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第10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那些言情劇情節，确認奚盟不會再拒絕以後，跪起來捧住他的臉，把舌尖往他的口腔裏探索。奚盟有些激動，身子在隐隐地發抖，背脊随着這個吻而越發挺直。他倉促地握住虞君的T恤，汗全抹到了上面。真熱，特別是奚盟的口腔尤甚。虞君是一個在夏天裏特別怕熱的人，但此時他覺得哪怕是一團火，自己也肯執意地撲上去。

他忍不住将手往奚盟的身上觸碰，可是，他才隔着衣服把手放到奚盟的胸口，立即又被他撇開了。虞君的心裏咯噔了一聲，唯恐多做一些會讓奚盟生氣，只好全心全意地潛進這個深吻裏。

這感覺太奇特，仿佛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緊繃起來。虞君摸到奚盟的胸口時，他心中大驚，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和激動。真正讓他害怕的是自己的激動，生怕會發生什麽自己控制不住的事。但奚盟又隐隐約約地覺得，此刻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他攬住虞君的腰，把他拖下來。力道太突然，虞君險些摔到了矮桌上。

他的手扶在玻璃桌子上，短暫地滑過，玻璃上全是汗留下的痕跡。奚盟被親得頭腦發熱，感覺汗珠子沿着後頸往T恤裏淌，但是虞君的嘴唇和舌頭都十分柔軟，讓他總想要更多地貼近。“虞君……”他快不能呼吸了，倉皇地碰到虞君的臉頰，氣喘籲籲地看着虞君焦急卻帶着害怕的眼睛，“我喜歡你。”

虞君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突然表白的奚盟，感到鮮有的不知所措。本就被熱氣蒸紅的臉變得更加通紅，他無措地低頭，嘗試着将手伸向奚盟的衣服下擺，可是再次被他撇開了。虞君不解又無辜地看了看奚盟，奚盟不情不願地搖頭，為難地說：“再等等吧。”

“好吧。”虞君不想讓奚盟不高興，放棄地收回手，又在他擔心的注目下，笑着往他的嘴巴上再次親了親。

知道虞君沒有生氣，奚盟也跟着笑了。一下一下，短暫的觸碰，有幾次他們誇張地親出了聲響，又都忍不住笑起來。

時間的維度好像被打亂了，虞君後來再回想起下午的這個吻，總想不起他們究竟親了多長時間。

奚盟的嘴唇很柔軟，柔軟的觸覺深深地烙印在了虞君的腦海裏。他想着要如何借由某種比喻來形容，卻貧乏得找不到任何更貼切的溫柔。虞君想，如果心被觸碰時有觸覺，大約也和這一樣柔軟。

奚盟後來對進一步的拒絕也在虞君的預料之中，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感覺到奚盟想要對時間和進展進行把控。不過，關于這些，虞君全都不在意——當然如果更快會更好，但如果奚盟介意，他樂意全部按照奚盟的節奏來。畢竟光是能夠和奚盟在一起，就已經是一件萬幸的事了。

晚上，虞君經過客廳，看到媽媽靠在泰迪熊的身上看電視，樣子看起來相當享受。他不禁問：“你不熱？”

“還行吧。”她舒服地往大熊的懷裏靠，“挺舒服。”

虞君為這只熊終于有了着落而放下心來，回到房間裏給奚盟發消息說起這件事，又偷偷摸摸地來到客廳邊上，趁着媽媽不注意，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奚盟。

奚盟：這……

虞君爬上床，笑着回複：可愛吧？

奚盟：［愉快］可愛！

他想了想，向奚盟打探他的媽媽什麽時候回家。不得不說，奚盟那永遠在出差的媽媽給他們創造了不少獨處的時間。比如下午的事，如果奚盟的媽媽在家，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虞君當然希望自己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和奚盟相處，可想到每天晚上奚盟都是一個人在家、一個人睡覺，又不禁覺得心疼。有一次虞君問他一個人在家怕不怕，反而被奚盟生氣地白了一眼，末了奚盟說：“有Tieria陪我，沒什麽。”

當得知奚盟的媽媽下周便會回家，虞君可惜之餘又為奚盟高興。

不知是下午在柯銘庸那裏看過A|片的緣故，還是後來在奚盟家裏跟他接吻的緣故，接吻的那時身上一些變化留下的印象同樣彌留在虞君的腦海裏。這和看片時有觸動完全不同，好像一枚針嘗試着觸碰一只充滿氣的氣球般禁忌和刺激。幸好當時奚盟拒絕了，否則倘若真的有進一步，虞君确實不知道要怎麽辦。

