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八訓(上) (1)
對于戰場怪物來說,一夜的休息就已經足夠。
多出來的幾天……都叫作游手好閑。
“我可沒有游手好閑,游手好閑的明明是你們……”桂抓起卷軸一端,另一端直接滾下,整個卷面都立在另外三人面前。“這是最近大家左右打探,親身勘察才畫出的京都地圖。”
銀時:“你等一下,我們現在是尊王攘夷呢吧,敵人是天人呢吧?”
高杉:“你的計劃好像我們要去打天皇。”
銀時:“還有你這重點标記很奇怪哦!”
高杉:“花街的分布才是最重要的嗎?”
“啊哈哈哈,金時高杉,這有什麽關系呢。”辰馬從兩人身後過來,一手攬住一個的肩膀,非常認可桂地點點頭,“嘛,不是還有一兩天才動身嗎?幹脆我們現在就按照地圖上畫的去逛花街吧!”
“你身上的味道很明顯你根本不是第一次去啊混蛋!”
“所以說還需要地圖嗎。”
“你們兩個好煩喔……”
京都的花街比起吉原也幾乎差不到哪裏去。
甚至說,女人們的整體素質還要高很多。
就連在巷末,已經年老色衰,混得一日不如一日的游女,歌唱技藝還是很高超的。
高杉頓住了步子。
游女以為他是要給錢,剛剛要颔首感謝他,卻發現這位客人竟然坐到了她的旁邊,伸手示意她把三味線拿過來。
銀時和先去別的地方的辰馬以及桂揮了揮手,轉頭就看見高杉教游女彈三味線的場景。
老實說,銀時不懂音樂。
但他聽得出音樂裏的感覺。
抓過一張旁邊堆積的破舊報紙墊在地上,銀時坐了下來。
簡樸的便服。沒有綁頭帶而更加蓬松垂下,快要擋住眼睛的頭發。
高杉的表情很淡。
他歪頭在和游女說着什麽。語氣平和,也不過于親近。
傍晚才開始熱鬧起來的花街街道上,人開始多了起來,燈火又開始成為這個地方的太陽。光芒不是陽光的和煦,也非月光的溫柔,而全為燈光的淡然。一點點打在高杉的側臉,和微微露出的頸線上。
銀時看了他許久。
直到,樂聲又再度響起。
游女的樂聲中多是風花雪月的故事與此後,或者說是一直以來的孤寂。和銀時以往聽到的大同小異。
而高杉教完之後的樂聲中,充滿了舒緩悠揚的感覺。
似是沒有其他任何感情,只是一個人在慢慢地走,慢慢地走,走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比孤獨還要孤獨。
到底要,走到哪裏去?
“那個什麽老板娘,這位我要了,你看夠不夠?”銀時從口袋中掏出錢一把放在游女席地而擺的桌子上,抓着一旁聽音樂的高杉就跑,“不夠的話記得管我要,我叫坂本辰馬——”
“……你把自己帶的錢全給她了。”高杉挑眉,望着氣喘籲籲的銀時,“這不叫萬事屋,怕是慈善家啊。”
“啊啊?不是把你買下來了嗎?”
高杉的笑意摩擦齒廓,自嘴角傾瀉出聲,“把我買下來的人,不是辰馬嗎。”
“日哦,關那小子什麽事。”銀時撓撓頭發,眼神漂浮,“現在窮得響叮當了啊,高杉君要負責養阿銀了哦。”
高杉注意到銀時的表情。
這家夥,每次說真心話都是這個慫樣。
還真是好懂到讓人覺得心煩啊——
但他這次沒有掙開銀時的手,任憑對方牽着。
兩個男人,在花街上走,沒有喝醉,還牽着手。
真是神奇的畫面啊。銀時心想。
這幾天的高杉很奇怪。
沒有剛開始那麽過激,但也不完全是攘夷時候的樣子。
他們像以往一樣會有拌嘴,會有數不完回合的争鬥,還多了一些平和。
這該死的默契。
銀時一直很讨厭他和高杉的默契。
他們不像一般人看到的那樣全是不和,或者說相反,就是因為太默契了反而不和。
兩個人各有各的想法,往往能撞到一起去,久而久之心裏都會覺得對方全都懂得,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可等到後來,只要懂得裏面摻雜了一點點不懂,都再難收場。
兩個人也習慣性地不去過問彼此真正的想法,就這樣帶着自以為是的懂得。
分道揚镳。
他們從花街逛了一圈,最後走進了記憶中的那一家。
銀時總覺得這個游戲世界自從真正的高杉到來之後,很多東西都會出現問題,但又會很快地系統維護起來。
他前幾天去辰馬那裏看了好感度,一會兒是零一會兒又是9999,一會兒還是???總之,沒有正常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一點慌。
面對少年高杉的篤定全都沒有了。
“我選她——”
異口同聲。
游女:“……………………”
高杉:“……………………”
銀時:“……………………”
“那個什麽,阿銀我其實很困了。那就讓給毛剛長齊的小不點吧。”銀時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然讓了步。
其實他剛剛注意到高杉的視線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稍微多待了一會兒,才立馬喊出聲以至于兩人一致的。
“嗯?你只是沒有錢罷了吧。”高杉吊着眼看了看他,再也沒有管什麽地就摟着那游女走了,“那麽謝了啊。好好休息。”
銀時緩緩點頭。
“這位客人,請問你是離開還是去隔間等您的朋友呢?”
