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只鶴-6
作者有話要說: 裴蒼玉所知道的事
視線裏是搖曳的火光,暖洋洋的毛毯蓋在自己身上,室內蕩來幽香,裴蒼玉睜了睜眼又閉上,覺得十分舒服,轉頭蹭了蹭枕頭,好像又要睡過去……
不對!
他猛地睜開眼坐起來,因為太快而晃了下神,眼前黑了一下,有人慢慢地扶着他,讓他躺下。
裴蒼玉轉過頭,白石坐在地上看着他,而自己躺在沙發裏,這裏是白家。
裴蒼玉看了看自己身上包紮的繃帶,腹部也纏了一圈,剛才掙紮的時候好像扯到了傷口,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果不其然也被好好地包紮過,桌邊有被綠色的果汁,想必是用來給自己緩釋藥劑的。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白石擡了擡眉毛:“要喝水是嗎?”
說着轉身從小桌上拿了杯水,遞給裴蒼玉,裴蒼玉沒接。
白石執拗地舉着,裴蒼玉看也不看,最終還是白石嘆了口氣,把水杯放了回去。
“我怎麽回來的?”裴蒼玉開口問,雖然并不看白石。
“保安們把你找回來的。”白石微微笑,“你送過東西後他們就讓我走了,謝謝你。”
裴蒼玉沒有笑:“保安們……”
白石看着他,伸出手指在裴蒼玉腹部的傷口上輕輕地打轉,無意識地在上面滲出的血上點了點,有點出神的樣子。
“不是吧。”裴蒼玉轉頭看他,“不是保安吧,不是你嗎?”
白石愣了一下,望着裴蒼玉的眼睛,幾乎顫抖了一下,這讓裴蒼玉有些煩躁,白石根本不像在聽他講話,看起來倒像是興奮比較多,為什麽?因為自己很嚴肅地看着他嗎?
然後白石便回歸正常,柔和地問道:“為什麽說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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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蒼玉低頭看着坐在地上的白石,咬着牙惡狠狠地戳着他的肩膀:“你趴在我身上是什麽感覺,我還記得。”
盡管他兇神惡煞地說了這句話,但白石看起來好像更快樂了,被裴蒼玉戳了一下,連動都沒動,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是嗎。”
裴蒼玉不想跟他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摸了摸自己身上,沒有找到,便問白石:“我手機呢?”
“在換下的衣服裏,要拿給你嗎?”
裴蒼玉重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包紮:“你包的?”
白石點點頭。
裴蒼玉便問:“我走以後到底出什麽事了?”
“你……”
裴蒼玉突然打斷他警告:“你老實說,少他媽跟我瞎編。”
白石點了點頭:“你走以後我們就在等,後來白家來了個人,我們商量了一下,就讓他替我留下來了,我有事回公司去了。其他的事都交給保安,包括把你帶回來。”
純屬胡扯。
裴蒼玉摁住了自己的額頭,白石根本就是在明目張膽地騙人,別的不好說,在迷霧中的人一定是白石。可是白石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那裏呢?那些人放他走了嗎?裴蒼玉想着想着就開始頭痛,白石貼心地遞來水,裴蒼玉這時候沒有餘裕去拒絕了。
他仰頭喝完了水,才看見白石迷戀地盯着他腹部的傷口,那眼神讓裴蒼玉打了個冷戰,把水杯硬塞進白石懷裏,把白石往後撞了撞。
白石擡頭看見裴蒼玉不滿的眼神,又笑了:“我很擔心你。”
傻逼。
裴蒼玉轉過頭,扶着沙發慢慢站起來。
白石跟着站起來,試圖伸手去扶他,被裴蒼玉推開。
“你去哪兒?”
裴蒼玉邊上樓邊回他:“睡一會兒。”
白石把杯子一放便跟上來:“我送你。”
他到底想怎麽樣?
他到底想要什麽?
他每天每天在裝什麽?在扮演什麽?在隐藏什麽?
裴蒼玉十分煩躁,白石扶到他胳膊的時候,他轉身把白石推到牆上,白石的背猛磕了一下牆,但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裴蒼玉這才發現白石确實比他高得多,比他強壯得多,但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看着他,明知道裝不下去,為什麽還要裝呢?
裴蒼玉不明白。
白石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把裴蒼玉氣笑了。
“你愛裝這個是吧?”裴蒼玉把白石的手拉下來,往前湊了湊,他只能夠到白石的脖子,“有什麽了不起嗎?”
他輕輕地親了一下白石的脖子,冰涼蒼白的脖頸,卻意外地毫不柔軟。
裴蒼玉退開,滿意地看着白石垂下的頭顱,有點得意,他終于感受到了白石把自己玩弄在鼓掌之中是什麽感覺了,跟喜歡有什麽關系,純粹就是有病。
裴蒼玉冷哼一聲,想轉身離開,卻被白石一把抓了回來。
白石一手握住他的腰,拇指在傷口處使勁摁了下去,裴蒼玉驚叫起來,嘴被白石捂住,白石冷冰冰地俯視着他,一腳把他的兩腿分開,讓裴蒼玉幾乎劈開垂下去。
白石松開捂他嘴的手,轉而抓住裴蒼玉的手腕,摁在牆上,裴蒼玉就像被吊起來,傷口汩汩地冒着血,瞪着眼,仰頭看着陰影裏的白石。
力氣好大,裴蒼玉試着去掙,根本掙不開,而自己又有傷,也不是一個量級,裴蒼玉努力地站直,破口大罵:“操/你媽白石!你他媽有病?!放手!聽到沒有!操!……”
低啞的聲音響起來:“你很有精神啊。”
“老子就是有精神!老子精精神神三中人!給我他媽放手!”裴蒼玉終于能穩在地上了,一腳踹到了白石的膝蓋上,白石晃了一下,但沒有動。
裴蒼玉繼續撲騰着,也不管自己的傷口,白石望着他,慢慢地嘆口氣:“也許你走會更好……”
“走個屁!老子就不走!你不讓我舒坦,我他媽也不讓你好過!”裴蒼玉又一腳踹到白石腿上,恨不得咬他一口,“你丫完蛋了老子警告你!”