夜裏為這件事翻來覆去睡不着，虞君總覺得空調壞了，風光是呼呼地吹着，身上卻始終在燥熱不安。難道真的連這個也要學？可是，等到實踐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虞君想到奚盟白皙的皮膚還有他似乎藏有光的眼睛，連心也跟着火燒了。他沉了沉氣，起身打開枕邊的筆記本電腦，在确認下鋪的妹妹睡着以後，往搜索引擎裏搜索了關鍵詞。

因為是禁忌的內容，搜索結果并不理想，然而這根本難不住虞君。不消片刻，他還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資源。放在觸摸屏上的手指因為激動和害怕而發抖，他的心裏打着鼓，猶豫着要不要點進去。耳機裏沒有聲音，靜得十分可怕。他咽下了一口唾液，最後還是摘掉耳機，關上了電腦。

☆、1st.

又一場臺風過後，陽光格外燦爛地照進了家家戶戶的窗臺。虞君在這個周末的清晨起了個大早，前往小區內的小學操場跑了兩圈，又在商業街的包子鋪給家人和奚盟買了早餐。

将電腦修理店作為代收點的三家快遞同樣在早上送來了快遞，虞君吃完早餐以後來到店鋪打工。為了幫快遞員們将車內滿滿的快遞搬回店裏，他剛剛洗過澡的身上又出了一層汗。他正和店長、快遞員們忙着搬貨，忽然發現奚盟站在對面的蒸汽咖啡館前發呆。不只是他，還有Sunday和Tieria，三只并排站在咖啡館落地窗前的花圃旁，似乎正觀察着這邊搬運快遞的人忙碌的身影。

目光和虞君對上以後，奚盟從圍裙的口袋裏取出手，笑着對他揮了揮手。

“吃過早餐了嗎？”虞君一邊接過快遞員遞來的快遞往店內傳，一邊遠遠地問。

奚盟點頭，說：“Matt今天出去約會了，我來看店。”

早晨奚盟在樓下取牛奶，發現放在牛奶箱子裏的仍熱乎着的豆沙包子，便知是虞君悄悄放進牛奶箱內的。沒有想到周末的快遞會這麽多，奚盟先是在店裏看到了其中一家快遞到達，帶着一貓一狗走出來，陸續見到了餘下兩家。虞君仿佛從未停下來休息，奚盟也一直沒找到機會向他打招呼。

他站在街道對面又望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想要過去幫忙。可沒想到他的腿才邁開，便見到附近音樂教室的女教師帶着她的狗走進了店裏。奚盟見到了走在最後面的湯圓，回頭沒能和忙碌的虞君打聲招呼，帶着Tieria和Sunday回到了店內。

周末的咖啡館十分熱鬧，比起往常，客人多了一倍。奈何店長卻出門約會了，只留下奚盟一個人在店內忙碌。上午來了一撥中學生和小學生，在店內吃甜點、喝咖啡，順道寫作業。有一位似乎是作家的客人在店內小坐了片刻，吃完沽沽霍夫以後，大約是受不了小學生談論青春偶像時的聒噪，一杯咖啡的工夫以後帶着電腦結賬離開了。奚盟在櫃臺後忙忙碌碌，又是煮咖啡又是做蛋糕，根本空不出時間給虞君烤一份餅幹。

一個不留神，他發現有個女孩子居然給Sunday喂咖啡。奚盟吓了一大跳，忙不疊地空出手裏的活，快步走上前去阻止。“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化了妝的中學生大概和虞檸一般年紀，主動地問，“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

奚盟正把坐在門邊安靜地當裝飾品的Tieria叫過來，聞言微微錯愕，抱歉地微笑說：“店裏的電話號碼和公衆號在牆上，你可以加那個。”

“哥哥，你是文科生還是理科生？”另一個女生端起了作業本，“我有一道數學題不會做。”

他只來得及把題目看清，身後那桌小學生又開始喊着需要服務員。奚盟忙得暈頭轉向，把正确答案的選項告訴那個女生，立即又抱着貓來到了小學生們面前，問：“請問需要什麽？”

