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從賃了房,似乎事事都順心起來。張致在商販往來必經之地擺了個寫字攤子,一日下來也有幾十文錢,張泰仍是到集市去給人卸貨裝貨賣力氣。兩人也不敢大手大腳,通把這些錢存下來,只盼典所帶鋪面的屋子,好重開打鐵鋪子。
張致更是絞盡腦汁,每日苦苦思索,想尋些掙錢的法子。他總想着張泰從前那屋子跟鐵鋪,盼着早早能給他再置辦起這份家業。張泰去給人搬運貨物,每日裏有貨沒貨說不準,有時早早就回來,有時天黑漆漆了還不見他身影。從前在安城一日三餐這些雜事都是張泰打理的,如今張致也不能坐等着張泰回來再做飯。正經燒一頓飯他不會,做些粥面倒還可以。張泰若是遲回來,通常都餓得狠了,話也不說,呼哧呼哧兩大碗熱粥如茶水一般就灌進肚裏。張致不由說:“以後若是遲回來,在外面先買個包子、燒餅頂頂餓。”張泰笑笑道:“這都要回家吃飯了,浪費那個錢做什麽。”張致心知他舍不得花那幾個錢,也不多說,以後就買幾個肉餅、包子在竈上熱着,等張泰回來了,給他填肚子。
張泰舍不得給自己花錢,倒舍得給張致花錢。他自己兩件舊衣服,破了補,補了破,補丁打了三四層,他也無所謂,反倒給張致買了身新衣裳。說是張致是寫字先生,須得穿長衫才好,自己拿了張致的舊衣裳剪成一塊塊布,在油燈下修補自己那件破衣。張致走過去,坐在那看他補衣服。張泰粗大手指捏着根縫衣針,手法甚是熟練。張致看他縫了一會,那補丁層層疊疊,都數不出來有幾層了。張致道:“大哥,你這衣服都破成這樣了,你不給自己買件新的,給我買做什麽?我每日裏就只是坐着,又不勞動。”張泰回道:“我買衣服做甚?我這衣服三天就得磨破,把這肩膀補得厚厚的便可。你那衣服都洗得發白,快破了。一個寫字先生,穿得寒寒碜碜的,誰願意找你寫信?穿件長衫,也有個秀才模樣,我看見穿長衫的,就覺得肚子裏學問多。”張致嘟哝:“我又不是秀才……”
昏暗燈火下,張泰埋頭縫補衣物。二人不再言語,一室寂靜。天色已黑,四周巷弄寂靜,偶爾孩童哭啼、犬吠,随之又歸于平靜。張致忽覺得,若有一人待自己如此之好,又何必管他是男是女、是貧是富。從前種種,皆已過往,如今他只想對張泰好一點,張泰若歡喜,他也歡喜。
張致想着想着,不覺心神激蕩,只定定望着張泰。可惜張泰這榆木疙瘩渾然不覺,修補好衣裳後,見張致仍盯着他,便道:“怎的?你還有衣裳要修補?”張致搖頭,脫口叫道:“大哥,你——”話一出口,張致自己反倒愣住,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如何說出話。
“我如何了?”張泰問。
張致搖頭,道:“無事,歇息吧。”
張致有些發愁。從前他不假辭色推拒掉張泰,斬釘截鐵說了絕無可能,此時如何回過頭去跟張泰說自己心意已變?且不說張泰信不信,他自己都說不出求歡一般的話。待要不說,就如兄弟一般過日子,張致又按耐不住。他眼睜睜瞧着張泰隐藏心意,呆子一般一心一意對他好,就想去撩撥張泰。他也不知為何,見張泰明明對他還有情、卻還按着兄弟相處來待他、自己苦苦忍耐,心裏便隐隐地高興。
為了瞧張泰的窘态,他忽地多了許多心眼。他與張泰每日洗身都是日落後在院子裏打井水沖涼,他洗身時,張泰總是偷偷躲開,他就故意忘拿東西,光着身子喊張泰給他拿幹布巾。張泰窘得滿臉通紅,一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瞧好,遞了布巾,便趕緊走了。張致沖完涼,見張泰已把鍋爐竈臺都擦洗得幹幹淨淨,急道:“你又擦那爐竈做甚,日頭落了,這黑漆漆的能看見髒處嗎?你等我白日裏沒事,慢慢擦洗就是了。你搬了一天東西,本就全身酸疼,還去弄這些做甚。”
張泰白日裏搬貨,肩膀處總是壓得一片紅腫酸疼,張致夜裏總要幫他搽點藥酒揉一揉。張泰笑道:“你也是忙了一天了,哪能事事累你,都讓你做了?”張致被他說得沒脾氣。張泰每日早早起來,煮粥洗衣,屋裏屋外打掃幹淨才出門,還能剩下什麽事給他做?
張致随手披上亵衣,讓張泰房裏坐了,拿出藥酒按捏他肩膀。張泰道:“我又不是什麽金貴人,哪裏需要天天搽藥酒的。”張致邊捏他肩膀邊道:“你每日扛一二百斤的貨物,來來回回不知幾十幾百次,現在不覺得如何,久了恐落下什麽酸痛病根。”
搽藥酒時,張致又起了壞心,故意裝作失手倒得多了些。那藥酒順着張泰脖頸處往下流,流得厚實的胸膛上都是。張致急忙忙地用手去抹,又拿幹布巾在張泰胸口處亂擦。張泰結結巴巴道:“我、我自己來便好……”張致哪裏聽他的,手下仍是不停。他洗完澡,亵衣随手披的,故意不系好衣帶,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膚。一雙手又在張泰胸膛上似有若無亂摸,張泰果然窘得耳根通紅,好半晌才伸出手,拉住張致亵衣衣帶。
張致只覺胸口處心跳得厲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弟弟、你——”張泰結結巴巴道。
一瞬間,張致只覺一陣火辣辣的,從胸口處燒上來,直燒到他臉上,燒到耳根處。
“——你把衣服穿好了,莫着涼了。”張泰邊說着,邊把張致衣帶細細系好,“這裏跟安城可不同,白日裏熱得厲害,晚上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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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