔,腳下的步伐也不由跟着加快,快步穿梭在偌大的花園裏。
雨後的花園散發着泥土特有的氣息,混合着陣陣花香,充盈着鼻尖。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周遭被夜色籠罩。頭頂的路燈折射出一圈淡淡的琥珀色光暈,四處投落開來。
眼前又再次出現了一道石拱門,複古的紅磚牆上爬滿了綠色藤蔓,枝繁葉茂,郁郁蔥蔥。
“皎若!”孟漫倪微微伏低身子,進到了石拱門之後。
眼前的景象豁然呈現出一大片淡金色,染盡了瞳孔。
這裏是一片香槟玫瑰花花圃,幽幽玫瑰花香彌漫在濕潤的空氣中,挑逗起嗅覺神經。
只見一個白色身影跪坐在花圃前,披散着一頭稍許淩亂的烏黑長發,如潑墨般的黑發與周遭的淡金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形成極大的視覺沖擊。
“皎若!”孟漫倪一怔,瞳孔忽地放大,快步朝着花圃中的身影走去。
蘇皎若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沒有轉過頭去,仍舊是保持着當下的姿勢,跪坐在被雨水浸濕的泥土上。
懷裏抱着一大捧香槟玫瑰,另一只手扔在不斷地采摘着玫瑰,摘了一枝又一枝。
沒有用任何采摘工具,更是沒有戴手套。徒手摘玫瑰的後果就是,弄得一雙手到處都是被花杆上的刺劃出的血口子。
不單如此,還有一些花刺紮進了手心裏。
可蘇皎若俨然像是失去了痛覺神經似的,絲毫沒有顧忌那紮在手心的花刺,和那不斷湧出的鮮血。
血珠子不斷湧出,沿着掌心一路滾落。鮮血染上了手腕,在手腕處形成了幾道血痕。
蘇皎若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機械地重複着同一個動作:摘花。
孟漫倪連忙來到了蘇皎若的身邊,也跟着跪坐到了泥土上。當看着眼前這一幕時,吓得瞳孔驟然放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數秒後才反應過來。
“皎若......你這是在幹什麽!”孟漫倪心疼地訓斥一句,連忙一把抓握住蘇皎若的手腕。
“別這樣!皎若。”孟漫倪哽咽着道,眼眶瞬間變得通紅,滿目淚花閃爍。
“算我......求你了,求求你別這樣傷害自己,好不好。”
說話的同時,孟漫倪是一刻也不敢松開對方的手腕,更是不敢多看一眼蘇皎若那冒着血珠子的手掌。
“............”蘇皎若垂下眼簾,靜靜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這只手,然後緩緩側過身去,目光靜落在孟漫倪的身上。
眼底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沒作聲。
“皎若,跟我回家好不好?”孟漫倪小心翼翼地哄着,同時狠狠地咬着下唇,忍住哭聲。
此刻的孟漫倪太過害怕,是連哭都不敢。
良久,蘇皎若張了張幹裂的唇,吐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字,“好。”
手裏還緊緊攥着一枝染血的香槟玫瑰,由始至終都沒有松開。
“............”孟漫倪欣喜之餘,愣了愣,一把将蘇皎若給緊緊攬進懷裏。
終于敢哭出聲了,孟漫倪不住地抽噎着。緊緊地摟着蘇皎若,生怕蘇皎若再做出傷害自己的傻事來。
蘇皎若面無表情地平視着正前方,将下巴輕擱在孟漫倪的肩上,緩緩地阖上了一雙漆黑美目。
阖上眼皮的瞬間,一滴晶瑩的眼淚緩自沿着眼尾滑落,沿着下巴落在了孟漫倪的肩頭。
***
蘇眠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自家姐姐已經睡下了。
卧室裏,蘇皎若平躺在柔軟的白色大床上,雙手放在被子外面,右手纏着醒目的白色紗布。
身上穿着白色綢緞面料的睡衣,一頭黑色長發披散開來,肆意地散落在枕間。
呼吸綿長均勻,如鴉羽般的濃密睫羽輕掃在眼睑上。臉色蒼白沒有多少血色,一臉病态的美。
床邊坐着一臉心疼的孟漫倪,眼底泛着明顯的倦意,強打着精神。
床頭站着蘇皎若的私人心理醫生,一身淺灰色大衣的周醫生,一頭黑色長發挽在腦後。
一向嘴角帶着舒心淺笑的周醫生,此刻也是皺緊了眉頭,一臉掩飾不住的擔憂神情。
“孟姐姐,我姐她......沒事兒了吧?”蘇眠的聲音放得很低,害怕吵醒了自家姐姐。
一雙眼眶紅紅的,眼尾現在還泛着淺淺紅暈。在趕來的路上,蘇眠哭了整整一路,哭得眼淚都快流幹了。
看着姐姐纏着紗布的右手,蘇眠是滿心的自責,不過就離開了下午這麽一會兒而已,就出事了。
明知道姐姐的情緒不對,就不應該離開的!
“眠眠,我們出去說。”孟漫倪的聲音很低,擡眼看向蘇眠。說罷,緩緩起身。
微側着身子,目光輕落在周醫生的身上,說道,“周醫生,這裏就麻煩你先照顧一下。”
“放心吧,這裏有我。”周醫生給予孟漫倪一個使人放心的眼神,輕聲道。
倆人放輕腳步,一前一後地出了卧室。虛掩上房門,然後并肩站在了走廊上。
“眠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能說得具體點兒嗎?”孟漫倪側過身來,靜靜地看着眼前的蘇眠。
“其實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蘇眠老實回答一句,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着。
“昨天一大早,才剛七點,我姐就給我打來了電話,讓我去嫂子家接她。這不挂斷電話後,我就立馬趕過去了嘛。然後就聽我姐的話,把我姐接回了別墅裏。”
“她們是吵架了嗎?”孟漫倪皺了皺好看的眉頭,猜測着道。
“應該是吧,不然我姐也不會偷摸着‘離家出走’。”蘇眠擰着眉心,回答,“這大清早的,連嫂子都還沒起床,我姐就非讓我把她送回別墅。”
“............”孟漫倪微皺的眉皺得更緊了,沒作聲。
“其實昨天還好,我姐看上去也挺正常的,除了情緒有些低落之外。”蘇眠說着,突然就又紅了眼眶,聲線陡然變得哽咽起來。
“我真的沒想到,沒想到我姐她突然就犯病了。要是我早知道她心裏這麽難受,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她半步的!”蘇眠一臉自責,垂下腦袋,小聲抽泣着。
“嗚嗚......嗚嗚.......”止不住地抽泣,哭得像個孩子。
“好了,眠眠乖,別再哭了。”孟漫倪擡手,輕輕拍了拍蘇眠的肩膀,柔聲安慰着。
“孟姐姐,我姐她會康複的,對吧?”蘇眠倏地一下擡起頭來,滿目淚花地望着孟漫倪。
伸手,驀地一下抓住了孟漫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只要堅持吃藥,堅持治療。就能像以前一樣,就一定會康複的,對不對!”蘇眠哽咽着連連說道,由着眼淚布滿了兩扇濃密睫羽。
“對!”孟漫倪重重地點了點頭,也跟着紅了眼眶,眼神裏滿是篤定。
“一定會康複的。”
“眠眠,你有陸清月的電話,對吧?”孟漫倪徑直開口說着,“給我一下。”
“嗚嗚......好。”蘇眠擦了一把眼淚,趕緊掏出了風衣口袋裏的手機,将陸清月的電話號碼發給了孟漫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