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獸之道-3
作者有話要說: 裴蒼玉所知道的事
屠資雲又發來了短信。
裴蒼玉握着手機拿了又放,想不出應該回什麽。這麽早就醒了啊這個大叔。
算了。
他撓着頭跳下床,洗漱穿衣,就當沒看見這條短信。
下樓的時候看到了白石,正在餐室裏倒茶,桌上有給他準備的早餐。白石沖他招了招手,問他早上好。
裴蒼玉看見他有種安心的感覺,放松地笑了一下,總感覺白石雖然沒有必要起這麽早,但自己早起總是能看到他還是不錯的。
白石家的早餐也十分好吃,而且非常營養,唉,而且人連錢都不要,真是好人啊……
他一邊吃一邊慨嘆,就聽見大門響了一下,管家迎進一個男人。男人白淨高挑,帶着一副金絲眼鏡,穿着筆挺的西裝,外面一件灰色大衣。管家示意幫他接大衣,男人拒絕了,他雙手插兜,沒有要進來的打算,冷酷的面容,十分嚴肅的樣子。
白石看見他就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先向裴蒼玉介紹:“這位是A區的副檢察長顧賽,就是我說的更高級別的調查組。”
裴蒼玉叼着面包呆呆地嗯了兩聲,轉頭看這個男人。
白石禮貌地請他:“裏面請。”
男人看了看裴蒼玉,又看向白石:“去個方便講話的地方吧。”
白石繼續禮貌地請:“這裏就很合适,進來吧。”
裴蒼玉只是看着他們倆一來一回地對話。
男人終于走了進來,但仍舊站着,沒有坐下的打算,冷冷地看了一眼裴蒼玉:“你好,我是顧賽,A區的副檢察長。”
Advertisement
裴蒼玉往餐巾上胡亂抹了抹手,站起來,伸出手握:“我是裴蒼玉,十六中的高中生。”
顧賽望着伸來的手,頓了頓,才握了上來,頗有些不情不願的意思,裴蒼玉有些欽佩,果然真正的檢察官都是如此酷炫。
顧賽再轉向白石:“我們已經從Z區警局接手了你們的案子,接下來可能會常打交道。”
白石點了點頭:“辛苦了。”
裴蒼玉低頭朝白石擠眼色,示意他站起來,哪有來了客人主人還在自顧自吃的,非常地沒有禮貌。
白石跟他對視了半天,才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裴蒼玉又問道:“那Z區的警官已經沒有查案權限了是嗎?”
顧賽轉頭看他:“你說原來的負責警官費左華和屠資雲嗎?沒有了。”
裴蒼玉像在想什麽,沉默地點了點頭。
白石眯眯眼笑了:“之前的警官也辛苦了,這下應該可以放心了。”
“也許吧。不過像屠資雲這樣的警官,休息一下也沒什麽不好的。”
裴蒼玉聽了這句話,愣愣地擡起頭:“‘像屠資雲這樣的警官’……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特別的意思。”顧賽明顯話裏有話。
裴蒼玉繼續盯着他。
“屠資雲警官也沒什麽親屬,一直以來都太專注于工作了,休息一下是好事,不然太寂寞了就危險了。”這開玩笑一樣的話因為講的人總是冰冷的語氣,顯得有些危險的意味。
所幸白石又笑着擺了擺手:“休息也好,屠警官還可以陪陪姐姐。”
“姐姐?”顧賽皺着眉,“屠警官一直都一個人,哪有什麽兄弟姐妹。”
裴蒼玉震驚地瞪圓了眼:“什……麽?”
“屠警官是單傳,父母去世後就一個人了,本以為結婚了,誰知道居然還沒有。”
白石看着裴蒼玉的臉一點點變青,便轉向顧賽:“您還有什麽別的事嗎?我們等下還要出門。”
“有些襲擊的細節想要問一下。”
“那這邊請。”白石指了指後面,帶着顧賽離開了。
留下裴蒼玉一個人面如土色。
……?……?……?
