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梁孺和宋貴貴回到梁府,時候不遲不早,正是農家人熄燈而歇,眉山鎮街市正熱鬧的時候。梁府選址清靜,倒也感受不到這種紛紛擾擾。馬車停歇,梁孺拉着宋貴貴推門而入。梁府的大門剛開,梁孺立刻感到與平日的異樣。
家中有人。
宋貴貴可是毫不知情,這是她第二日夜宿梁府,不曉得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會是個什麽結果,可她就想這麽幹。宋貴貴想,大概她一輩子的大膽與勇氣全都用在梁府這裏了。
梁孺拉着宋貴貴進了廳堂,宋貴貴疑問:“門口的餅鍋什麽的還都沒推進來呢。”只見梁孺神色嚴肅,只輕道了一句:“不急。”
宋貴貴還想再問,卻見一人自梁府之內走了出來。梁府向來只有梁孺一人,她一直覺得在這裏自在舒适,乍然見一個陌生人在,宋貴貴心裏驚慌得砰砰亂跳,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哥?”
來人正是梁斌。
自從他獨自一人來這眉山鎮求學,梁家的人就從未來過府中看過他,也就是季節更替需要更衣換裝的時候,若是他不能及時回去,家中才會派個小斯前來送些生活用具。梁斌陡然登門拜訪,梁孺也不知其來意,但隐隐覺得些許不妙。
宋貴貴趕忙想把手從梁孺的手裏面抽出來,無奈她剛一動,梁孺大手就使上了力氣,就是不松手。
梁斌瞅了眼宋貴貴和梁孺,見兩人手挽着手,唇角擠出一絲笑意。
原本聽梁孺喊他大哥,宋貴貴對梁斌的戒心本自消散了不少,但這會兒梁斌打量她的眼神卻叫她渾身不自在。宋貴貴不喜這種眼神。梁斌的眼光神色看似人畜無害,一臉的恭和,可那眼神滑過她的時候,宋貴貴分明可以感覺到他心裏的嘲弄之意。
宋貴貴本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誰要對她好一點,她便低眉軟語地使不出性子來。可誰要是輕蔑她,瞧不起她,宋貴貴心裏頭那團小火苗也是随時能燃燒起來。梁斌的看不起分明地寫在他臉上,宋貴貴胸中頓時充滿不平之意,立刻揚了揚本來低垂的頭,也同樣直直地盯着梁斌。
宋貴貴的反應道叫梁斌感到意外。原本看宋貴貴那一身土裏土氣的窮酸打扮,便以為是三弟在鎮子上呆得沉悶了,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雛鳥玩弄。只是這個口味獨特,倒是不知道這個桀骜的三弟好的卻是這一口。原以為是個怯懦懦的尋常姑娘,左右圖些錢財才會跟了梁孺,卻不想還是個有心氣的主。
不過這些可不是梁斌現在顧得上計較的,他來可是有個頂當當的正事,才顧不上梁孺喜誰愛誰。
“三弟,看樣子在外面過得不錯?難怪不常回家。”
梁斌話中有話,梁孺自然可以聽得出來,也懶得跟他計較,多費口舌,梁斌不累,他卻覺得累,還白白耽誤了他和宋貴貴難得的相處時光。再說,他和宋貴貴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沒什麽把柄能被梁斌拿在手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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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大哥忙,大哥還是一語重的,說完還是早日回家忙你自己的好,千萬別在我這裏白白浪費了時光。”
梁孺可是毫不客氣,開口就下了逐客令。梁斌臉色白了,面子挂不住,原先這個弟弟也是不順從,卻不想覺得他這些日子更加變得淩厲了些,對他說話也是毫不留情。
梁斌略一思索,難不成還是為了梁老太太病倒無人關心的事情?真可笑,大丈夫行事卻拘泥于這等兒女感情,梁斌心裏瞧不起梁孺,覺得他的眼界也太低了些。
梁孺見梁斌眼珠子轉了又轉,不知道又在計較什麽鬼主意。雖然猜不到,可總感覺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宋貴貴一向心智單純,他還不想讓她沾染梁家這些內争外鬥的勾心鬥角。
梁孺握了握宋貴貴的手,将她轉過來面對自己:“貴貴,你先去自己燒水洗漱可好。外面的餅車我等會來收拾。我和大哥有些事情要談,你就自便可好。”
宋貴貴懂事地點點頭,梁孺說什麽就好,她都想聽着,不想給他再添半點麻煩。
“那我先去準備了,等你們談好了,你也來洗個澡解解乏。”
梁孺意外地聽到宋貴貴這樣說,禁不住詫異驚喜地看着她。
宋貴貴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去了。”說完就懷着小鹿亂撞的心一溜煙進了內房。
其實方才這般大膽地表露一半是被梁斌所激,更多地還是真情實意。雖然梁孺仍然是一副精神旺盛地樣子,可是略略青色的眼眶和腮邊冒起的胡渣都顯出了些許憔悴。宋貴貴不知道他最近忙些什麽,搞得如此心力交瘁得樣子,看得她心尖上疼。
宋貴貴一走,梁孺沒了顧忌,索性單刀直入問道:“大哥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究竟有何事找我?”
梁斌無聲地笑了笑:“三弟就是着急,也不急于這一時呀。走,屋內大哥我已經沏好了茶,咱們哥倆好敘敘舊。”
梁孺知道梁斌說的着急指的是什麽,方才他看宋貴貴地眼神就讓梁孺很生氣,硬生生壓住了火氣。
兩人堂內入座,梁斌立刻愁眉苦臉起來,當即對梁孺拜倒。
這個大哥一向自持身份,從不肯向人低頭,這一禮行得太大,太突兀,讓梁孺措手不及。
“大哥,這是做什麽?”
“三弟有所不知,咱們梁家怕是要有災禍降臨了。”
“梁家好好的,何來的災禍之說?”
“原本是好好的,可不就是因為你從軍的事情嗎?”
“跟我從軍又有什麽關系?”
“你可知如今戰事告急,朝廷緊急征兵,原本下一批的新兵入春就要入伍,爹念及你年紀尚幼,上下奔走為你疏通關系打點一二。未料卻被觊觎梁家的小人盯上,拿住了爹的小辮子。”
梁孺皺了皺眉:“那我昨日歸家,爹怎麽沒跟我提及?”
“你只當不疼愛于你,實際上爹暗地裏可是為你做了許多。”
梁斌直起身來,拍了拍梁孺的肩:“阿孺,當年你尚處年幼,很多事情并不知道。”
梁斌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梁孺道:“大哥既然不辭辛苦來眉山鎮特意找我一趟,有什麽話要說就不要顧忌了,直說無妨。”
梁斌又嘆了口氣,很為難的樣子,思量再三,艱難地開口道:“阿孺,你可知原本定的你的從軍級別并不是簡簡單單的後勤地軍?”
梁孺揚了揚眉毛:“不知,不是地軍又是什麽?祖奶奶,爹一直跟我說的都是地軍,我簽了兩次的軍戶狀也都是地軍狀,這裏還會生出什麽變故不成?”
梁斌搖頭:“咱們梁家可是世代的軍戶,又是大家族。國難之時,自當出大力,怎麽會簡簡單單出一個後勤補兵,我們梁家的征兵名額是地地道道的天軍。”