【您的選擇是?】
A.離開
B.等高杉
C.拉高杉出來
離開?是不是太遜了。
等?靠啊攻略角色都要給我戴綠帽了你叫我等??
拉他出來?……這倒是個好主意。
……
“您這邊請。”侍女為他端上一杯牛奶便離開了隔間。
銀時低頭看着杯子裏自己的臉,覺得好笑。
結果還是選了最傻逼的那一項嘛。
大少爺在裏面享受,還很體貼地給他送過來了最喜歡的牛奶。
……高杉會怎麽做?
他這種看起來不解風情……不對,後來不是怎麽看怎麽都是一副特別懂的樣子,第一步應該是接吻吧?
銀時抿唇。
然後呢?應該是好好地給對方脫衣服吧。雖然這貨很暴力,但是動作肯定不是粗暴,反而是詭異地有禮節似的吧。
銀時閉上了眼。
腦中卻呈現與心中所想完全相反的畫面。
他粗暴地脫下高杉的衣服,根本不管步驟先後,接吻,或者咬也要把人拆吃入腹,最好的是能夠聽得見高杉的聲音。悶哼也好,□□也罷,就算是不肯發聲也要讓他忍不住發出聲……
還真是糟糕哦。
銀時松開手,掌心黏稠的液體讓他覺得自己更好笑了。
妄想暴走,真是可憐。
猝不及防,劃門的聲音。
“聽說你找了個隔間待着……”
銀時:“………………”
高杉低頭看着銀時,和銀時的衣服,以及手掌。
“哎…哎高杉??”銀時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剛伸出手要起身說些什麽,高杉就已經嘴角帶着笑地離開了。
“……呀啊啊啊…”銀時暴躁地抓頭,“天誅哦,被暗戀對象看見DIY該怎麽辦啊??而且這貨似乎在嘲笑我啊,真的是在嘲笑阿銀我啊!!”
語音未落,又一次。
門被劃開了。
銀時晃了晃神。
那是紫黑色發的青年,穿着最簡樸的便裝,劉海長到有點遮住了在笑的眼睛。
他朝銀時慢慢走了過來。
也像銀時想得那樣,慢條斯理,很有禮節。
“需要,幫忙嗎?”
第八訓 本性難移(下)
高杉這個人,也會怕冷,也是熱的。
銀時看到高杉張嘴含了進去,溫暖濕熱的觸覺像一張網猝然縮緊,強烈到無以複加的興奮緊緊攫住了他。
除了觸覺上的刺激,更多的是視覺。
高杉,是高杉在……
正在含着他性器的吞吐的高杉注意到銀時微微眯起了眼睛,眼角的笑意變得更深了。
他也吞得更深。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竟也顯得十分老練一般,他嘗試用各種方法取悅銀時。總會吐出一些決絕話語的嘴裏,柔軟的舌頭忽急忽緩地摩擦,喉頭鎖緊再放松。口唇的撫慰和手指完全不同,讓人變得焦灼,變得瘋狂。
銀時抓着高杉的頭發,氣力難以控制到讓高杉的頭被抓着向前了許多。
頭皮傳來的刺痛感與銀時此時完全相反的愉悅感讓高杉心裏有些不快,他再度吞回的時候稍稍合上了因銀時的尺寸而被頂開得很大的嘴,小而頂頭尖銳的虎牙接觸到了銀時,吐出去的時候輕輕地,卻刮出了明顯的痛意。
銀時吸了口涼氣,睜開眼緊盯着高杉。
“高杉君哦……”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粗暴,或者說他對待高杉的時候總是難以克制地想要粗暴一些。他松開高杉的頭發轉而抓住了高杉的肩膀,迅猛将對方拉得與自己更近一些,蠻橫粗暴地深深頂入高杉的口腔,直達喉頭,“你是不是想說什麽。告訴阿銀啊?”