真的假的啊靠,至于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必要說什麽侄不侄子的謊嗎,喂,常年不結婚就是因為……實際上,是個大變态嗎?……這讓人對他所屬系統都沒信任了啊喂。為什麽呢?不能理解。我是個這種類型的萬人迷嗎?怎麽總是惹上麻煩事……
裴蒼玉心不在焉地嚼着剩下的面包,直到管家來叫他上學。
說起來,倒是很久沒有看見跟着自己的那個戴帽子的人了。裴蒼玉瞟着窗戶外,看着空蕩蕩的操場,聽老師在講氧化鐵。
在裴蒼玉的心裏,安全性中,學校>白石>屠資雲。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屠資雲是警察,他如果危險起來就更危險,這讓裴蒼玉總是感覺寒意淩人。至于白石,那就純粹是本能,喝多了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人,他沒法相信。所以啊,好壞都是比較出來的,學校真的讓他覺得非常安全。
狗腿洗的牌彈飛了,彈到了裴蒼玉的頭上,裴蒼玉把牌拿下來,沖着狗腿的腦袋不輕不重地扇了一巴掌。
狗腿狂張地呲牙咧嘴,轉身拽過了他的牌,不一會兒又寫上了字扔了過來。
“下午去不去打球?”
裴蒼玉沒精打采地拿着批卷子的紅筆回他“上課為什麽不聽課,不努力就去死啊混蛋”。然後搗了搗狗腿的背,狗腿不轉身,卻将一只手從腰側伸出,使出了傳說中的“暗手潛行”一把抓過了牌。
看清了上面的字,罵了句傻逼。
裴蒼玉在後面笑起來。
課間裴蒼玉借了學霸的筆記,正在咬筆頭鑽研催化劑,狗腿說門口有人找。
裴蒼玉擡起來,看見了穿着土黃色風衣,立在門口的屠資雲。
他一下子緊張起來。
狗腿往外看看這個明顯格格不入的男人,又看向裴蒼玉:“要不要我去告訴老師?”
裴蒼玉搖搖頭,咬了咬牙,站起來朝門邊走,走了兩步又轉回身,跑到狗腿面前,十分嚴肅地說:“這人叫屠資雲,你記住了,我最後一面見的就是他。”
狗腿百分嚴肅地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
裴蒼玉認命地垂了頭,朝屠資雲走去。
屠資雲笑着看他走進,朝旁邊伸了伸手,示意去樓梯間講話,裴蒼玉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屠資雲自己給自己點上煙:“怎麽了嗎昨天?”
裴蒼玉沒有回話。
“聽說你家的事有了新線索,我們在現場發現了可能用于點燃的打火機。但是……”
“這些事情現在由你負責嗎?”
裴蒼玉突然出聲打斷他。
屠資雲停了停,吐出一口煙,沒有回答。
“不該你負責的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裴蒼玉皺着眉瞪他。
屠資雲看着他的臉色,笑了笑:“我承認,關于這些事的調查我多多少少有些私人的原因……”
“你真的有個侄子嗎?”
屠資雲愣了一下。
“有嗎?”裴蒼玉死死地盯着他。
屠資雲幹咽了一下,他的煙尾積起了煙灰,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裴蒼玉轉身要走,屠資雲伸手拉住了他:“裴蒼玉同學,現在看來,他對你的影響比我想象得還要深。”
裴蒼玉甩開了他的手,怒視着他:“別碰我。小心我揍你。”
屠資雲無奈地笑了笑,收回來手,舉了舉,示意自己沒有別的意思:“裴蒼玉同學,有些事你可能沒有辦法去判斷真僞,這不是你的錯,現在你完全不相信我,也是因為我沒能好好估計他的準備,我不會再強行要求你的信任,但有一點我希望你記住,從今天起,你一定要好好留意自己身邊的事情,你現在在危險當中,沒能早點意識到并告訴你,是我的錯。”
裴蒼玉往後退了一步,屠資雲用極其誠懇的表情看着他:“請萬事多加小心,還有,随時可以聯系我。”
裴蒼玉警惕地盯着他。
屠資雲把煙掐了,煙屁股塞回煙盒,朝他笑了笑:“我不會再聯系你,除非你來聯系我。”
說完就拉開了門,離開了。
裴蒼玉站在原地,滿是不解,什麽叫在危險當中?被人襲擊有人跟蹤有人放火燒家不都是在危險當中嗎?什麽叫才意識到?奇怪,太奇怪了。
每個人都那麽奇怪。
裴蒼玉煩得要死,自己一個老老實實的高中生,怎麽就卷到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裏了呢?他趴在課桌上,翻着足足六面的理綜,開始寫選擇題。
突然他想起了屠資雲說他家現場的事,說起來屠資雲如果去了,也是私自去的嗎?那他為什麽要說“我們”呢?他和誰去的?
裴蒼玉坐起來,他想回自己的家一趟,如果還有什麽線索在,說實話誰又能比裴蒼玉本人更能意識到現場的不同呢?