相比于這些孩子們，偶爾光臨店內的成年人倒是更自主許多。他們自覺地領取了放在櫃臺架子上的新鮮面包和餅幹，端着奚盟還沒來得及送出的咖啡，找到座位坐下，又在奚盟上前抱歉地問需要什麽服務時，告訴奚盟不必在意他們。

好不容易忙到了中午，Tieria把Sunday照顧得很好，再沒讓它吃奇怪的東西，而奚盟也在寫作業的學生們離開以後得以坐下來喘息。他望着一下子空出來的店面，還剩下兩位安靜地看書的客人。奚盟煮了一壺新的咖啡，為他們的咖啡續杯，也送上了剛剛出爐的檸檬味餅幹。

Matt一直沒有給奚盟發消息，他看看手表，自己一天工作的時間就要結束了。奚盟還惦記着是否能和虞君一同吃午餐，又不願冷落了随時需要他的顧客，于是寫了一個便簽夾在Tieria毛茸茸的腦袋上，讓它給對面的虞君送去。Tieria出門以後，奚盟站在店門口遠遠地望着電腦修理店，依稀見到虞君正在裏頭與一位顧客說話，一時半會兒怕是脫不開身。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Tieria帶着寫了回複的便簽回來，上面寫着：走不開，有一臺電腦崩潰了，得重裝系統。等會兒還得去送快遞，我家老板也不在，暈！

奚盟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看了一眼，看到最後兩位顧客前來結賬，心中油然地升起對他們的感激之情。送走這兩位顧客，奚盟給Sunday準備了午餐，然後關上店門，挂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帶上Tieria去找虞君。

與完全不懂電腦的人說重裝系統的利弊着實令虞君頭疼，他說了足足五分鐘，也沒讓對方相信重裝系統不會對非系統盤內的文件造成影響。虞君落得無話可說，試圖調整情緒重新說服對方，卻見奚盟帶着Tieria來到了店裏。

看到Tieria那身豐盛的毛發，虞君本就有些不耐煩的心頓時感到更熱了。他向客人說了一句抱歉，好奇地走出來，問：“餓了？”

“還行，這個餅幹是剛才做的。”奚盟把帶來的餅幹遞給他，問，“你還得多久？”

虞君偷偷地回頭瞄了一眼，犯難地說：“還得半個小時吧，但是我還有快遞要送。等一下虞檸會給我送飯下來，也讓她給你送一份吧？省點錢。”

奚盟同意地點頭，又問：“什麽快遞這麽急，不能下午送嗎？”

“是一份國外的包裹。”虞君從桌上拿起一只小紙箱，這才意識到奚盟此時空閑，便說，“你要是不忙，幫我把這個送過去？這樣回來我們就能吃飯了。”

“好。”奚盟接過快遞，發現是從美國寄來的包裹。

看到他好奇地輕輕搖了搖包裹，虞君笑說：“裏面是糖果。”

“咦？”奚盟驚奇極了。

虞君聳肩，解釋道：“這位爺爺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罐美國寄來的糖果，我送過兩次，他會拆開來給我幾顆。所以我知道。”

聞言奚盟更加詫異了，沒有想到小區裏還有一位這麽新潮的爺爺，會購買國外的糖果。不過，或許是他在美國的家人給他寄的？如果是這樣，那麽他的家人真是有心。這般想着，奚盟不好再耽誤虞君的工作，帶着Tieria給爺爺送包裹去了。

這位姓韋的爺爺住在一樓，和虞君他們家一樣住在一區的步梯房。奚盟敲了幾次門，沒有人回應。他取出手機撥打了快遞單上的電話號碼，同樣沒有人接聽。心裏惦記着要和虞君吃午餐，這是他第一次幫虞君送快遞，不想就這樣無功而返，奚盟又帶着狗繞到了房屋的後方。

看到在陽臺澆花的老爺爺，奚盟心中一喜，隔着飄着睡蓮的小池塘問：“請問是韋爺爺嗎？”

戴着老花眼鏡、身材消瘦的老爺爺奇怪地看了看奚盟，忙又放下手中的水壺，問：“送快遞的吧？”

“嗯！”隔着小池塘，奚盟難以靠近。穿過池塘、通往陽臺的鵝卵石路很窄，奚盟讓Tieria留在原地等待，自己則小心翼翼地通過鵝卵石路走到了陽臺外。“給您，芝加哥寄來的。”