高杉的喉頭被銀時頂着,強烈的刺激感和惡感湧上頭腦,他根本無法說出話來,連聲音也只是含糊至極的輕哼。
高杉瞪了銀時一眼。
銀時卻反而因此變得更加興奮,高杉捕捉到這一點也不顧自己地加快了速度。
瘋,就應該兩個人一起瘋。
最後銀時射出來的時候刻意擡高,以避過高杉。而高杉卻擡起頭來,承受了這些。
……這家夥。
銀時趁着欲火剛歇而極力控制住的情緒被高杉一點點撩撥着。
高杉面無表情,伸出舌頭細細舔着嘴角的精液,深綠入邃的眸中深深印刻着銀時的模樣。
只印刻着銀時一個人的模樣。
銀時此刻除了生理上的愉快,心裏瞬間好像被什麽給填滿了,他喉結輕動,傾身給了高杉一個吻。
他們一直都缺一個吻。
高杉起初只是張嘴任憑他吻着,後來帶着逐漸激熱的情動,鹦鹉學舌一樣回應銀時。銀時含糊着說原來還是個小天真啊,換來高杉莫名有些氣地咬齧。
粗暴也是兩個人的事。
銀時突然把高杉整個掀過去,按倒在了地板上。
高杉猝不及防這麽一被摔,立即回頭看向銀時。
草草扒着高杉現在看來也不算簡樸,顯得十分麻煩的衣服的銀時,注意到高杉的神色,将他正了過來,兩個人面對面。
“看好了啊小不點,我要正面上你了哦。”
高杉一腳踢過去,卻被銀時早有預料地歪頭躲閃過去。
“幹什麽啊……”銀時幹脆順着高杉,把他的腿架到自己肩膀上,手指還不忘在高杉的腳腕上摸了摸。再順着腳躁,小腿肌肉,大腿內側,探到高杉的底褲。卻不繼續,而是輾轉到高杉的腰側,那裏因為高杉剛剛下意識地夾緊雙腿,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将脫又未完全脫完的衣服裏,比起脖頸要白得太多的皮膚暴露在銀時面前。
“你可真磨叽。”高杉咬着牙揚起頭說。
天知道他也在發什麽瘋。
為什麽願意留在這種世界,為什麽裝睡,為什麽繼續學舌,為什麽甘心過得不到結果的生活,為什麽不掙開銀時的手,為什麽看到銀時因為他而變得不一樣,會覺得開心。
為什麽呢?
