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捉鬼的姿勢很完美

第37章 孤鬼舞鏡（一）

淩晨三點。

燕市第二醫科大學。

周婷婷剛剛寫完實驗報告，從法醫學院的教學樓出來。

這份暑期實習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來的，如果論文寫得好，上了法醫學領域的著名期刊，将會對她畢業後的去向起到決定性作用。為了完成這篇論文的關鍵實驗，她已經在實驗室連續熬了四十幾個小時。即使身體已經極度疲勞，激動的情緒卻讓她沒有絲毫倦意。

剛才試驗中得到的結果與她和導師預料的差不多，完全可以佐證他們的科研觀點。如果接下來的幾次實驗依舊是這樣的結果，可以預見，她和導師将會獲得巨大的成功。

周婷婷心中雀躍，腳步輕快地繞過教學樓轉角的花壇，向宿舍的方向走去。她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補足精力，才能将後續實驗做得更好。

忽然，教學樓花壇外沿一片被壓倒的黃楊樹籬吸引了周婷婷的注意。

那片東倒西歪的黃楊上面，壓着一團長條形的重物，看起來似乎是一個人。那人的軀體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黃楊樹籬下方，隐隐可見一片幹涸的血跡，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下被映成了黑色。

周婷婷有些恍惚地上前查看，腦中首先冒出來的卻是“高空墜落，手臂骨骼斷裂，脊柱骨折……”

一陣夜風吹過，帶起淡淡的血腥氣息，周婷婷這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自己正在查看的是什麽東西。她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差一點坐倒在地。她的嗓子裏仿佛堵了一塊石頭，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聽見自己胸腔中驟然加速的心跳，和自己牙齒互相敲擊出的、密集的咔嗒聲。

她學醫多年，見過的屍體并不算少，又因為走了法醫方向，課堂案例中也常常見到各種死因的死者照片。

但此刻，她卻是第一次直面死者。

周婷婷掐着自己的虎口，努力吞咽了幾口唾沫，哆嗦着從包裏摸出手機，撥打了校內警務處的電話。

……

姜巽離靠在紅色沃爾沃的車尾，擡起手向剛剛從樓門出來的蔣芃打招呼。

“早啊，大畫家！”

蔣芃點頭道：“早。”揚起手裏車鑰匙的遙控器按開車門。

姜巽離上前從蔣芃的手裏把車鑰匙搶下來，又按了一下，将車門重新落鎖。這才把鑰匙丢回給蔣芃，笑道：“我的大畫家，你該不會想開車去鐘鼓胡同吧？那兒可是個胡同，沒地方停車。咱坐地鐵去，不堵車，還不用費勁吧啦地找停車位。”

他昨晚在網上查過，那家名叫“入畫”的貓咖，在燕市還挺有名。它位于燕市中心皇城根下的鐘鼓胡同，是由一座精致小巧的民居四合院改建的，內部環境極為雅致。

只是地段關系，那附近都是小胡同，沒什麽空位停車，倒是旁邊就有地鐵站，交通還算便利。

蔣芃對出行方式沒什麽要求，便跟着姜巽離去乘地鐵。

周六出行的人比較多，這條線路又恰巧通過一處火車站，因此極為繁忙。兩人遇到一隊呼朋引伴的游客，被人流裹挾着，好不容易才擠進車廂。

姜巽離在來到燕市的這幾個月裏練出了坐地鐵的經驗，伸手就把蔣芃拉到門邊的夾角，讓他靠在一片平整的車廂壁上，他自己則伸手撐在蔣芃肩膀上方，把蔣芃虛圈在懷裏。

這樣的保護姿态讓姜巽離心裏騰起一股滿足感，仿佛自己用身軀為蔣芃築起了一道城牆。即使他比蔣芃矮小半個頭，他也覺得自己此刻的形象無比高大。

地鐵開動，在軌道上疾速前行。

随着列車一站又一站停靠，車廂裏的人也越來越多。忽然，姜巽離身邊背着巨大旅行包的乘客驚叫了一聲，好像發現自己差一點錯過站，着急忙慌地逆着上車的人流，向車門外面擠。

游客的旅行包砰地撞在姜巽離身上，他一個沒撐住，驟然撲向靠在牆邊的蔣芃。

蔣芃伸出手環住姜巽離的腰，将他扶穩。

擁擠的乘客下意識地占據了姜巽離向前傾倒時騰出的空間，姜巽離站穩後也只能與蔣芃保持不過一拳的距離，胳膊是撐不直了，只能虛扶在蔣芃的耳邊。

兩人呼吸交錯，姜巽離能清晰地聞到蔣芃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極為寧靜的檀香氣息。

明明是幹淨澄澈的梵香，姜巽離聞着，卻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身體更是十分忠實地向他訴求着某種渴望。

姜巽離不想在公共場合失态，只好立刻閉上眼睛，開始默念清心咒。

“你在背什麽？”蔣芃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吓了姜巽離一跳。

“嗯？哦，沒什麽。”

姜巽離勉強壓住了火，擡頭沖蔣芃笑道：“你用檀香，卻聽不出經文嗎？”這一句純屬胡謅，只是為了緩解兩人間距離過近的尴尬。

蔣芃低聲回答：“我不知道這是檀香，只是很喜歡這個氣味。”

他說話的氣流撲在姜巽離的耳邊，溫熱濕潤，惹得姜巽離耳朵有些發癢。

姜巽離偏了偏頭，躲開這有些過于暧昧的氣息，輕聲道：“很好聞，我也喜歡。”

