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二十七
章二十七
顧雲橫兩眼一翻,這個不争氣的跟屁蟲,話還沒說完,身體就被臭屁蟲搶占了。
臭屁蟲猛然發現自己正牽着顧雲橫的手,如同碰到劇毒,忙不疊地甩開。
即便是顧雲橫,都替跟屁蟲感到惋惜,前面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騙到自己跟他躺一塊,豆腐剛吃到嘴邊,換人了。
好不容易奪回身體,先是發現自己含情脈脈地抓着顧雲橫的手,跟着又發覺兩人在同一張床上,雖說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江越嶺備受打擊,一個翻滾往床裏頭更靠近了些,黑着臉罵道:“死斷袖。”
顧雲橫用力鼓掌:“罵得好!”
江越嶺臉色更黑了:“我罵我自己,你鼓什麽掌?”
顧雲橫抽出折扇,不緊不慢地扇起來風來:“誇你罵的好,罵的對,省的我費力氣罵了。”
他這樣一說,江越嶺反倒罵不起來了,私下裏不論他與跟屁蟲怎樣吵架都是自己人之間的矛盾,如今換成顧雲橫,含義便不同了。
江越嶺難得發揮一次同仇敵忾的精神,冷哼一聲,閉上嘴不罵了。
顧雲橫歪着頭,笑看他道:“怎麽不罵了?我還沒聽夠。”
江越嶺道:“哼!”
顧雲橫本想說些什麽,視線一不小心掃到江越嶺的耳垂,再湊過去看另一個,奇道:“你耳朵怎麽是一個紅,一個不紅?”
江越嶺撇開臉道:“蚊子咬的。”
顧雲橫信以為真,點點頭道:“既然身體被你霸占了,那老奶奶有哪裏古怪,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江越嶺下巴揚起,看上去好似十分引以為豪,配上他獨特的冰冷嗓音,意外的有些好笑。
事實上,顧雲橫真的笑出聲了。
江越嶺斜了他一眼:“你笑什麽?”
顧雲橫打着風:“沒什麽,你快說。”
江越嶺左右看看,機警地屏住呼吸用神識在卧室內游走一周,而後壓低嗓音道:“方才你注意那人的手嗎?”
顧雲橫被他問的一呆,搖頭道:“真沒在意。”
江越嶺立刻發出嘲笑的哼聲:“紫竹山一代不如一代。”直說得顧雲橫白眼亂翻,他權當看不見,自顧自說道,“那人臉是老人,手卻不是,光滑如絲,肯定是人假扮的。”
若非江越嶺提醒,顧雲橫一點沒看出來,那人扮的極像,不論是神态,還是說話的語速、聲調。
整個村子沒有一個活人,唯一的活人又是人假扮。
顧雲橫不敢妄下定論,唯一能夠肯定地是那名假扮的人定有問題。
顧雲橫道:“你留宿此地,是準備夜探那人閨房?”
江越嶺不屑道:“以為那個死斷袖有這膽子嗎?他是打算一覺睡醒,白天再說。而我——”他呵呵笑道,“我可等不及,現在我們就去她房裏一探究竟。”
話音落下,不等顧雲橫反應,他背起闇影劍,跳下床,穿上鞋,轉瞬便來到另一間卧房門前。
跟屁蟲做事慢悠悠,能一個時辰解決的巴不得磨叽到兩個時辰。臭屁蟲與他正相反,冒冒失失,風風火火,說幹立馬就幹,完全不過腦子。
顧雲橫才穿上一只鞋,邊穿另一只,邊單腳蹦蹦跳跳地追上江越嶺。他剛想出聲讓江越嶺稍等,江越嶺已經一腳踹開房門。
顧雲橫放下手,無奈的閉上嘴,趕緊把另一只鞋套上,緊跟其後走進卧房。
放眼看去,房裏不見人影,一雙繡花鞋整齊地擺放在床邊,帷幔垂下,遮住裏面的風景。
江越嶺慢慢靠近,顧雲橫趕忙拉住他的胳膊搖頭,他指了指江越嶺背上的闇影劍,示意他用闇影挑開帷幔。
方才踹門那麽大的動靜,床上的人都沒有醒,要麽是裏面沒人,要麽就是假裝的。
江越嶺沒有拒絕他的提議,抽出闇影劍,用劍尖挑開帷幔。顧雲橫一邊注意床,一邊分出一絲精力注意其他方位。
這間卧房除了江越嶺和他,再無第三道呼吸聲,保不準是有人躲在暗處,用那雙繡花鞋聲東擊西。
江越嶺手腕翻轉,墓地掀開大半邊帷幔。
月光穿過窗戶,照射進來,灑在床上,顧雲橫定睛一看,吓得驚慌大叫:“啊!”
江越嶺的胳膊被他抓的生疼,眉頭緊蹙,兇道:“沒見過死人啊!”
意識到失态,顧雲橫忙松開手,吞咽下卡在嗓子裏的口水道:“沒見過這麽恐怖的死相。”
說恐怖,一點都不假,床上那具屍體的臉被人用刀劃得血肉模糊,根本辨不出原來的樣子。
顧雲橫又道:“這是怎麽回事?”
江越嶺道:“你問我,我問誰。”他掃了眼屍體的手,皺巴巴的,依舊很像村門口的老樹,“你看手,跟剛才我們看到的不是同一人。”
顧雲橫上前一步,仔細觀察,須臾之後,道:“她全身僵硬沒有體溫,但身上沒有屍斑,退不出死亡時間。”
江越嶺挑了下眉,打趣道:“不怕了?”