沒想到會被催促的銀時失笑,現在都不知道該說這家夥是不解風情還是猴急,不過……剛剛好。
銀時的動作變得更加直接,他抓起旁邊桌上的杯子稍稍斜傾角度,牛奶流了他一手。抵上高杉半勃的性器胡亂快慰,這樣的刺激下,情欲迅速燒酥了全身的骨頭,高杉沙啞地嗚咽了一聲。
性器硬漲着,頂端不斷流出透明的液體,混着剛剛他想嘲笑一下銀時而點的牛奶,沿着會陰流向股縫,修長的腿被擡得更高,固定在銀時的腰側,片刻之後火熱的什麽抵在了下身附近,高杉不自覺繃緊了身體,臉上卻帶着與緊張相反的輕挑笑容。
銀時眼中有什麽東西更深了。與心底的那些溫柔截然相反,他就着牛奶粗暴地把自己全部送了進去,高杉睜大眼睛,根本來不及喘氣,銀時已經開始頂弄。速度不算太快,卻讓高杉難以控制自己地跟着律動,地板的冷硬略得高杉有些疼,腰還有些軟,他伸手抓着銀時的袖子再靠前坐起來,不甘示弱地循着對方的節奏,每次抽到只餘頭部,再狠狠插到最深。
只此反複,像野獸一樣交媾。
榨盡彼此每一絲氣力。
“喂欺一一金時!高杉!”有什麽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銀時高杉頓時停了下來,面面相觑。
“欸假發,聽其他人說他們是來了這裏啊。所以說果然有什麽好玩的不帶我們吧,怎麽就見不到人呢 ……”
銀時聽着聲音卻惡劣地繼續頂着高杉,讓高杉憋在齒間的呻吟差點流了出來。
高杉整個人挂在銀時身上,衣服拖沓着滑到了肩膀,身上精液和牛奶交織得含糊不清。就算理智上知道除了他們兩人以外,其他人都是虛拟人物也不好意思拉下臉被看到這樣的自己,更何況,這虛拟的,還是熟人……
銀時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又加緊了攻勢。
他發現,自己惡劣的一面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呈現在高杉面前。想要欺負高杉,想要擁有高杉。想要……想要對高杉做盡一切事。
高杉實在是被他的行徑刺激到,怎麽咬牙都閉不上嘴,但他閉眼張開嘴時又極力控制自己,嘴唇顫抖着發出啊啊的輕微叫床聲。
心下實在不甘失敗,高杉猛然從腿,到後穴都緊緊夾住了銀時,差點讓銀時一個沒把持住就射了出來,然後自己前後摩挲着銀時的性器,靠過去舔着銀時的鎖骨。
這下換銀時憋屈了。
“肯定沒錯,銀時那頭卷毛怎麽可能被認錯……等等,坂本,你發現沒有。這家店的左側隔間那邊,一個人都沒有……”
糟糕。
……靠,誰都好,趕緊拉這倆二貨離開啊我說!!
“……呼啊呼哈,桂先生,嗓門很大的先生!”
“後面那是誰啊!”
“當然是你了啊坂本。大和,有什麽事嗎?”
“聽說東街那邊有天人的新動向,您快點去吧!”
“可是銀時和高……”
“啊哈哈哈,管他們呢,反正玩一下也沒什麽吧。走了假發。”
“不是假發,是桂。”
……
總算走了。銀時和高杉都松了口氣。
緊接着一一
“高杉君,接下來要哭的話可要記得埋在阿銀懷裏啊。”
“想太多了你……呃,啊啊……嗯啊…慢……”
一夜不休。
他們曾讀過同一本書,他們曾砍過同一個敵人,他們曾懷有同樣的想法,他們也曾擁有同樣一顆,想要貼近彼此的心。
就算再遠,也要靠近。
就算再痛,紮着皮膚肌肉,磨過瘦骨嶙峋的胸膛也要将對方擁在懷中。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沒有人比他們還像他們,沒有人能改變他們。
更沒有人,比他們還渴望,擁有彼此。
第一章:第九訓(上) 踮腳達成的反而是永遠也不會長到的高度
他們又到了長州。
行軍好幾日,先沒被敵人砍死,反倒是餓得頭昏眼花。銀時好幾次看着高杉立着的衣領都以為是黑森林蛋糕,一口咬下去就被高杉狠狠踩倒。
“餓死了啊餓死了啊,白夜叉要吃人了啊啊啊!”
其他人也并不好過。
“銀時,再忍耐一下。你看前面有人家……怎麽會有蛋糕房?!!”桂驚訝地看着不遠處出現的,和其他民居相比突兀至極的建築,他閉上眼心中默念了幾百個“荞麥面”,最後也只看到銀時飛一樣地撲進蛋糕房裏。
“太幸運了啊哈哈哈,高杉,你不吃點?”辰馬緊随銀時身後,一口一個蛋糕。“噢你是要養樂多吧我幫你找找……你看是不是@&*#%……”
“你吃完了肉松面包再說話。”
“哈?辰馬你連#*&@……都會拿錯,高杉君要的是這$&#%◇*……”
“……你吃完黑森林芝士牛奶草莓乳酪鳳梨膏糖…再說話。”
高杉沒有加入趁着沒主人趕緊搶蛋糕的行列,他找了一塊立在道路旁的石柱坐下。
翠綠色的遠景,房屋錯落的近景。有些孩子在路上玩耍,也有大人跟在後面搖搖頭地帶着拿他們沒辦法的寵溺表情。
這裏是長州。
高杉偶爾也會回憶一下自己的童年。
內容說豐富也很豐富。要學的東西很多,首要就是服從,學會所有舊經禮儀,與随時失敗便切腹自盡,勝了就升官加爵的權衡利弊。
說不豐富……也的确不豐富。因為只有三個字,沒自由。
說到自由啊……
他想得起在門外看着那幫傳聞中離經叛道的人的時候,領頭那個人笑着讀書的模樣。
他也想起了他第一次大聲笑出來的時候,那一幫人的模樣。
……
真遠。
“哎我說長州原來這時候還挺好啊,以前怎麽經過的時候沒發現。小不點,你看這石柱上的塗鴉是不是你畫的……”
“我可不喜歡鴨子。”高杉的回憶就此被打斷,他擡頭看了一眼結束戰鬥的銀時,“吃飽了?”