雖然對這份快遞的到來早有預料，可韋爺爺依然很珍惜地接過了快遞，認真仔細地看完了快遞單上的字。“你等等，我去拿筆簽收。”韋爺爺有些慌亂地摸了摸口袋，把快遞放進了陽臺內側，邁着蹒跚的步子匆忙地往屋內走。

他應該是一個人住。注意到這一點，奚盟望着陰暗的房間，突然覺得有些沒來由的失落。他讓坐在路邊的Tieria再等一等，回頭看到韋爺爺拿着鋼筆和美工刀走出來。

“等一等啊。”韋爺爺認認真真地在快遞單上填寫了自己的名字，又用微微顫抖的手撕回執單。

見狀奚盟連忙說：“我來吧。”他小心地把回執單完整地撕下來，又問：“需要拆開嗎？”

韋爺爺诶了一聲，略略腼腆地笑了笑，把美工刀遞給奚盟。為了不破壞紙箱上完整的快遞單，奚盟從底面切開了封口。紙箱裏果然是一罐糖果，還有一封信。奚盟錯愕地擡頭，只見韋爺爺像個小男孩一樣珍惜地把糖果罐子取出來，好像得到了一只寶盒一般笑得開心。這讓奚盟感到不知所措，看爺爺擰不動蓋子，說：“我幫您擰？”

“哎，不用。”韋爺爺倔強地擰着罐子蓋，長滿皺紋的臉因為用力皺紋更明顯了。“哎！好了！”他成功地打開了糖果罐，高興地從裏面抓出一把糖果，“給，拿去。”

奚盟驚詫，不甚确定地看着這只滿是皺褶的、微顫的手，在韋爺爺的催促下接過了糖。他感激地說：“謝謝爺爺。”

“不客氣。”他吝啬地重新擰緊了蓋子，還把原先裝糖果罐的紙箱也收進了陽臺。

奚盟正要開口道別，忽然又聽到韋爺爺好奇地問：“虞君今天不在？”

沒想到他居然知道虞君的名字，奚盟怔了一下，說：“他在店裏修電腦，抽不開身。”

“哦……”韋爺爺打量了奚盟一番，不知想到了什麽，點着頭說，“蠻好、蠻好。”

韋爺爺年輕時一定十分英俊，直到老時也擁有一雙爍爍專注的雙眼，讓奚盟覺得他可以看穿一切。聽到韋爺爺這麽說，奚盟不禁心裏有些犯怵。他說：“那我先回去了，爺爺再見。”

“嗯，再見。”他抱起空紙箱和糖果罐，步履蹒跚地回了屋內。

午餐是幹鍋娃娃菜和紅燒雞中翅，據送午餐的虞檸說，夏智淵聽說奚盟也沒有吃午餐，還特意重新開鍋燒了一份糖醋五柳炸蛋，不至于讓他們兩個都吃剩飯剩菜。妹妹送完飯，回家睡午覺了，虞君則趁着奚盟送快遞未歸，打開飯盒把自己那份裏的唯一一塊雞中翅放進奚盟的飯盒裏。

電腦重裝的過程需要等待，虞君一邊看着進度，一邊吃奚盟之前送來的餅幹充饑。

“餅幹我分了一半，讓虞檸拿回去了。”過了一陣子，虞君看到奚盟回來，如是說。

奚盟仍在惦記着韋爺爺，聞言稍微愣了片刻，才讷讷地點頭。

虞君關心道：“怎麽了？”

“沒什麽。”這點不清不楚的小情緒沒有必要特意向虞君說明，奚盟自己收拾起來，又從口袋裏掏出糖果，“韋爺爺給的。”

虞君驚喜地挑眉，拿了兩顆。他給奚盟找了一張凳子，招呼道：“吃飯吧！”說完，他看了看跟着奚盟走進店內的牧羊犬，“Tieria吃什麽？”

“剛才在咖啡館已經喂過了。沒有狗糧了，我今晚得出去給它買。”奚盟打開飯盒，又看看虞君的飯盒，翻了翻米飯和菜，問，“只有一塊雞翅嗎？”

“都是他們中午吃剩的，所以只有一塊了。雞蛋是我媽特意又炒出來給我們的，托你的福。”他說完得意地笑。

他遲疑了片刻，将筷子□□雞翅裏，仔仔細細地挑出雞骨頭，把肉分成兩份以後分給虞君一半。虞君近乎震驚地看着他的筷子功，敬佩地說：“好厲害！”

這回輪到奚盟自得地笑了。

☆、2nd.

