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秋夜蕭瑟,梁府溫情。一連一月,宋貴貴如度一日。按部就班的生活過得平穩踏實。随着‘貴顏’的生意越來越好,她也慢慢地打開了思路,普普通通的胡餅在宋貴貴手中做得越來越靈巧可口。先是在口味上下功夫,再後來在式樣上也做了改良。
那日,她依舊是午後到鎮上去采買食料,無意中卻發現鐵匠鋪的鐵匠在塑模倒形,一時間就有了靈感。回家以後便開始嘗試,沒想到一試既成。
這兩日梁孺忙得幾乎不見人影,不能到鋪子裏面去幫她,晚上也通常是夜半才回家。不過宋貴貴沒有絲毫責怪他的意思,她反倒很喜歡梁孺如此認真拼命的樣子。縱然他天賦異禀,可往年荒廢了學業,毫無根基,卻未想到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儒子入門的課業早就被梁孺通了個遍。
文學進步迅速,武學更是絲毫不遜色,周權的權本衡劍梁孺已經掌握到第八成。連一向散漫放蕩的周敬生也被他激得發起了鬥志,跟着起早貪黑地磨練起來,縱然天賦不高,也硬是被他趕上了第六成。
如此,兒子和徒弟争強好勝,可把周權樂壞了。本來他縱橫一生,無所遺憾,只是愛過一個女人,未料到會紅顏薄命,留下這唯一的兒子,從小被他寵在掌心裏面。可周敬生随了他的痞,随了他的風流,随了他的聰穎,幾乎随了他的一切,卻還偏偏随了他一個懶,并且把一個懶着重地發揚光大。
周敬生懶,懶到練功不願意壓馬步,跑三步歇兩步。可他體質異常,是塊練武的好料子,多年來周權想了各種法子栽培這個兒子。可結果就是老子補了西牆,兒子便拆了東牆,周權若想出一百個主意對付周敬生,周敬生必然能有一百零一種辦法來應付他。
唯獨收了梁孺為徒以後,周權看得出,兒子終于改變了。這兩個孩子,一個看着油嘴滑舌,一個看着剛正不阿,實際上都是個倔強的脾氣。周敬生年少失母,小小年紀跟着周權在賭場上混日子,沾染了不少社會流裏流氣,外表風光,整日裏嘻哈度日,可說到底他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沒有一個圓滿像樣的童年。
而梁孺,周權也打聽過了,一樣的缺少家人關懷,為人正直無私,率性放縱,正好和兒子的秉性可以互取互補。
加上梁孺也是百年不得一遇的武學苗子,周權簡直對他愛不釋手。諸多原因之下,收徒拜入門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雖說開始,周敬生因為他收了梁孺跟他置了好幾天的氣。可後來事實證明,他看得沒錯。日漸相處,周敬生和梁孺各自發現對方身上的亮處,從敵視輕蔑,到惺惺相惜,再到相見恨晚。
梁孺忙,宋貴貴支持他,男人麽,就該這樣。平日裏梁孺對她太好,他在的時候,早上洗臉水都會給她打好放在門口。宋貴貴每次跟梁孺道了別,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狠狠地罵自己真是不像樣子,這般平白無故地享受梁孺對她的好,可第二天早上還是忍不住接過梁孺的洗臉水,也沒跟他說過一句明日不要這樣做了。
雖然也談不上讀過多少書,可親娘在世的時候,宋貴貴也是知道過女子的三從四德。日日讓男人伺候着,伸手洗臉都不要打水,像個什麽樣子。更何況,她和梁孺這究竟算是怎麽回事呢。可理是這個理,心卻控制不住,宋貴貴罵自己貪心,貪着梁孺的這份好。
宋貴貴邁不開心裏的坎,對未來諸多顧慮,倒是希望梁孺能夠推她一把。一個月了,他們日日在一個房中歇寝,中間隔着薄薄地屏障。有時候,她會故意将燭光點高些,好叫自己的影子投影在屏障之上。
于是乎,宋貴貴面紅耳赤地着了紅兜香巾,在床鋪上面枯坐良久。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頭發,梳到頭皮發麻,頭發絲都快梳掉下來的時候,她還是發現屏障隔壁的梁孺毫無聲息,如老僧入定般。
宋貴貴梳好了頭,實在沒事情做就會開始緊張地攪動手指頭,一下一下地,越攪越緊張。經常是她一個人兀自緊張了半天,屏風隔壁連風吹草動都聽不見。
“梁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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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哦,沒事。”
那次,宋貴貴是實在忍不住了,她真的懷疑梁孺還在不在屏障對過才問了聲。
“我想睡了。”
宋貴貴掐着自己胳膊,說完這句話之後已經被自己吓得是一身冷汗。接着就豎着耳朵聽隔壁的動靜,等梁孺的回答。
梁孺那邊寂靜無聲,宋貴貴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如同待行刑的囚犯,滋味絕不好受。
末了,終于等到梁孺的回答:“好,那我熄燈了。”
宋貴貴便一下卸了力氣,如無骨棉花般得癱軟在床上,談不上心死如灰但也是失望透頂。
這個男人,心裏頭到是怎麽想的呢。喜歡她嗎?那為什麽不提以後的打算。看不起她的家勢,不想娶她這樣的拖人精,跟她這樣的家庭牽扯在一起嗎?
宋貴貴大概能夠猜到,向梁孺這樣府邸的公子,婚配都是由父母做主,擇一個門當戶對的淑女小姐相配。就算閉着眼睛點譜也不可能點到她宋貴貴的頭上。
難不成他就是想金屋藏嬌,只是玩弄一番,或者就一輩子就這樣是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也許,他也從來也沒有考慮過明媒正娶的事情。
每當宋貴貴這樣懷疑梁孺的時候,她都會狠狠地掐自己一下,懲罰自己的沒良心。梁孺究竟對她怎麽樣,她的心騙不了自己。
可為什麽……
他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嗎?
這種事情,又不能她來說。
宋貴貴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急了,急着想知道自己在梁孺心裏頭的位置。急着急着,從開始的顧慮重重,慢慢變得只需要一個答案。
這一個月來,宋貴貴覺得一天比一天煎熬,心裏頭的小火苗不知道何時重新被燃了起來。宋貴貴已經打定了注意:只要梁孺開口要她,她就答應了。
能入梁府的門就更好。實在不行,她也不想因為她,讓梁孺跟家裏生什麽沖突。就算是能為個妾,她也能認了。但若是,梁孺想一輩子金屋藏嬌,這個她還實在沒有想好該怎麽辦。
宋貴貴問過自己,如果梁孺從頭至尾真的未想過給她一星半點的名分,她該怎麽辦。婦人貞潔,宋貴貴看得很重,自問沒辦法做到一直這樣偷偷摸的相處下去。但若是就此離開,每每想到此處,她便會心痛萬分,割舍不下。
只好暗暗祈求梁孺不是這樣想的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