滿臉都是奶油和果醬的銀時弓下腰盯着高杉,炫耀似的從身後拿出兩個剩下的蛋糕,鬼鬼祟祟地靠近他,“噓……這是阿銀我最後搶到的,喏。”
高杉對銀時有些幼稚的行為忍不住露出笑來,傾身靠了過去,咬了一口銀時左手上的蛋糕尖。其實他對甜食沒多大興趣,但嘗試也未嘗不可。
銀時角度看到的高杉很安靜。挺直的鼻梁上垂着幾縷頭發,不算長卻很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大概是對自己的品味不敢恭維,吃的時候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和過去餓急了狼吞虎咽的時候不太一樣。
銀時覺得自己的心情也不太一樣了。
他忍不住惡劣地擡起右手,掌上的奶油剛好糊到高杉臉上,高杉起先還沒反應過來而眨了眨眼,等迅速意識到的時候,立馬搶了剛剛出來的辰馬手上的蛋糕就去追跑了的銀時。
兩個大男人就在鄉間道路上玩着你追我跑的幼稚游戲。
“……這不算游戲吧桂先生…總、總督拔刀了啊喂!”
“哼,你以為銀時是那種脆弱得不堪一擊的男人嗎。”
“可是他的刀在這兒啊……”
“……高杉不會那麽心狠手…不,搞不好他真的會殺了銀時啊!……沒事沒事,銀時很堅強。”
“……可坂本先生也加入了啊?!”
“………………”
“啊哈哈哈金時,還我蛋糕,再吃我一招!!”
“白癡你砸高杉臉上了啊啊啊他遷怒我了啊喂!!!”
“本來就是你的錯。死吧。”
……
銀時有的時候也會想,身高的測量結果也是和多方面因素有關的。
比如……被家暴得駝了背。
“好——銀時,大概比上一次量矮了十五厘米!”桂在長木上刻下重重的一道,“下一個,高杉。”
“喂這也算嗎這真的也算嗎?!什麽叫比上一次矮了,明明阿銀我這是負傷才會有的結果啊!”
“啊高杉……嗯…嗯……很好,有進步。”
“進步個鬼啊,你不就是把身高刻在上次的同一行旁邊了嗎?你以為不刻在完全一樣的地方就是長——噗唔……”
……
“銀時,你肯定死于話多。”桂憐憫地拍了拍又矮下去一截的卷毛。
“嘛,這裏就是你們以前學習的地方?”辰馬走進院子仔細端詳了起來,“還真是很厲害的地方啊哈哈哈。”
他身後的桂靠在長木上,銀時抱腹蹲着,高杉摸着依舊青色的樹藤。
同樣的是,他們都看着這個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後來新開的私塾還是什麽,這裏居然還是這個樣子……還真是感覺複雜。
“居然都沒有灰……”銀時擡手順着門檐一路而上,直到視線與微曲的手指都指向門匾的位置,那裏“松下私塾”四字剛勁而有力。
銀時驟然收住了手。
“你發現了吧。”高杉朝他走過來,腳步踏上臺階的步伐似是和當年也是一致,“一切都沒有變。”
是的,一切都沒有變。
不管是門口逐下而上布滿刻痕的長木,還是庭院裏的櫻樹,又或者石階,再或者……或者他們推開這扇門,就能再發現什麽,不應該依舊一樣的場景。
銀時的表情很淡。
他沒有推開那扇門。
高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露出了一個稱得上是嗤笑,卻也類似苦笑的笑容。
他們身後的攘夷志士,包括桂和辰馬,這一瞬間都不見了。簡直不需要回頭看,銀時都無比清楚他們不在後面。
但銀時又依稀知道,當他和高杉走出私塾的那一瞬間,或者說不需要,只要他想,這些人就又會再度出現,就會立刻修複BUG。
“走吧。”高杉轉身下了石階,他一個人走得很慢,很慢。