搬了新家的這段時間，奚盟一直沒有機會外出尋找能夠購買到合适狗糧的超市或寵物商店。等到發現Tieria的狗糧沒有了，奚盟才懊悔萬分，感到自己這段時間疏忽了對Tieria的照顧。

吃過晚飯，奚盟把Tieria留在虞君的家裏請他們代為照顧，趕往地鐵站搭乘晚班的地鐵回到原先家的附近。為了補償Tieria，奚盟不但為它購買了新口味的狗糧，還專門挑選了兩個新的玩具。

既然難得來了一趟大型超市，奚盟順道逛了別的地方，把這段時間家裏缺少的日用品也購買了。

他買了滿滿一只購物車的貨品，即将結賬時突然想起虞君下午時說過商店街的超市買不到某個品牌的薯片。奚盟又推着滿載貨品的購物車回到了休閑食品區，在一排排貨架上仔細找了找，終于找到了虞君心心念念的蜂蜜黃油口味薯片。

奚盟挑了兩包，想着虞檸或許也要吃，又加了一包。

結賬時，排在奚盟身後的顧客看到他的購物車，好幾位選擇了別的隊伍。奚盟拍下自己的采購成果要發給虞君看一看，又怕被他發現薯片。他重新把購物車整理了一番，将薯片埋在狗糧下方，重新拍了一張照片。

超市裏的信號不太好，照片過了一會兒才發送成功。輪到了奚盟結賬，他把滿車的東西往收銀臺上搬，收到虞君的回複。他說：［驚訝］買了這麽多？你打車回來還是乘地鐵？我出去接你。

奚盟看着收銀機上不斷上升的購物額，回道：打車，你在商業街等我就好。

“奚盟？”隊伍後排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奚盟驚訝地回頭，這才發現排在自己後面的是甘雲卿老師。他詫異極了，問候道：“老師好。”

甘雲卿把自己購物車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放上收銀臺，笑說：“你買了很多東西。”

他難得有一次瘋狂的購物，沒想到卻被老師撞了個正着。奚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看到甘雲卿的東西也不少，不由得說：“您也買了很多。”

甘雲卿赧然道：“沒有狗糧了，出來買點兒。順便買了些別的東西。”

沒有想到甘雲卿來超市的本意和自己一樣，奚盟為這樣的巧合錯愕。他驚喜地問：“老師，您也養狗嗎？”

“嗯。”甘雲卿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你也養了？”

奚盟笑着點頭，說：“是英國古牧，您呢？”

“金毛。”他感慨道，“古牧養起來有些麻煩啊。”

他仔細想了想，不介意地搖搖頭，說：“還行，不是特別麻煩。”

甘雲卿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說：“那是因為你有耐心。”

兩人閑聊的工夫，收銀員将奚盟的東西算好了，向他報了數目。她又拿過放在一旁的貨品，問：“這些也是你的嗎？”

甘雲卿忙說：“是我的。”

奚盟用購物卡結了賬，等收銀員把貨品放進購物袋裏。滿滿的三大袋子重新放進了購物車裏，奚盟默默地把裏面的東西重新按照輕重分好，以便待會兒拎出去找計程車。甘雲卿等着結賬，見狀問：“這麽多，你能拿嗎？住哪裏，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拎到路邊就可以打車。”兩人還沒有熟絡到那個份上，何況奚盟怎麽能夠勞煩老師？為了不給老師添麻煩，奚盟不等他結賬完畢，說：“老師，我先回去了。再見。”

甘雲卿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購物車，點點頭，交代道：“路上小心。”

放在其中一只購物袋底部的餅幹盒把袋子劃破了，奚盟臨近下車時才發現。他無奈地抱着那只随時會裂開一道大口子的購物袋，另一只手則拎着剩下兩只大袋子。

“汪！汪！”

奚盟往商業街了走了幾步路，很快聽見了親切的聲音。他笑着等Tieria跑過來，也看到虞君快步走來，拎走他手裏的購物袋。奚盟謝過虞君，彎腰揉了揉Tieria的腦袋，問：“餓壞了吧？”

“袋子壞了？”虞君注意到他懷裏的購物袋。

奚盟點頭，想到袋子裏有給虞君買的薯片，說：“在那邊的亭子裏坐一會兒吧。”