兩人在擁擠的車廂裏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路，又換乘了兩次，終于抵達“鐘鼓胡同”站。

貓咖的位置比較深，姜巽離和蔣芃并肩沿着不過四五米寬的道路走了五分鐘，這才見到一扇極為狹窄的朱紅色木板門。木板門上方有一道深灰色的瓦頂，瓦頂下挂着一塊簡單的木匾，匾上刻着兩個稚樸氣息十足的古篆——

“入畫”。

姜巽離對這樣的古典風格很有好感，上前拾起門環輕叩，卻沒想到門并沒有闩，直接被他敲開了。

“您好，有人嗎？”

姜巽離探身進去，看到門內正對着一面照壁，照壁上除了石刻的花草紋樣外，還貼着一張海報。海報上面畫着許多只卡通小貓，圍繞在用可愛字體書寫着的一段文字周圍。

只見那段文字這樣寫着：

“歡迎光臨。請直接進店，随手關門，謝謝。本店謝絕攜帶寵物，以免病菌交叉傳染。本店提供各類飲品簡餐，免費無線網絡，四季恒溫空調。不過店主體質原因空調溫度偏低，請酌情自帶外套。”

這家貓咖在燕市出名的原因，正是它的環境。

小四合院面積不大，但照壁、庭院、正房偏廳一個不缺。小院內種着一株槐樹，三面都是兩層高的小樓，樓內裝修也是古色古香的木質結構。

如果不是院內和屋中或坐或卧的數十只貓，和正廳窗口隐約可見的吧臺，根本不會有人認為這裏是一家對外營業的貓咖。

姜巽離盯着院子裏的槐樹，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你好，進來坐坐？”

一個清泠泠的男聲響起，姜巽離尋聲看去，見正廳外的臺階上，站着一個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人。

男人穿着一身青玉色長袍，下擺遮到腳面，領口的盤扣系得規規矩矩，領子高得幾乎包裹至他的喉結。他一頭長發松松散散束在腦後，鬓角兩縷碎發垂下，搭在肩膀上。

姜巽離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心裏就打了個突。

“你好。”他盯着面前男人漆黑的眼珠，問道，“你是這裏的店主？”

那男人微微颔首：“我是店主，苗畫。”

他話音剛落，倏地擡起頭向上看。這時，一只靈巧的黑貓從正廳二層的回廊跳了下來，準确地落進苗畫的臂彎裏。

黑貓先甜膩膩地沖男人“喵”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姜巽離，一雙金黃色的眼睛裏神色銳利，仿佛盯着一只獵物。

“進來吧，店裏有很多飲品和餐品，掃描桌角二維碼可點單，請随意。”

苗畫抱着貓轉身進店，留給姜巽離和蔣芃一個優雅的背影。

上午貓咖裏比較冷清，但仍然有兩桌顧客。

一對情侶正舉着手機給貓拍照，另一桌的兩個女孩子則人手抱了一只貓，又親又摸，愛不釋手。這裏的貓也不怕人，而且并不慵懶，在屋裏和院子裏竄來竄去，好像精力永遠也用不完似的。

姜巽離掃了碼，一邊翻着菜單，一邊思考該怎麽查這家店。

直覺告訴他，這家店一定有問題，但目前看來，他的靈力卻沒有察覺到任何反常。

蔣芃看了從進店起就一言不發的姜巽離一眼，問：“怎麽不說話了？”

“嗯？”姜巽離回神，笑道，“沒什麽啊。這地方不錯，下回得帶符錦夏……和張川來一趟。”

聽到這話，蔣芃翻菜單的手一頓，擡起眼睛看着姜巽離。

姜巽離毫無所覺，點了一杯椰果布丁奶茶，又幫蔣芃下單了一杯黑咖啡。

這時一只體型龐大的長毛黑貓溜溜達達走過來，跳上姜巽離旁邊的座位，把口中叼着的一本書放在他手邊的桌面上，然後一臉邀功的模樣，盯着姜巽離看。

姜巽離眨巴眨巴眼睛，驚奇地看向那本巴掌大的小書，只見封面上寫着：《失落的上古法陣》。

姜巽離：……

這家店絕對不一般！哪有貓咖會存這種書的？！

大黑貓見姜巽離不拿，伸出爪子把書又往人手邊推了推，還柔柔地“咪”了一聲。姜巽離還沒動作，它幹脆一躍跳上姜巽離的膝頭，從桌上叼起那本書，戳在姜巽離面前，差點就戳進他的眼睛裏去了。

旁邊坐着的兩個小姑娘看到這一幕，都咯咯地笑了起來。

“它送你禮物，你就收下吧。”苗畫端着飲品過來，見狀随意道，“如果你不收下，它會傷心的。”

姜巽離只得伸手接過那本書，當着黑貓的面裝進自己包裏。

黑貓滿意了，在姜巽離腿上把自己盤成一圈，嗓子裏呼嚕嚕地，十分惬意。姜巽離有些無奈地拿過奶茶喝了一口。

蔣芃把視線從姜巽離身上收回來，低頭看向杯中的黑咖啡，聞着它濃醇的香氣，卻似乎已經能感受到它的清苦。

半晌，他低聲問：“你……喜歡符錦夏？”

作者有話要說：

鐘鼓胡同十三號，“入畫”貓咖

店主苗畫，是我腦洞的另一篇靈異文中的主角

但還沒決定開不開那篇……或許會開……吧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