銀時也在這一瞬間回頭,拉住了他。
“走吧。”銀時也說。
然後,那些在戰血四撒時期所結識的戰友們又盡數出現在了他們二人眼前。
周而複始。
第一章:第九訓(下) 踮腳達成的反而是永遠也不會長到的高度
到達江戶的時候,夏天還是沒有結束。
他們一路東行,東行到了過去看來意味着物資補給,現下卻顯得無比尴尬的地方。
高杉對江戶的印象類似于在閣樓向下俯視到的園林棋盤,每一步舍或進都是他觀望的重點,也是他暗中有所操控才得以運行的殺局。
但他不喜歡江戶。
說來他也不是對很多東西都有明确喜惡感覺的人,大多時候他都沒有将自己置身其中的意識。不過他喜歡強大的東西,也喜歡華麗的東西,還喜歡看起來既強大又華麗,最後爆炸就會化為灰燼的東西。
而江戶就像煙火。
這種感覺很矛盾,可他也沒有多想。
就像現在,他和銀時來到了歌舞伎町。
記憶中他們來到關東這一帶的不久之後,幕府就要開始清滌攘夷志士了。所以他當初對于這地方的印象就是徹頭徹尾虛僞的華麗。
但他很清楚,以前的這條街道,并沒有現在這樣繁盛。
銀時一直沒有出聲。
高杉走在銀時後面,他掃視四周,雖說這裏的确一直不負最亂最危險街道的稱號,但在這個時代,也不應該是如此模樣。
他這種親自來過也沒有幾次的人,甚至都能認出就在前面幾步遠的位置,銀時曾和他擦肩而過。
突然,有一只手從前面來,抓緊了高杉的手。
這只手和記憶中的也一樣,布滿老繭和傷口,光是摸起來就粗糙不平,被抓着的感覺也就更沒有什麽可以覺得是舒服的了。
但高杉沒有掙開。
這只手,可大多都是他的傑作。
就像他被抓着的那只手,也和這只一樣。
沒有柔軟,沒有細膩。
高杉沒有擡頭,銀時也沒有回頭。
兩個人在早間喧鬧時刻的街上走着,比起其他人來說,戴着鬥笠還形影不離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奇怪。
也許吧。高杉想,但還有什麽能比他們現在這樣漫無目的更奇怪的事或人呢?
經過了一家鐵匠鋪子,銀時的步子開始加快了。
然後是牛郎店,再然後是酒館。
銀時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手上的力道抓得高杉都覺得有些痛。
他們經過了一座公園,有人躺在長椅上。
他們又看到了一群群機器人。
銀時微微傾身地跑着,似乎想要再快一點,再快一點,也許是穿過這條長得不像話的街,又或許是不想讓任何人向他打招呼,再或許,他想确認,卻又不敢印證什麽。
他終于停下來了。
萬事屋阿銀——
他們頭頂的牌匾上又是剛勁的一行毛筆字。
銀時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座雙層式建築,樓下有個女傭打扮的女人在清掃門口,樓梯轉彎處有個清朗的少年正在上樓。
“喂——阿銀!快起床啊!還有小神樂,今天你不是要和澄夜公主去玩嗎?這樣放公主鴿子真的好嗎?我們真的不會有事嗎?”
他捶着門喊了好久,終于有人應了他。
那是一張還沒睡醒的臉,懶懶散散地眯着眼睛。
“啊咧,啊咧啊咧啊咧…今天起得格外早啊,宿醉這種事——”
“什麽你昨天晚上又去喝酒了?有錢喝酒沒錢發工資哦!而且哪裏早了啊你快給我醒醒啊!”
“阿八啊,你看看老爸我可能是回光返照了,零用錢這種東西根本不應該一個月發一次嘛,那個什麽,跟老太婆說這個月……”
“閉嘴吧我看你根本就只是想拖工資去柏青哥,還有零用錢你什麽時候發過嗎?別說一個月一次就算是一輩子一次我都很感激了啊阿銀!……不過說起來,小神樂呢?”