“你先去等一等我，我給Tieria找一張廢報紙。”虞君說着，往報刊亭走去。

奚盟帶着狗先走，來到了人工湖的亭子裏坐下。這裏不久前或許還坐了納涼的人，石桌下點了一盤尚未燃盡的蚊香。湖心亭的附近飄着幾朵紫色的睡蓮，水面上倒映着一輪明月還有附近人家的燈火，也隐約可見飛舞的蚊蟲。奚盟從購物袋裏翻出了給虞君的薯片還有給Tieria的狗糧，他數了數，錯愕地發現袋子裏多了一包不同品牌的狗糧。

想起不久前自己在超市裏結賬的情形，恐怕是收銀員在他和甘雲卿都沒注意的時候，把東西弄混了。這包狗糧應該是甘雲卿給他的狗買的，奚盟頓時懵住了。

“怎麽了？”虞君拎着餘下兩只袋子來到湖心亭，把廢報紙折成盒子的形狀，問。

奚盟輕微地嘆氣，撕開其中一包狗糧往紙盒裏倒了一些，說：“買東西的時候遇上了學校的老師，不小心拿錯了他的狗糧。”

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巧事，虞君也錯愕了。他分辨出桌上不同的那一包狗糧，問：“那怎麽辦？”

“下次還給他吧。”奚盟把Tieria的晚餐放在地上，無奈地掏出手機給甘雲卿發消息，告訴他這個遺憾的消息。他發完消息，餘光瞄見虞君正驚訝地看着自己，便解釋說：“是我們騎行社的輔導老師，上回去海邊的時候，留了他的電話號碼。”

虞君了然地點頭。

過了一會兒，甘雲卿給奚盟回複了消息，說自己也發現了這件事，但他已經重新購買了狗糧，那包拿錯的就當做送給Tieria的禮物。

話雖如此，奚盟心裏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這是一包外國進口的狗糧，價格不便宜，奚盟不認為自己可以接受老師這麽貴的禮物。他在手機的備忘錄裏添加了一條新的信息，決定開學以後買一包新的還給甘雲卿。為了不在虞君的面前過多地使用手機，奚盟簡單地對老師說了一句感謝。他收起手機，回頭看到虞君已經驚喜地發現了薯片。

“我看到有售，買了三包，待會兒你都帶回去吧。”奚盟笑着把購物袋裏的三包薯片全挑出來。

虞君驚訝道：“買了這麽多？”

“兩包是你的，也給虞檸買了一包。如果她不吃，就全歸你了。”奚盟又翻出一瓶上回他們去商場吃飯時買過的飲料，“這個也拿回去吧，吃了薯片，口渴時喝。”

他怔怔地看了奚盟片刻，又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确認周圍沒有人以後，突然拉住奚盟的手，說：“過來。”

奚盟吃了一驚，被虞君拉近以後，一個吻落到了嘴唇上。

漸漸地，夏天過了一半。高溫似乎只有遇到臺風的天氣才會稍有抑制，但只消臺風過境後一兩日，又會變回豔陽高照。每一天，天空都格外的藍，偶爾見到一兩片潔白的雲彩飄在空中，透明的陽光把樹木和花朵照耀成豔麗、明亮的顏色，在傍晚時分又把雲朵燒得通紅，用層層疊疊的暖色調迎接一顆顆冉冉升起的星星。

虞君在某天打工結束以後，路過街心的公告欄，得知小區內的三個游泳池均會在兩天後進行消毒。他仍記得先前和奚盟的約定，當即給他發送了圖片和消息。彼時奚盟正在寵物店給Tieria洗澡，很快答應了一起游泳的建議。虞君回到家中翻箱倒櫃，終于找到了上個學期游泳課結束後再也沒有穿過的泳褲，重新清洗了一遍，晾曬在陽臺，等着游泳池消毒完畢的那一天。

那個樓下的露天游泳池，奚盟在搬家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一直以為是閑置不用的，直到虞君提起，奚盟才知道它并不是擺設。帶着洗得幹幹淨淨的Tieria回家，奚盟隔着鐵絲欄杆看工作人員對游泳池進行消毒，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要去游泳？”原本在書房裏畫圖的高蘭蘭發現兒子正在清洗泳褲，問。

奚盟點頭，答說：“和虞君約了明天晚上到樓下的游泳池游泳。”

高蘭蘭若有所思地點頭，同意道：“這樣挺好，白天太曬了。”她在浴室前站了片刻，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奚盟，末了說：“算了，下次再和你說。”