他一腳一腳地踹,白石終于松開了他,裴蒼玉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惡狠狠地啐出一口血,忍着疼痛爬起來:“我看看你能把我怎麽着……”
白石望着他:“你走吧。”
裴蒼玉朝自己的房間走,一邊走一邊放狠話:“我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你……我跟你恩斷義絕……你他媽惹到我了……”
他一邊說一邊往房間裏走,忿忿不平,發着火,馬達拉一道箭似地穿過去跟在他旁邊。
白石看着他的背影,抱起手臂靠到牆上,想着“我跟你恩斷義絕”這種話是哪裏的臺詞,怎麽還會有人說這種話,然後笑了笑。
另一邊裴蒼玉一進房間就開始翻找自己的手機,想了想又停下來,去書包裏翻出了老師給的警校宣傳手冊。
***
裴蒼玉找費左華出來見面的時候,沒有想到屠資雲也會出現。
周二的中午,他已經不回白家了,在食堂匆匆扒了兩口飯,就抓上書包去茶店,費左華已經到了,在一個靠牆的角落卡座裏,翻着茶單,看見他,擡起手臂招了招。
裴蒼玉遠沒有他這麽從容,他像只受了驚的兔子,臉上有一些傷口,眼底青黑,看起來極度缺乏休息,有點警覺地望了望身後,才走過來。一坐下來就先喝了口水,才擡起眼看費左華。
費左華也收了收表情,畢竟裴蒼玉看起來很糟糕,他把點的糖水推給裴蒼玉,試圖抛出一個輕松的開場白。
“沒想到你會這麽聯系我,先找老師,再找我,”費左華把桌上的紙巾推給裴蒼玉,“這麽麻煩,不像你啊。”
裴蒼玉擡了擡眼,費左華看見他眼底的血絲。
“我找你不是為了警校的事。”裴蒼玉舔了舔嘴唇,“我只想問問燒我家的人找到了嗎?現在什麽情況?”
費左華看了看他,猶豫了一下,然後開口:“其實我來見你,也不是為了警校的事。”他擡擡頭往後看了一眼,“而且,其實也不是我一個人來見你。”
裴蒼玉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身邊便坐下了一個人。
屠資雲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朝裴蒼玉笑了笑:“好久不見了,裴同學,最近過得不太好嗎?”
裴蒼玉盯着他,沒有動。
桌上有杯茶是給屠資雲點的,這是杯很濃的紅茶,費左華問他要放糖嗎,屠資雲搖了搖頭,直接拿了起來,喝了幾口。
他喝茶的時候,三人一片沉默。
屠資雲把茶杯放下,瓷器敲了敲桌面:“你特意通過老師聯系我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轉臉盯着裴蒼玉,“你也已經發現了?”
裴蒼玉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轉頭看他。
屠資雲放在桌上的手敲了敲:“為了争取信任,我可以先坦白。之前我确實騙了你,我沒有侄子,我之所以那麽說,只是為了讓你可以信任我多一點,當時我希望能夠把你和白石分開,方便我們進行調查,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仿佛沒有這個必要了。”
裴蒼玉轉過頭看他:“我找老師聯系招生辦,怎麽就找到了你們?”
屠資雲摸了摸鼻子笑了:“好,我承認,這個也是我準備的,但其他就沒有了。”他給自己的紅茶裏放了兩塊方糖,“我保證。”
費左華簡直替老不正經的屠資雲尴尬,他咳嗽了一聲看向裴蒼玉:“其實這次我們來見你,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講。”
屠資雲也不笑了,他站起身來坐去了費左華那邊,兩人對裴蒼玉,開口的時候壓了壓聲音:“裴蒼玉,你知道高謙嗎?”
裴蒼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平靜地看着他,費左華突然覺得裴蒼玉這麽長時間确實變了很多,不是那個愣頭青了。
屠資雲繼續說:“上周我們約在學校見面你還記得嗎?十一點半。”
裴蒼玉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他記得那條短信,自己當時還因為約定時間太晚抱怨了一下。
“那天你跟白石走了以後我多停了一會兒,碰見了一群人,其中兩個人的臉我記得,之後畫出像給掃黑的同事看了,是他們抓過的人,懷疑跟Y區一些人有關。後來我在一家酒吧裏蹲到了他,雖然他沒承認自己去過你學校,那家酒吧在一個叫高謙的人名下,我有理由懷疑他是給高謙辦事的。”屠資雲頓了頓,掏了根煙,“也就是說,某晚高謙的人曾經去學校找過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裴蒼玉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轉而又想,媽的,那幫人從那時候就開始了嗎?
屠資雲看起來也并不驚訝,咬着牙翻自己的上衣口袋,似乎在掏什麽東西:“這個人呢?”
他遞來照片。
裴蒼玉猛地一驚,看着照片幹吞了一下,照片上是倉庫裏那個光膀子的瘋子。
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