顧雲橫莫名其妙道:“這有什麽好怕,方才我是猝不及防才被吓了一跳,你以為呢?”
江越嶺嘲諷道:“我以為你們斷袖的就連性格都像女人。”
說話真不讨喜,白瞎了那張俊美的臉。顧雲橫反唇便想說“你才像女人呢”,可一想,這話說了受氣的還是自己,太不爽了。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他笑容翩翩道:“臭屁蟲師叔祖,你可知男人與男人做那檔子事,必有一人充當女人的角色。”
不明他為何突然将話題轉于此,江越嶺暫時無視那詭異的稱呼,颔首道:“知道。”
顧雲橫手握折扇,轉了一圈,停下來時正巧阖上,故意惡心江越嶺,在他屁股上拍了下:“我與跟屁蟲師叔祖行那事時,師叔祖在下,我在上。臭屁蟲師叔祖您說,誰才像女人?”
自從屁股被扇子拍了一下,江越嶺就像春節時點燃的炮竹,噼裏啪啦炸起來,聽完這句話,炸得更厲害了,不管顧雲橫在場,就跟自己吵起來了。
“死斷袖你出來!”
惡狠狠地聲音忽而變軟了:“幹嘛?剛才不讓我出來,現在又叫我!”
“你斷袖就斷袖,為什麽還被人壓!”
“誰說我被人壓了?”
“你相好說的!”
相好兩個字,成功的讓顧雲橫想起了諸葛簧。
眼前江越嶺和江越嶺吵得真歡,顧雲橫聽得頭暈腦脹,分不清誰跟誰,恐怕上次諸葛簧看到這陣勢,被吓得不清,才會連夜躲在他房裏,告訴他這個大秘密。
跟屁蟲聽臭屁蟲說相好,聲音一抖,激動地難以附加:“小雲橫承認我是他相好了?只要他願意,在上在下都一樣!”
臭屁蟲罵罵咧咧道:“放屁!你我公用一個身體,老子才不想被男人上!”
跟屁蟲不開心,義正言辭地教育起自己來:“你這觀點不對啊,只要是真心喜歡的,上下都一樣,憑什麽就非要小雲橫在下,我就不能在下了?”說完,還沖顧雲橫擠了擠眼。
顧雲橫還沒接受完,就看到一雙滿是怒火的眼睛。
臭屁蟲兇狠道:“看什麽看,死斷袖!”
“你罵我雲橫小寶貝兒!”跟屁蟲氣得捶起自己來,“你快走,把身體還給我,我要和小雲橫共赴*。”
臭屁蟲搶回身體,二話不說,先在肚子上捅上兩拳:“你敢打我?”
“我就打,天大地大,不如小雲橫最大!”跟屁蟲打着打着,吐出兩口血。
顧雲橫吓了一跳,自己把自己揍出血了,這要用多大的勁?
“鬧夠了嗎?閉嘴!”
顧雲橫正想制止這兩個明明已經過百歲,卻形同孩童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喝止聲驚到,剛才還在吵鬧的江越嶺忽然安靜下來。
顧雲橫還沒鬧明白發生何事,江越嶺望向他道:“走吧,一起去其他民宅探探。”
顧雲橫愣了一愣,直到江越嶺又叫了一遍:“顧雲橫。”他才回過神,快步跟上。
折騰了這麽一場,外面依舊漆黑一片,太陽沒有絲毫爬起來的跡象。甘清村村民忙忙碌碌的生活着,陸續有人穿過顧雲橫和江越嶺的身體,幹自己的事情。接親的隊伍已經拜好堂,夫家擺着流水席請大家來吃。
熱鬧屬于他們,不屬于兩個外鄉人。
江越嶺随便撿了一戶民宅走進去,全家慘死。再去一家,情況一樣。
顧雲橫與他陸續查看了十幾家,沒有一個人死相正常,全都死相凄慘,讓人不忍直視。剛進村遇上的那個跌倒的小男孩和他母親,兩人的四肢均被割下來,殺人者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把小男孩的四肢拼在母親身上,把母親的移到兒子身上。
顧雲橫皺緊眉頭問:“殺便殺了,為何要這樣對待他們?”
江越嶺沒有回答他,沉吟片刻道:“這裏沒有怨氣。”
顧雲橫感受一遭,睜開雙眼,訝異道:“奇了!真的沒有。”
慘死之人,必會怨氣沖天,要麽化作厲鬼,要麽變成兇屍。可甘清村無一絲怨氣,無一個厲鬼,就連兇屍也不曾碰見,只有一個個沒有呼吸的人普通的生活着。
甘清村的村民究竟經歷了什麽?外面的“人”是怎麽回事?裝扮成老奶奶又無緣無故消失的人是誰?他去哪兒了?
一個個謎團困擾着顧雲橫,竟是比無魂屍還讓他無從下手。
“師叔祖,現在怎麽辦?”顧雲橫偏頭時好似看到江越嶺眉間的朱砂閃爍了一下,定睛看去,發現那裏并無異常,想是自己看錯了,便沒當成一回事。
江越嶺自民宅中走出,顧雲橫緊跟其後。
天空慢慢地現出一片魚肚白,陽光普照大地,路上的村民變得越來越淡。當太陽高高挂起,甘清村又變回顧雲橫和江越嶺初來的模樣,空無一人。
江越嶺清潤的嗓音響起,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找。”
顧雲橫沒聽清:“師叔祖?”
“世間萬物,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江越嶺淡淡說道。
旭日初升帶走鬼魅的一夜,迎着朝陽而立的師叔祖看起來孤傲孑然,顧雲橫一瞬間竟挪不開眼,這風骨,分明就是當年傲世無雙的江越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