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張致心裏着實恨這黃光,但他也知由不得随性洩憤。張泰一身打鐵的力氣,拳頭可不比黃光随從那些花拳繡腿,一拳拳砸在黃光身上,都是實打實的力氣。張致瞧那黃光,癱倒在地,如爛泥一般,口鼻流血,也不知還有口氣在麽。
張致身上疼得緊,思想起前一刻被黃光肆意欺辱,只覺仿若死過一次。他拉住張泰,定定神,心裏已有了計較。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黃光鼻息,道:“萬幸,還有口氣在。”說罷起身時咳了幾聲,伸手撫着胸口,似是疼得厲害。張泰拉開他手一瞧,青了一片,顯是被狠踢了一腳,張泰氣急:“該一拳打死這個狗才才是!”
張致擺手,緩緩道:“大哥,如今且聽我一言,此事本因我而起,也該我擔責。黃光吃了這一頓打,去了半條命,必不會善了。到時若告到官府,只說是我打的他,我橫豎脫不了幹系,別連累了你。”張泰聽了,如何肯,急道:“你好糊塗!這黃光眼睜睜瞧着我打的他,如何推到你身上?你是受折磨的苦主,再怎麽樣這打人的事也輪不到你頭上!我既打了他,就不怕吃官司!”
張致點頭道:“說得是,這黃光眼睜睜看你打的他,你如何能脫得了幹系?且這黃光被你這一頓猛踢,命根子怕是已廢了,他如何肯了?只怕你我二人,都要為此送命。”張泰聽了,想起自己倒是解氣,可又連累了張致,懊悔道:“是我連累了你。”
張致瞧着人高馬大的張泰如幼兒一般垂頭喪氣,眼眶一熱,心道:好個呆子,他是為救我,情急之下只好如此,怎的倒把罪過都攬到自己身上。想罷,開口道:“為今之計,只有大哥你先出外避避風頭,我在此間,待這事過了,你再回來。大哥不必擔憂我,如若你也在此,黃光知你為救我,勢必要對付你我二人。你走了,我只推說與我無關,我不過是被你贖出南館,其餘皆不知。我是個受欺淩的苦主,黃光又能拿我如何?”
張泰聽了,如何肯。他人雖老實,并不愚笨。張致尚未觸怒黃光,黃光便能欺淩他至此,如今黃光被他打得已是不好了,還能放過張致?他正待開口,卻聽房外有人急急說道:“你們已大禍臨頭,還有心思在這裏牽扯不清!”
張泰聞言一驚,擡頭一看,竟是陳傑。
原來這陳傑送張泰離去後,轉身回了衙門,與那些衙役聚在一處閑聊,想打聽出張泰如何惹了黃光這等要命的人物。不料這邊張泰猛打黃光之際,有名随從昏頭昏腦醒了過來,見張泰肌肉虬結,不敢上前,偷跑出去,到衙門如此這般鬼哭狼嚎了一番。衙役們吃了一驚,立時要過來捉住張泰!待他們走了,陳傑一路急跑,抄着近路過來告知張泰。
陳傑進來已看見黃光血肉模糊的樣,又見那小倌渾身是傷,立時便明白張泰這是為何惹上黃光了,不由心裏嘆氣,但也顧不上跟張泰說什麽道理了,只急道:“此時什麽話也別說了,拿上銀錢,立即走!”說罷在死了一般的黃光身上翻找出一個錢袋,拉着張泰道:“走!走了再說!”張泰二話不說,不顧張致反對,背起他就快步從後門離開。
陳傑帶着張泰二人,在巷弄中穿梭,不多時,便快到城門處。陳傑找了個僻靜處停下,掏出黃光的錢袋看了看,道:“還好,這裏頭還有一二十兩銀子,盡夠一路用了。弟弟,你如何這般傻!如今,只有離去一路可走了。你拿上這銀子,到徐城李記皮貨鋪找一個名喚李青的掌櫃,你告訴他,是我陳傑使你去找他的。請他幫忙,将你帶得遠遠,離了這是非地。這李青早年與我相交,甚是談得來。這匕首是他送與我的,你只需将這匕首與他一看,他即明白了。”說罷,陳傑果從腰間解下一把匕首。這匕首是陳傑的心愛之物,鋒利十分,是塞外之物,向來不離陳傑身。
張泰接過匕首,十分感激,道:“大哥此等恩情,小弟如何報答!只是我若走了,只怕連累大哥你。”
陳傑道:“這有何要緊,我這時便轉身回去,跟着他們,前後腳到你那住處,你已跑了,他們疑心誰都不會疑心到我身上。”
陳傑說罷,見到了此刻,張泰仍扶着那小倌,生怕他摔了,心下已明了張泰這呆子是動了情了,此時再說什麽,都已來不及,只叮囑道:“快些走吧,這一路不要從官道走,不可用原本姓名。如若李青能想法子帶你到邊塞去,那是最好,他時常去邊塞做些販賣皮毛的生意,一年也去個兩三回。到了邊塞,那裏龍蛇混雜,是藏身的好所在。”
張泰點頭,一一銘記。
這頭張致默默聽了,待張泰跟陳傑道了謝,他便開口道:“大哥,便照我先前所說,你一人走吧。”這張致是怕自己一身傷,兼之體弱,這一趕路,免不得要拖累張泰,只怕誤了張泰逃走。
張泰如何不曉得張致的心思,決計是不肯的。他是木頭腦袋,一根筋道:“如今你不走,我便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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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傑見他兩人如此,真不知是喜是悲,呵斥道:“你們兩人是昏了腦袋麽!再這般拖拉下去,待衙門裏的人得知消息,關了城門,誰也走不得,誰都沒好下場!你這小倌,到如今還不曉得張泰這木頭一般的腦袋麽!走吧,走吧,都走吧!你不走,他是決計不肯走的。”
張致無奈,心道:如今我暫且跟着,若是半路實是走不動了,再哄大哥留下我,自己一人先走。想罷,點頭應允了。
張泰如何能知張致心裏所想,見張致答應同走,立時背起他,向陳傑道了別,抛下一間打鐵鋪子與幾分家業,赤條條出了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