她說完便走了，留下雲裏霧裏的奚盟。他不禁感到惴惴不安，難道媽媽發現了什麽？可是他轉念又想，高蘭蘭雖然很聰明也很銳利，但她畢竟長時間在外出差，不至于偶爾回來一兩天也能發現他正在和男生談戀愛。畢竟和朋友一起去游泳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奚盟在心裏這樣寬慰了自己一番。盡管這麽想着，奚盟又忍不住在心裏冒出一個新的念頭：不知高蘭蘭下次出差是什麽時候？

只穿了泳褲的虞君站在游泳池旁，被場邊的燈光拉出了修長的身影。奚盟從更衣室裏走出來，尚未走近，已經發現自己難以移開目光。他克制地定了定神，把蓋在肩上的浴巾扯下來丢在一旁，故作輕松地說：“你好像曬黑了。”

虞君無奈地看了看胳膊上分節的曬痕，聳肩道：“沒辦法，每天送快遞。”他說話時，目光同樣飄忽不定，着實不知該往哪裏看。可是，這也太誇張了。虞君在心裏怪自己膽子小，游泳課上沒少看到大家赤着身子，只穿泳褲，為什麽面前站的是奚盟就慫了？他受不了地苦笑了一下，卻見奚盟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這才知道原來奚盟也為這時的窘境感到無可奈何。

“哎，好像太誇張了。是吧？”虞君無比尴尬地撓撓頭，用游泳池裏指，“我們先游五個來回吧。”

五個來回？！奚盟吃驚得瞪圓了眼睛，說：“你确定？”

聞言虞君愣了愣，來到泳道旁彎下腰，改口說：“三個來回，輸了今晚你得去我家睡。”

“什麽跟什麽？”奚盟不滿地瞪他，戴上泳鏡以後同樣彎下腰。

他有十分柔韌的身體，虞君轉頭看到他颀長的身體和筆直的腿，不禁又愣了片刻。就在他沒回過神時，奚盟迅速地喊了“一二三”，率先如同一條飛魚一般躍進了水裏。虞君心裏叫了一聲糟糕，急忙跟着躍進水中，往前方追去。

☆、3rd.

“嘩啦——”

虞君終于碰了壁，從水裏冒出頭來。他摘下眼鏡，氣喘籲籲地看着早已等在終點的奚盟，懊悔地發現自己竟然淡忘了奚盟骨子裏那點惡作劇的小脾氣。見到奚盟得意地趴在浮标上笑，虞君故意沉下臉，眯起眼睛問：“你游泳課考了幾分？”

“全班第一。”奚盟看到虞君震驚得呆住的表情，忍不住在水下穿過浮标拉住他的手，湊近親了他一下。

虞君驚得回過神來，往四周望了一番，神奇地問：“你不怕被看到？”

奚盟滿不在乎地漂在水裏，說：“怕。”

但是，看他這樣，分明不像是害怕的模樣。虞君正要開口，只見奚盟已經撐着岸邊跳出了泳池，透明的、金色的水光濺在虞君的臉上。他出神地看着坐在游泳池旁的奚盟，等到他疑惑地回視自己，虞君搖搖頭，同樣爬上了岸。

想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奚盟确實有些後怕。他擡頭望着自家的陽臺，确認媽媽不在那裏，又放下心來。但會不會被鄰居們不經意間看到？奚盟又不甚确定地環視了一番鐵絲圍牆外郁郁蔥蔥的樹木。

虞君把兩條長腿挂在水裏，仰頭望了一會兒月明星稀的天空。他的餘光發現Tieria正乖乖地坐在他們的衣物旁守候，對它招了招手。Tieria跑過來沖虞君撒嬌，虞君滿身的水不一會兒全沾在了它幹淨的皮毛上。這副毛茸茸的身體，虞君抱了一會兒便熱了。

“它好香啊！”虞君驚嘆道。

奚盟同樣笑着揉了揉狗的腦袋，說：“下午又在家裏給它洗了一次澡。”

虞君不解地問：“前兩天不是洗過？”

“下午不小心把牛奶潑到它的背上了。”說到這個，內疚再次湧上了奚盟的心頭，他抱歉地抱住Tieria，把它狠狠地揉了一番。

虞君在一旁看着，也跟着抱着Tieria揉，說：“對不起、對不起……”

奚盟松開狗，莫名其妙地問：“你道什麽歉？”

虞君也不知道，經他這麽一問，不禁尴尬地笑了。他想了想，突然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