說幹就幹,他給白石發了短信,說自己晚自習後要回一趟家,晚點回去。白石問需不需要陪他,裴蒼玉想了想說也行,晚上見,白石溫溫柔柔地說好。
晚自習下課十點二十,裴蒼玉收拾了東西就跑出去,門口司機已經在等着了,今天白石也在車上。
他們朝裴蒼玉的家開過去,平時裴蒼玉走路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開車也就七八分鐘。不過這個點小區的人差不多都睡了,畢竟老人多,睡得早。
裴蒼玉盡量不鬧出太大動靜,過門崗的時候跟老大爺打了個招呼,裴蒼玉想了想還是問他:“最近有什麽人去我家嗎?”
老大爺很困,正在泡姜湯:“有啊,警察來了好幾回,剛才還來了一個。”
裴蒼玉一驚:“就剛剛?”
“今天可真潮啊,這兩天要起霧了吧。”老大爺捧着姜湯點了點頭,又眯着眼往白石身上看,因為實在看不清,他往前湊:“外人來登記啊登記。”
白石乖乖地走過去拿起了筆,正要寫什麽,愣了一下,叫了一聲裴蒼玉。
裴蒼玉走過來一看,就在訪客記錄的上一個名字,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個“屠”字,白石看向裴蒼玉:“你覺得有可能是他嗎?”
裴蒼玉抿了抿嘴,沒說話。
白石繼續在上面寫自己的名字,留下了電話號碼和出入時間,之後把筆遞給老大爺,就拉着裴蒼玉準備進去。
裴蒼玉卻叫他等等,他往前翻着訪客記錄,“屠”這個單字出現了很多次,但屠資雲的名字也出現了很多次,而每次屠資雲這個名字的出現,後面總是會跟着費左華的名字。裴蒼玉想,也許這是因為屠資雲和費左華來的時候是公幹,不需要用假名?
他翻了又翻,擡頭問大爺:“大爺,你記得剛才來的那個人長什麽樣嗎?”裴蒼玉比劃着自己的臉和身高,“大概有多高?”
大爺眯着眼盯裴蒼玉,他眼神非常之差,在這小區做保安也沒報酬,純粹是大爺自告奮勇來守一守,主要目的是吓退一些小賊罷了。
大爺擺了擺手:“看不清,挺高的。”
這範圍可太大了,裴蒼玉有些懊惱。
大爺又說:“穿了個黃大衣好像。”
裴蒼玉愣了一下。
白石在後面叫他:“不是還要上去嗎?”
裴蒼玉點了點頭,跟白石一起上樓。
漆黑的樓道,狹窄的步梯,要大聲喊一聲才亮的聲控燈,亮一下閃好幾下。為了不吵醒寥寥無幾的住戶,裴蒼玉開了手電筒。
白石伸手扶着他的肩膀:“不好意思,扶一下可以嗎?我走不習慣。”
裴蒼玉朝他笑笑:“好。”
他們上了樓,裴蒼玉熟絡地朝自己家走去,那單扇紅銅色的舊門,上面用掉漆的金字寫了個門牌號。木門插了鑰匙,轉一下門把手就能扭開。
問題就出在轉門把手時。
白石看見裴蒼玉猛地僵住了,裴蒼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卻有些顫抖。
“怎麽了?”他伸手碰裴蒼玉,卻被裴蒼玉甩開。
裴蒼玉不僅甩開了他的手,甚至自己也往後退了幾步,把轉把手的那只手臂舉得很遠,似乎不願意靠近,這段距離拉開,白石才看清了裴蒼玉手上的、由把手沾上的,那攤白色的液體。
已經半幹的液體,仍舊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什麽,量倒是不小,布滿了把手,甚至門邊。裴蒼玉的右手還在微微地發着抖,他不敢相信地厭惡地舉高了手。
白石看了看他,脫下了自己的大衣,直接包在了裴蒼玉的手上。
裴蒼玉一驚便往後退,白石抓住了他,皺着眉用嚴厲的語氣告訴他:“先擦幹淨。”
裴蒼玉便不動了,交給了白石,反正他也不想碰。
白石幫他把手擦幹淨,然後又把昂貴的大衣罩在了把手上,幫他扭開了門,轉身叫他:“來吧。”
裴蒼玉低着頭,很疲累的樣子,他像是一個逐漸被水淹沒的失足者,周圍太多的人有太多的聲音,他卻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明白。
他搖了搖頭:“算了,我想回去了。”
白石疑惑地看着他:“進來吧,你不是要找什麽東……”
白石的話還沒有說完,因為裴蒼玉突然朝他靠近了,離他很近,低着頭,手拽着他的襯衣,有些無助又充滿了迷惘:“走吧……拜托了。”
白石愣了一下,才慢慢地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