“……哈?”男人揉了揉自己蓬松翹起的頭發,“昨天晚上就被澄夜公主接走去玩了……誰?”
“啊?”新八見他突然表情變了,下意識順着方向向後看了一眼,但那裏什麽也沒有,推了推有點滑下來的眼鏡,“是有客人嗎?”
“啊……應該是看錯了吧。我再去睡一會兒,別吵。”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轉移話題吧?睡什麽睡啊今天……”
坂田銀時的口碑是公認的好。
有責任,有擔當。為了承諾,哪怕只是口頭的,都能赴湯蹈火。
膽小鬼這個說法除了他又做了什麽日常作大死的事以外,基本是和他扯不上關系的。
但,沒有人比他還要清楚,他就是個膽小鬼。
不論是對于鬼神的,孩童一樣的簡單害怕,還是對于負擔太重且太過失望之後的逃走。
他說過很多簡簡單單的話,這其中卻蘊含着與之聽起來完全相反的大道理。他也曾用行動告訴過許多人,不管怎樣,都要對自己坦誠。
——可他自己并沒有做到。
他們已經穿過了那條街道。
“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自從來到江戶就沒再說過一句話的高杉總算出了聲,“不是嗎。”
銀時的手還是沒有放開高杉。
不過他終于轉回頭正面面對高杉。
高杉看着他的模樣噗嗤笑出了聲。
“…我可沒有想到啊。”良久之後,高杉才繼續說着,但他沒有再盯着銀時的眼睛,而是垂頭看着地面。“原來你逃避的方法是構築桃源鄉。還是說…在你的潛意識裏,這三個時代都是一直存在的?”
銀時沉默。
“或許說,都是?”
高杉說話的語氣沒有過激,甚至幾乎是不帶任何感□□彩地只是詢問罷了。
卻刺中銀時的咽喉一樣,讓他發不出聲。
他當然很早就開始疑惑這個世界的本質,他起初也在抵抗着這個世界對他的撩撥。但他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太清楚他想要的,他渴望的,他求而不得的,他擦肩而過的,他無法挽回的,他拼盡所有力量才舍得割舍的。
——誰會這麽懂他?
他本以為是高杉。
但當發現不是高杉的時候,他就不敢再去多想了,他開始沉溺其中了。
他觸碰到了久到自己都覺得自己不記得的記憶,一件又一件。
可他不想再走馬觀花,任其随意發展了。
所以自從開始,他問自己對于高杉遇到困難該怎麽做開始,他吐槽了一句這是什麽gal game開始,這個世界仿佛就找到了自己運行的合理機制。
扪心問着他,你該怎麽做?
但也無條件地給他最圓滿的結果。
——在這裏,他心想事成。
只要動了念頭,鄉間就可以出現蛋糕房,高杉自殺的時候不論多遠都會有人過來打斷,羞恥的時候也會有人前來支開他們的友人。
他就是這裏的神。
——因為這裏就是他的潛意識。
在他的潛意識裏,朋友依舊是朋友,老師也是老師,無能為力的事他還是無法實現。
但,他不見天日的渴望終于冒了出來,貪婪地想要占據一切。
“我會出現在這裏……”高杉緩緩擡起頭來,又是拔刀比試時的恣意笑容,“是因為……你極度渴望見到我嗎?銀時。”
銀時對上他的目光。
緘默這件事自從他們開始周而複始地活在這個永久的夏天開始,就與他如影随形。
“你的潛意識構造了這個世界,所以我作為外來者,總是不經意破壞它原有的秩序。但也很快,它每次都能迅速恢複,甚至一次比一次還要快。”
“在你心裏,這三個時代都是共同存在不可割舍的。真是天真啊銀時……”
“在關西戰場上,原本我會誤殺那個人的時候,刀會飛出去,難道說也是你潛意識裏不希望我殺人?”
……
他們極少會有這樣,高杉說個不停,而銀時始終不曾言語的場景。
銀時看着高杉開合的嘴唇,一句也沒有接下去。
他們身後的街市和人群漸漸變成了一片空白。
“你的潛意識……”
“啊咧……”又過了許久,久到高杉以為剛剛是誤聽的時候,銀時才繼續說了話。
他的嗓音幹涸得像是那一年在戰場上物資匮乏到兩個人争奪一口水的時候的嘶啞,語氣又像是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吊兒郎當,瞳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